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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分离
七月的南城，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林寻站在机场出发大厅，手心里全是汗。冷气开得很足，但她还是觉得闷得喘不过气。
广播里反复播放着航班信息，人群像潮水一样来来往往。林寻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国际出发口，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紧张吗？”何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推着江念的轮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寻慌忙转身，差点撞上旁边的行李车。江念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如果不是那架轮椅，他完全像个要出国旅游的普通学生。
“还好。”林寻勉强笑笑，目光却无法从江念身上移开。
今天是江念去德国康复中心的日子。三个月的强化治疗，据说有希望让他的腿部功能得到显著改善。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次分别。
“手续都办好了。”何叔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登机。”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三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最后还是江念先开口：“回去吧，外面热。”
林寻摇摇头：“我想再多待一会儿。”
何叔会意地笑笑：“我去买点水，你们聊。”
看着何叔离开的背影，林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每天都在期待这个治疗机会，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刻，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给你。”江念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林寻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学题解，每一题都有多种解法，详细标注了思路和易错点。
“这是...”
“大学可能会用到的。”江念的耳尖微微泛红，“提前预习一下。”
林寻的鼻子一酸。
“谢谢。”她抱紧笔记本，像抱着什么珍宝，“我会好好看的。”
又是一阵沉默。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时间像沙漏一样飞快流逝。
“到了那边...”林寻终于忍不住问，“会联系吗？”
江念点点头：“每天。”
这个承诺让林寻心里好受了些。她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要好好配合治疗，不要逞强。”
“嗯。”江念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也是，不要太想我。”
这句话带着罕见的调侃，让林寻的脸一下子红了。
何叔买水回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安检了。”
在安检口前，江念突然转身：“低头。”
林寻下意识弯腰，江念轻轻将一条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链坠是一个小小的轮椅模型，做工精致，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这是...”林寻摸着链坠，心跳加速。
“我做的。”江念的声音很轻，“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林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怎么会忘记你...”
广播再次催促登机。何叔轻声提醒：“小念，该走了。”
江念深深看了林寻一眼，推动轮椅走向安检通道。在拐弯处，他回头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脖子上的链坠贴着皮肤，冰凉中带着一丝余温。
回家的路上，何叔轻声安慰：“三个月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林寻点点头，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三个月，将是他们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次分别。
第一天晚上，林寻失眠了。她翻开江念给的笔记本，一题题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他的温度，每一个标注都体现着他的用心。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江念发来的消息：“到了。一切顺利。”
附带一张照片——康复中心的房间，窗明几净，窗外是异国的天空。
林寻立刻回复：“好好休息。想你。”
消息没有回复。想来是太累了，倒时差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跨越时区的联系。每天早上醒来，林寻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江念总会在她睡前发来当天的康复进度，有时是一段文字，有时是一张照片，偶尔是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的江念总是满身大汗，但眼神坚定。他一次次尝试站立，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林寻看着屏幕，既心疼又骄傲。
八月初，南城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林寻开始在家自学大学课程，每天都会把遇到的问题整理好，晚上发给江念。
无论多晚，江念总会及时回复。有时是详细的解题步骤，有时是推荐的相关书目，有时只是简单的鼓励。
“还没睡？”有一次，林寻注意到他回复的时间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
那边停顿了很久，才发来回复：“白天训练强度有点大。没事。”
林寻心疼地发去视频请求。视频接通后，她看到江念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嘴角带着笑意。
“真的没事。”他抢先说，“今天多站了五分钟。”
这个小小的进步让林寻既开心又心酸。她看着屏幕里消瘦了一些的江念，突然很想穿过屏幕去抱抱他。
“等你回来，”她轻声说，“我要每天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江念笑了，眼神温柔：“好。”
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八月中旬，林寻收到了南大的录取通知书。她迫不及待地拍照发给江念，附言：“未来校友你好。”
那边很快回复：“恭喜。宿舍分配了吗？”
林寻查了一下：“杏园3栋206。你呢？”
“枫园1栋101。”江念回复，“无障碍宿舍，离你很近。”
林寻雀跃不已。她开始在网上搜索宿舍照片，规划着要怎么布置，甚至想着要不要给江念也准备一些装饰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思念与日俱增。林寻发给江念的是每一天的琐碎小事——窗台上的多肉开花了，街角新开了奶茶店，何叔学会了做德式烤肠...
江念的回复总是很简短，但都会认真回复她提到的每一个细节。林寻能感觉到，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两人的心却越来越近。
八月底，南城突然来了台风。暴雨连续下了三天，城市多处积水。林寻被困在家里，莫名地担心起来。
“德国天气怎么样？”她发消息问。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林寻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里越来越不安。
直到深夜，才收到江念的消息：“今天做了个新尝试，有点累，刚醒。”
附带的视频里，他居然扶着平行架走了几步！虽然只有短短几米，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林寻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立刻视频过去：“你太棒了！”
视频那头的江念看起来疲惫但兴奋：“医生说比预期快很多。可能...能提前回去。”
这个消息像一道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林寻抱着手机，又笑又哭，像个傻子。
九月初，台风过境，南城重新放晴。林寻开始准备开学的东西，每天都会给江念发去购物清单，让他帮忙参考。
“这个颜色的床单好看吗？”
“衣架要买多少个？”
“你说要不要带台灯？”
江念总是耐心回复，偶尔还会发来德国超市的照片：“这种收纳盒很好用，给你带几个。”
这种日常的琐碎让分别变得不再难熬。林寻开始数着日子期待重逢，每天都会在日历上画一个圈。
九月中的一天，林寻突然收到一个国际快递。拆开一看，是一副精致的星空投影灯，还有一张字条：“希望你喜欢。”
那天晚上，林寻关掉所有灯，打开投影仪。整个房间瞬间洒满星光，仿佛置身银河之中。
她拍下照片发给江念：“很像天台的那片星空。”
那边很快回复：“嗯，特意挑的。”
林寻抱着手机，在星空下慢慢睡着。梦里，她看到江念站在一片星光中，对她微笑。
第二天一早，她被手机震动吵醒。是江念发来的消息：“买了下周的机票。提前回来了。”
随信发来机票订单截图——抵达时间正是她生日那天。
林寻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反复确认着日期，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真的吗？”她颤抖着回复。
“真的。”江念回复，“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林寻抱着手机又笑又跳，像个孩子。何叔闻声赶来，得知消息后也红了眼眶：“太好了...总算要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
日历上的圈越画越多，重逢的日子越来越近。林寻发现自己开始失眠，每天晚上都会对着星空投影仪发呆，想象着重逢的场景。
终于，在生日前一天，林寻收到了江念的短信：“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心跳加速。她反复看着那条短信，直到屏幕自动变暗。
这一夜，林寻彻夜未眠。她坐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又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她突然平静下来。脖子上的轮椅链坠贴着皮肤，仿佛带着远方的温度。
“等你回来，”她轻声对自己说，“有些话也要当面告诉你。”
晨光中，南城渐渐苏醒。而一场期待已久的重逢，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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