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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考必过符(四)
打开牛皮纸信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的符文是红色的,由朱砂绘制。季无忧将符纸展平,只见其上写有八个大字“逢考必过,考神护体”。
就符文而言,此张黄符并无特殊之处,朱砂落笔处未见术法波动。但上边的确有附着“气运”的痕迹,随身携带或许真的能达到改变考试运的效果。
虽然手上这张逢考必过符所蕴含的气运并不算多,但逍遥真人既往卖出的符咒不在少数,若每张符咒中都含有这等数量的气运,那么惨遭他毒手的人定然不少。
又是一个厚颜无耻夺取他人气运的恶棍!
季无忧用余光打量着身侧一脸茫然的玉卿,心头阵痛。迟来的悔恨汹涌磅礴,他如果能早一些遇到玉卿,或许玉卿不用卧病一年,再更早一些,或许玉卿能幸福健康地长大。
可惜没有如果。
他牵过玉卿的手,轻声道:“小卿,拉紧我,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玉卿乖巧地点头,手指依恋地缠上他,两人手臂互相摩擦,并肩而行。
根据留在风衣男身上的定位,季无忧带玉卿摸入一栋公寓楼,最终来到三楼的一扇防盗门前。他扭头对玉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附耳在门上倾听。
门内仅有一人的呼吸声,还有滑轮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奇怪,逍遥真人不在里边吗?
正在季无忧困惑之时,里面出现另外的声音。
“归零,两千八百八十八加一千八百八十八加一千……”连续的电子音自里边传出,像是在使用计算器。
“欧耶——太棒了!终于快凑齐了!”
“嘶。”季无忧捂着耳朵后退半步。
他本就用了增强听力的术法,对声音更为敏感,突如其来的响亮喊声弄得他耳膜刺疼。
“无忧哥?你没事吧?”玉卿满脸紧张,凑过去看他耳朵,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垂上,“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不、不用!”季无忧有些不自然地后撤,“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克制地看向玉卿那张漂亮的脸和水涟涟的眼睛,心道:你给吹才会出事好不好!
暗自叹一口气,季无忧重新听门里的响动,依旧是风衣男在自言自语。
“财源滚滚来——果然还是学生的钱最好赚呐!下个月再抽取更多一些气运,反正也死不了。”
反正也死不了?
季无忧眉头紧皱,胸中怒意翻滚。好哇,他果真没猜错,里面的人的确十恶不赦。
他手中捏诀,白光在防盗门上闪过,“啪嗒”一声门锁开启。季无忧踹门而入。
门内,一个男人坐在滑轮转椅上,手中还握着计算器,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僵硬。没有口罩帽子的遮挡,季无忧看清了他的脸,如此前猜测的一般,他年纪不大,生了张鹅蛋脸,五官还算端正,隐隐透出正气。
虽然外表瞅着与巫神教中人风格相差甚远,但季无忧才不会轻易被表象所迷惑,谁知道这看似正气的脸底下藏的是个什么邪魔?
“老实交代,逍遥真人在哪,你们都一起害了谁?”季无忧冷冷道。
“你……是你!”风衣男目瞪口呆,“你怎么跟来了?”
他把视线落在防盗门门锁上,发觉上面残留有术法的痕迹,又看见从门外探头进来的玉卿,惊疑不定地问:“你……你们也是术士?”
季无忧不想同他废话,直接掏出工作证:“我是民间事务管理局的,老实交代被你和逍遥真人迫害的人在哪?”
“你们是民管局的!”风衣男讶然地从椅子上站起,力道有些大,滑轮椅碰撞在桌角上,发出“哐”的声音。
“你刚才在房间的自言自语我全听见了,不用做无用的辩驳,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季无忧掌心升起一团白光,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风衣男双眼瞪圆,他面色一变,一个箭步向季无忧冲来。
就在季无忧准备出手时,风衣男“噗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两条手臂挂在他腿上,哀嚎道:“前辈——万万不可啊!求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举报我!”
季无忧手心的白光明明灭灭,他心里挂满一堆问号。
“你叫我什么?前辈?”季无忧垂眸看向抱着他腿声泪俱下的风衣男。
“对啊,您是民管局的,可不就是我的前辈吗?”风衣男吸着鼻子,字字恳切,“我参加了年底外勤部三年一度的外招考核,所有审批材料都已通过,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举报我啊!”
季无忧有些嫌弃地挣了挣腿:“放开。”
“前辈,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风衣男嗓门很大,嚎得季无忧耳朵又开始发疼。
“诶呦——”陡然间,风衣男身形不稳,往后一倒,摔了个屁股蹲儿。他不解地爬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屁股,想要重新抱季无忧的腿,但眼前多出另外一道人影。
“无忧哥,这个人好奇怪,你不要离他太近。”玉卿挡在风衣男面前,说话时侧身瞥了风衣男一眼。
风衣男才刚爬起来,身子还没站直,脚下竟又踉跄了两下,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在地上,他发出一声痛呼,嘟囔:“怎么今天地板滑成这样。”
季无忧眼见风衣男倒霉,轻笑出声,而后对玉卿道:“他是挺奇怪的。”
“前辈!我……”风衣男刚爬起来,又想往季无忧身边凑。
季无忧摆出推拒的动作:“不用凑上来,你有话在原地说。”
“嘿嘿,好嘞。”风衣男挠挠脑袋。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夺取他人气运?”
“前辈,我没有!我没有夺取别人的气运!”风衣男急忙挥手否认,头摇得比摆钟还快。
对上季无忧不善的眼神,他继续道:“我叫黄霸天,今年二十四岁,虽然出自玄门小派,但也有基本的是非观,夺取他人气运之事即便是有人强迫我,我也做不出。符咒上附着的气运,其实全部都是我自己的!”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徒弟师父,你就是逍遥真人本人?”季无忧注视着他,淡淡道。
“是的,我就是逍遥真人。”黄霸天有些不好意思。
“不对,你只有一个人,哪里来那么多气运?”
“这个嘛,我留在符咒上的气运并不是真的送出去,只是暂借。”黄霸天笑得有些狡黠,“七日过后气运自然会重新回到我身上,所以我才会在商品详情里标注一定要在考试前七日才能拆开,否则会影响效果。”
“前辈,如果您还是不信,完全可以拿符咒出来比对一番。”黄霸天见季无忧脸色仍未放晴,提议道。
季无忧定定注视着他,许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啊?还能是为什么?我缺钱,十分缺钱!”黄霸天回答,“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气运尚可,所以才想出这么个赚钱的法子。”
季无忧环视四周,黄霸天的家极为普通,是一居室,所见之处皆是普通家具摆设,他的衣着看起来也并不昂贵。可逢考必过符仅短短一年他便售出三百多单,少说也能攒下二三十万,足够生活,到底哪里缺钱了?
“你是欠债了?”季无忧问。
“不是……”黄霸天挠了挠侧脸,“我自小就梦想能加入外勤部,但天赋不太够,三年前的考核未能通过。为了能确保此次万无一失,我一直攒钱,想入手一件高阶法器增强实力。”
“您知道我看上的施家法器有多贵吗!足足五十万啊五十万!”
“前辈,请您不要举报我,我不能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为了这次考核,我准备了足足三年!”黄霸天继续开始嚎。
“行了,别叫了。”季无忧蹙眉,上下打量黄霸天。
逢考必过符上面的气运确实出自于他,他所交代的一切也的确合乎情理。他没有夺取旁人的气运,无人因他而遭受伤害,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季无忧总觉得有些心塞。
这种感觉无异于守在渔船上一整日的渔夫终于捕获到一条大鱼,结果捞上来一看,居然是受保护鱼种。只得眼巴巴放生。
季无忧扯着嘴角,发出一声低叹。他用手机向施锦瑜发去一则消息:施兄弟,帮个忙,外勤部今年外招考核里有黄霸天这个人吗?有照片吗?
施锦瑜的回复在两分钟后传来,他所发的照片和季无忧眼前的黄霸天一模一样,基本资料完全能对上。
“行,我不举报你。”季无忧放下手机,把逢考必过符递给站得笔直的黄霸天,“但是,这种买卖你往后还是停了吧,抽取自身的气运用来卖钱也不是正经营生。”
黄霸天点头哈腰接过符咒:“是、是,都听前辈的,我干完这票凑齐钱买高阶法器后保证不再干这事。”
季无忧无奈地“嗯”了一声,转身意图离开。但身后黄霸天的喊声让他脚步一顿。
“前辈,您也在外勤部工作吗?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姓名吗?”
“我是综合管理部的。”季无忧拉上玉卿,顺带帮黄霸天合上门。
良久,黄霸天瘫在床上,目光呆呆地望着模糊的天花板,他感到一阵眩晕。
“现在连综合管理部招的人都有如此强的灵力?”黄霸天回忆起季无忧踹门而入时掌心闪动的白光。
旁的人可能不一定能看出,但他自幼对灵力感知敏锐,那道看似普通的白色光团里所蕴含的能量超乎他想象。
黄霸天难过地在床上翻滚:“我到底还有没有希望考进外勤部啊——”
……
黄霸天公寓旁有一座大型商场,季无忧眼见时间尚早,拉玉卿进了电影院。
“我都欠下你好几场电影,今天赶巧先来一场。”季无忧在柜台点了一份爆米花套餐,捻起一粒递到玉卿嘴边。
玉卿顺从地张嘴,头向前倾,半咬半含接过爆米花。由于季无忧没有及时缩回手,他嘴唇合起前又一次与季无忧的手指亲密接触:“无忧哥,这场电影接近三小时……”
季无忧如愿以偿地用玉卿“吻”过的手指抓起几粒爆米花往自己嘴里送。
过了一会儿,他才琢磨出玉卿话里有话,于是道:“学习讲究劳逸结合,你都劳了整整一个上午,是该好好放松。”
紧接着,他又略感不对,用鼻音低低哼了一声:“等会儿,你跟我去逮人就很积极,一起看电影却想要推辞?”
“没有推辞的……只是下周的考试交了钱,如果不通过就浪费了。”玉卿垂下眼帘。
季无忧的心似被蜜蜂蛰了一下,刺痛得紧,他不顾大庭广众单手搂过玉卿:“能有多少钱,不通过就不通过,我给你垫付。”
他的手往下滑,丈量玉卿的腰。很细,他摸了几把都没能摸到肉。
“小卿,你不会为了省钱没有好好吃饭吧?伯母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你不够钱为什么不问我要?”
“无忧哥,我没有省钱,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玉卿有些不自在地拨开季无忧搭在他腰上的手,脸颊泛红,“再说了,你一直都在帮我,我还怎么好意思朝你要钱。”
“为什么不好意思?我给你钱花是……”季无忧赶紧刹住嘴,天经地义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是什么?”玉卿好奇地眨眼。
“没什么。”季无忧低头用手机给玉卿转去一笔钱,“你既叫我一声‘哥’,就该花我的钱。”
转完的瞬间,季无忧感到无比满足,想到以后他赚的钱都能给玉卿花,嘴角高高翘起。
收到钱款入账的信息提醒,玉卿惊讶道:“六千块?这太多了,都能顶我四个月生活费了!”
闻言,季无忧更心疼了。一线城市大学里的开销可不低,玉卿平日里都得省成什么样才能一个月只花一千五。难怪身上一点肉也摸不着。
“无忧哥,我真的不能收。”玉卿两只眼睛倔强地看向季无忧。
季无忧忽然心生一计:“对了,你不是想学道术吗?就凭你现在的小身板可不行,平时多吃点肉,长胖些,不然我可不教你。”
“可是也用不着这么多……”玉卿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泛白。
这时,季无忧注意到玉卿的手机款式不似近几年的,边缘也掉了漆。也不知道到底用了有多久。看来下次得再找借口送他部新手机。
“好啦,我说用得着就用得着。”季无忧把手搭在玉卿肩膀上,半推着他进入观影厅,“电影快开场啦,别想太多。”
“嗯……无忧哥对我太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玉卿偏过头,目光灼灼。
季无忧微怔:“你想怎么报答我?”
玉卿:“全凭无忧哥说了算。”
季无忧盯着玉卿莹润的唇瓣:“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准反悔。”
玉卿浅笑:“好。”
啊,他才不会反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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