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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没来
晚上,陆子白被接回了家。
后院角落,几位年纪稍长的贵妇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陆子白把滕九皋打残废了!”
“真的假的?那位,可是他们滕家的长子啊……”
“可不是嘛!大公子刚死不久,凶手偏偏又是滕府的府兵头头!那卢什么也算得上是半个滕家人了!陆子白这一下,倒是出了口气!”
“哼,说到底,他那脾气野得很,打人又狠,礼数也全然不讲……可偏偏这事儿,还真叫人痛快。”
“你这么一说······那他以后岂不是得当宗主?就他?我可不信!宗主是怎么想的?府里那么多好孩子不选,非得挑这么个小畜生出来领宗门?”
此时此刻,陆靖尘也正漫步在花园中。
不远处,那几位年老的贵妇仍在叽叽喳喳,越说越起劲。她们个个都是他年轻时的心头好——无修为,不识字,生得好看,身段柔软,最关键的是:听话,好管。
可惜人一老,什么都变了。脸塌了,腰粗了,最可怕的是嘴,怎么就这么烦人?
陆靖尘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们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撇,随即转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自以为还在内宅操权的姿态。腻了。
离开花园,往米莲华母子的院子走去的途中,陆靖尘特意拐了个弯,绕去了近几年新纳的小宠妾屋里。
屋里静悄悄的,侍女还未来得及禀报,他就推门而入,站在铜镜前,左右打量自己。
陆靖尘青年结丹,容貌定格在三十五六岁,至今风采不减。他捋了捋鬓边的几根碎发,正了正发冠,又后退两步,对着铜镜照了照全身。
果然,人靠衣装。他今日这身流光白袍子,衬得他愈发端方。陆靖尘对着镜子,点了点头。
他又转过头,盯了眼正慌忙起身的宠妾。女人年约二十八九,仍称得上一声姣好,可眉眼间已有细纹。
陆靖尘地看了她几眼,没说一句话。
对方困惑地唤了声:“宗主?”
陆靖尘轻轻摇了摇头,像在替她惋惜,又像是在替自己叹气。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出了门,陆靖尘继续朝米莲华院里走去,心里愈发急切,脚步越走越碎。
“宗主!”
几名侍卫路过,齐声见礼。
陆靖尘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忽地收了步子,慢了下来。袖子一甩,恢复了往日从容。
到了屋前,他按例吩咐通传。片刻后,米莲华从屋中走出,在门口迎接。陆子白也一如既往地躲在屋里。
陆靖尘看了米莲华一眼:那张脸,几十年了,几乎没什么变化。
“遐哥儿的修为,可有长进?”
不等人答,他便自己续了句:
“这修为啊,真是!越高越好!”
“遐哥儿呢?”,陆靖尘又问。
“他犯了错,我让他待在自己房里别出来。这会儿,应该正在看书。”,米莲华答得温顺。
陆靖尘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径直推开房门。
房里静悄悄的,陆子白正托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医书,神情投入。
“那滕九皋伤了,遐哥儿又在看医书。不错,有长进,犯了错还知道补救。”
陆靖尘缓步走入,悄无声息地来到陆子白身后。
此时此刻,陆子白正在沉迷于张五壮挑战权威长老,牺牲修为,只为换爱人一线生机的热血故事里无法自拔。
忽然,他只感觉后背发凉······
一转头···
亲爹啊!!!!!!
陆子白吓得猛地弹起,手一抖,书掉到了地上。他条件反射就要跪下。
陆靖尘倒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笑了笑,走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陆子白的脑袋,然后弯腰把那本书拾了起来。
“不错,医书。嗯……好。”,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随手翻了翻书页。
“滕公子伤了,你还知道看医书,想来是知错能改,还想着补救。为父很欣慰。”
陆子白:“……是。”
欣慰你个头,前几天你还说我是逆子!
片刻后,陆靖尘“啧”了一声,合上书:“这书怎的厚了不少?”
”加了几页笔记而已“,陆子白道。
“不错。”,陆靖尘手里还拿着那本书,随口评价了一句。
陆子白却根本听不出这两个字里是喜是怒。他跪倒在地,语带惶恐:“爹,儿子知道……儿子犯下滔天罪行,擅闯他宗辖域,还害滕公子受伤···“
他双手撑地,声音发颤,额上冷汗直流。
然而下一刻,陆靖尘却缓缓将他扶起,语气柔:“起来吧。”
陆子白愣了愣。
“你是初犯,爹原谅你。你前些日子写的信,我也读完了。”
他说到这儿,语气里竟多了几分赞许:“你很勇敢,也很聪明。小小年纪,便能推演卢武倾的动向,这份心智,不比你兄长差。”
陆子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大哥在那边,若能看到你如今的模样……”,陆靖尘顿了顿,拍了拍陆子白的肩膀,意味深长,“他也会很欣慰的。”
陆子白咬了咬牙,低下头:“……是。”
“不过······”
陆靖尘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也悄然一变:“滕家公子受了伤,为了表态,咱们陆家这边,也得做做样子。”
陆子白心头一凉。
“就这样。”,陆靖尘继续说道,“我会对外宣称将你禁足反省,实际上,安排你闭关修行。”
“待我与滕家下一次正式会面,你再出关,省得落人话柄。”
“好的”,陆子白乖巧点头。
只见陆靖尘又笑了,转头朝门外挥了挥手,示意米莲华进屋。
米莲华轻步走入,神情恭敬,双手交叠于前,眉眼低垂。
“你看看”,陆靖尘语气轻松,“咱们遐哥儿,多乖巧!”
他目光从米莲华转回陆子白身上,笑容温和:“长得像你,多俊;性格像我,聪明。”
说着,他又抬手,顺手揉了揉陆子白的脑袋。
“就是再长点个儿就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陆子白的头顶,随口补了一句,“还没我高。”
米莲华轻轻应了一声:“是。”
两个月后,陆子白出关。
正值腊月下旬,整个陆府张灯结彩,石阶两侧挂满红灯笼,屋檐下贴着大红春联,连侍女走路都带着几分喜气。
米莲华站在廊,一见陆子白回院便微笑着迎了上来。
“这两个月,有不少人都给你写了信。”,她的语气温温柔柔 。
陆子白愣了一下:“谁给我写的?”
“衍牧宗的牧公子,还有你堂叔。他们最近都在平泉。还有滕大公子……你几位在平泉守阵的兄长,也都写了。快回屋看看吧!”
陆子白进屋,将信封按时间顺序铺在案上,阳光从窗纸斜照进来,映得信纸泛着柔亮。
他先拆开最上面的一封,是滕九皋写的。
信纸上的字东倒西歪:
「遐哥儿!你爹没怎么骂你吧?
我恢复得挺好,你别担心我,就是右手还不太好使,写这封信我用了左手!写得还行吧?有没有感动到你?
对了,我爹已经按照咱俩之前推出来的线索,开始派人去和御麟宗交涉了!」
陆子白看着那一排排像是要拐弯的字,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一下。
第二封,是牧野寄来的。
一张信封里夹着两张纸。第一张明显是牧野写的,字迹清晰,内容简洁:
「阿淇让我转交你的。」
陆子白挑了挑眉,翻开第二张。
又是滕九皋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
「原来你被禁足了,怪不得不理我。若你心情好,能不能回个信?」
第三封,是堂叔从平泉捎来的。堂叔平日与陆子白没什么交情,但一看就知道,内容还是滕九皋写的:「回个信呗,求你。」
这回的字稍微规整了一点,大概是写多了。
第四封,是家中一位兄长带回来的,听说是从滕九皋的小叔那儿转过来的,也还是滕九皋写的:「不要不理我……我真的好可怜……」
陆子白简直哭笑不得,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在传信还是在搞舆论战。
……
一直翻到第n封信,他手指一顿。
这封信外里写着一行地址:「若是回信,麻烦送至观衡宗辖域,秦州,囤粮区,能干村,村官管理会,滕九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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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白呆了三秒,心中只剩一个大写的蛤?
囤粮区?能干村?
这都是什么奇葩地名?
滕九皋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爷,居然跑去囤粮区当村官?
能活下来吗?!
妈哟……
陆子白也顾不上继续翻信了,当即叫人:“小远,磨墨!我要写信!”
他提笔写道:
「你去那能干村做甚?那是个什么地?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写完一封,尚觉不够,又补了一句:
「你是不是疯了?那地方听起来就没活人!」
……
又过了些日子,陆子白终于等来了回信。
以往送到中都的信,快则当日、慢则隔天就能收到回信。可这一次,他等了整整五天!还是加急信!
陆子白拿着那封磨损皱巴巴的回信,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展开了那封等了五天的加急信。
陆子白扫到上面的字,立马顿住了。这字……又歪又硬,笔锋死板,全无章法,怎么看都不像滕九皋的手笔。
更离谱的是,内容也不像是正常人写出来的:「大入恁好,疼公子背疼宗主妾走了己经。」
小远站在一旁,反复读了四五遍,一拍脑门,反应了过来:“大人您好,滕公子已经背着滕宗主的妾跑了。他是这个意思!”
陆子白:“?”
陆子白:“???”
陆子白:“???????????????”
“什么叫背着宗主的妾跑了?难不成他疯了?!?而且,他娘的滕伯礼也没纳他娘的妾!他去背个屁?!!滚!”陆子白说着,抬手便轰走了小远
又读了几遍,陆子白终于明白了意思:「大人您好,滕公子已经被滕宗主接走了」
幸好被他爹带走了······
不过,滕九皋到底为什么去什么能干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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