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帮我还钱

　　X市有一个运动公园，树木茂盛人烟稀少，很适合谈事，于是孟舜约罗行在这里见面。
　　工作日早上十点，公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早就回家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孟舜站在公园观景台上往下看，下面是万丈深渊的岩石峭壁，看上去是个很适合抛尸的地方。
　　一个人影分花拂柳地来了，孟舜朝那边看去，罗行围着一条围巾，穿着件驼色风衣，慢慢从那边走过来。
　　“你来了，很准时。”
　　孟舜说。
　　他注意到罗行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她脸色苍白，围巾几乎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她的眼神灰暗，无精打采。
　　“你怎么了？”
　　“感冒了，没事。”
　　罗行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孟舜顿了顿，似乎不确定是否要直言不讳。
　　“我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你想要什么？”
　　罗行忽然拉下了围巾，神色激动。
　　“你想知道那个仓库里是什么吗？你为什么想知道？如果你真想对公司负责你肯定就会约我在公司见面……”
　　她咳嗽起来。
　　“但是你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舜愣住了，才一天没见，罗行的激动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你冷静一点。”
　　孟舜尽量放缓语气。
　　“我是想知道仓库里有什么，但是这不重要，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协助通讯部追溯崔谨恕的所在地，我截获你的短信，只是为了找到他的下落，与这件事无关的情况，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只想知道崔谨恕的下落。”
　　罗行低下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稍稍冷静了点。
　　“我知道了，我会跟你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崔谨恕手上？”
　　孟舜问。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和罗行见面的这几次，一提起崔谨恕她的情绪就变得很激动，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才不可能。
　　罗行看向地面。
　　“没有。”
　　“我说了，你可以相信我……”
　　“任何事吗？”
　　罗行戴好了围巾。
　　“如果我杀了人呢？”
　　孟舜笑笑，指向观景台外。
　　“那我推荐给你一个方便抛尸的地方，如果你一个人抬不动尸体，我可以帮你。”
　　罗行直勾勾地盯着孟舜，像不认识他一样。
　　“我说最后一遍，我的工作，是找到崔谨恕，因为我要对公司负责，与此无关的事，我不会关心，我猜你有点高估我的正义感了。”
　　孟舜向后靠在栏杆上。
　　“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他太高了，观景台的栏杆只高出他的腰部一截。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此时罗行正面对他站着，如果她突然上去推他，孟舜一定会从观景台上掉下去。
　　罗行站着没动。
　　这或许是个对她表达信任的信号。
　　“向漪有交代什么吗？”
　　罗行问。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跑不了了，要交代也是迟早的事。”
　　“是吗。”
　　罗行听完，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她必须赶在向漪说出更多地址之前接触到他。
　　崔谨恕必然是希望她能在向漪说出更多之前截住他的。向漪爆出的第一个地址——那个仓库，无疑是崔谨恕故意安排的，那个仓库里没有公司要找的东西，幸而孟舜又提前找到了那些物证交还给了她，但她不能期待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孟舜和白祇，或许是她最适合求助的人选。
　　“我可以见见他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目前正在被审讯，你可以直接去找白祇，或者是李修羽。”
　　“李修羽？”
　　“他是白祇的同事，企业邮箱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联系他。”
　　“我明白了。”
　　罗行拉好围巾，紧了紧外套。
　　“我跟你回公司。”
　　还有时间，她应付得来。

　　罗行按照左丘池给她的那张金属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个邮筒。
　　这个邮筒位于郊外一个偏僻的工厂外，除了特意来找，基本不会有人来。
　　罗行按照左丘池的指示拿钥匙打开了邮筒，一张支票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捡了起来，看见支票上的数额。
　　1035万。
　　是那支古董表竞拍得来的。
　　之前白祇审她的时候给了她灵感，合理利用拍卖行，以及探盟，能把她从系统世界里得到的道具卖个好价钱。
　　但是她看着这张支票，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赚钱还债有点积极性的话，现在她宁可从没接触过门世界。
　　她只想跑，离崔谨恕和他有关的一切越远越好。
　　但是不可能。
　　这些事都是连锁反应，牵动了绳索的一端，震动就无法中止了。
　　“这位小姐，邮箱递送时间已经过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吗？”
　　罗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转身一看，一个头戴邮差帽，身穿制服的人站在那里，他的帽檐遮盖住了面容。
　　罗行静静看了他两秒。
　　“我知道是你，左丘池。”
　　左丘池不屑地摘下头上的帽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真没意思！我还以为能逗你玩玩呢。”
　　“没有人会在荒山野岭里寄信，”罗行说，“这难道不是探盟为了避人耳目的权宜之计吗？”
　　“但很有用不是吗？”
　　少年耸耸肩。
　　“如果我不说，你会知道这里是我们交易的地点吗？”
　　“你们交易的地点又不止这一个，选择线下交易，无非是怕线上途径会让官方追查到你们罢了。”
　　“好了好了！”
　　左丘池忿忿道。
　　“要是没有我们，你这块表还躺在仓库里吃灰呢。”
　　“我是要谢谢你们，但我还有些事要请你们办。”
　　罗行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递给他。
　　“你们探盟的业务包不包括找人？”
　　“寻人？”
　　左丘池顿时警惕起来。
　　“你要找谁？”
　　“一个失踪很久的人。”
　　左丘池打开纸袋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正是孟舜储物柜中他与崔谨恕的那张合影。
　　“照片左边的人，他已经失踪两个月了，我想请你们帮我找到他。”
　　“可以是可以，但结果不保证，如果人找不回来，你还得照付钱。”
　　左丘池抬头看了她一眼。
　　“价格不便宜哦。”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付钱给你。”
　　左丘池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
　　“你会去找一个与你无关的人吗？”
　　换做之前，罗行可能还会与他开两句玩笑，但她现在心如止水，无论谁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她。
　　左丘池耸了耸肩。
　　“问问而已，你还得提供更详细的资料给我们，我之后会再问你要的，而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左丘池狡黠地眨眨眼。
　　“还记得我姐姐对你说过什么吗？”
　　“她说了不少废话，我不会费心去记。”
　　罗行平静地说。
　　左丘池明显被噎了一下。
　　“在那个世界里，莫水收认可你作为探盟的编外成员，作为奖励，探盟会发布一个简单但回报高的任务给新成员，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们发布？”罗行皱起眉头，“发布任务的不是系统吗？”
　　“傻瓜，那是官方途径，我们都是非法组织了，怎么能赚这种干净钱呢？”
　　左丘池一摸帽檐，得意地笑了。
　　“不过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发布的是破解版的门世界，虽然是盗版，但是任务内容一比一还原，奖励也更丰富，更重要的是……”
　　“如果被系统察觉，我立马就会被封杀。”
　　罗行说。
　　“那又如何？”
　　左丘神色坦然，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
　　“你不想要钱吗？”
　　“我想活着赚到钱。”
　　罗行老实地说。
　　左丘池笑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哪份职业需要在入职前签生死状，面对现实吧。”
　　罗行不说话了。
　　“我去做这个任务。”
　　“很明智的选择。”
　　左丘池刚想说什么，罗行忽然道：“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
　　“我想知道秦冕和林翰文的消息。”
　　“他们啊。”左丘池歪着头想了想，“我倒是有他们的定位，但我目前只能告诉你，他们俩都还活着，秦冕的IP在国外，不知道他去干吗了，而且定位好久没有动弹；林翰文嘛，有一阵子没有入门了，不知道他是自己拒绝了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最近一直在上班。”
　　罗行松了口气。
　　“那就好。”
　　“就为了这个？”左丘池侧目，“你未免有点太好满足了吧？”
　　“如果探盟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你们总有一天没法满足我的愿望。”
　　罗行笑笑。
　　“我走了。”
　　“急什么？”
　　左丘池伸手拦住了她。
　　“东西还没给你呢。”
　　左丘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这张明信片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文字斑驳陆离，依稀可以辨认。

　　金丝雀开始鸣叫的时候
　　一把扫帚被摆在厨房的窗台上
　　刽子手与死刑犯把酒言欢
　　守财奴和乞丐称兄道弟
　　末日的号角中传来女巫的歌

　　“这是什么？”
　　明信片上一堆云里雾里的话。
　　“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左丘池摆摆手。
　　“不过是下一个世界的预告而已，看看就行，不用太当回事。”
　　“我知道了。”
　　罗行收起明信片。
　　“还有别的交代吗？”
　　“希望你活着回来。”
　　左丘池优雅地冲她行了一礼。
　　“勇敢的探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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