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男友的罗曼死

　　小黑屋给的开门时间越来越吝啬了。

　　纪存几乎不敢坐下，怕爬起来的动作都会耽误他进门。

　　撑着膝盖歇一会儿，睁着眼睛放哨，为求不错过任何一次开门的时间。
　　光点一出现，他就得争分夺秒飞奔进去，慢了，门就消失了。

　　早些时候他就是这样错过了两次开门。

　　直到最后一次他用了冲刺的速度才赶上。

　　可惜，他站在偌大的商场里发懵，不知道一下子要到哪里去找续佳期。

　　——店！他们以前常去的店！

　　可是这个商业中心他们经常来，常去的店有好几家。

　　——这个时间接近饭点了，要不先去吃饭的地方看看？

　　跑了几步就给他累得气喘吁吁。

　　他背上还背着个书包，身上……一整套的校服，人也细细长长一条。

　　看了一眼现在的楼层——五楼，吃饭的店都在这里。

　　火锅店——扑空，面馆——扑空，还有楼下的甜品店，二楼。

　　——黑色。

　　又出现了。

　　——时间不够了。

　　随便拦了一个在店门口招揽顾客的店员。

　　“你好！请问一下商场的广播站在哪里？我想找人。”

　　店员指了指天花板，六楼！要再快一点！

　　六楼有一半是商场的办公区，不算开阔，又问了两个人才找到广播站的位置。

　　中途眼睛又黑了两次，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在看到「广播站」三个字时，再一次黑了。

　　纪存贴着墙壁，顺着摸过去，碰到玻璃门，抬手敲了敲。

　　很快商场里响起了广播，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万一她在店里面错过了就麻烦了。

　　等不及了，他翻了翻书包，找出纸笔，写了张小纸条。

　　拜托小姐姐播多几遍，等到她来了，把纸条交给她。

　　才走出广播站没几步，商场里明亮的灯光彻底在眼前消失。

　　从喧嚣的环境一下坠入无声黑暗，纪存的耳边倏然充斥一阵激烈的耳鸣音。

　　一下瘫坐在地，残余的急切心情霎时变得无意义。

　　坐着的姿势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应该是吧，他在这个地方感知不到所谓的时间。

　　干站着有些愣，他往前走了几步。

　　——脚踏在地面的地方在发光？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里见到了除了门以外的光源。

　　他蹲下仔细循着那一圈小小的光边，底下好像是木地板？

　　——纹路有点熟悉。

　　纪存一边脚踩在地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地面。

　　稍微挪动的时候脚底的纹路也在变化。

　　——他好像踩在一块木地板上面！

　　终于在这个鬼地方找到一点能做的事，他兴奋起身，踩着地上的光蹦哒。

　　没几步腿磕在一个硬物上，撞倒跌下，竟然是软绵绵的。

　　——贴在手掌下的地方也是亮的！这触感……是沙发！

　　这沙发的颜色，也莫名很熟悉。

　　他跪坐在沙发上，像抓蚂蚱一样捂着手底下的光。

　　从指缝间探进去一只眼睛，看到的是棕色的沙发皮。

　　——这好像是年前跟续佳期一起到家具城挑的那个样式。

　　——木地板……也是他们挑好的。

　　那这里是……家具城吗？

　　纪存被自己的推断逗笑了。
　　笑声放大在空间里，并没有延伸到远处。

　　——这里变了。

　　他收起尾音，想吸一口气。
　　他忘了，他没有呼吸，这里也没有空气。

　　忽然被收紧的空间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想确认一下这个空间到底有多大，他起身伸直双手摸索。
　　直到碰壁。

　　——白色。

　　他靠了上去，是一面结结实实的墙。

　　再走，腿碰到了一个矮些的东西，好像在摇晃，接触到地面发出规律地咯哒咯哒声。

　　——金属质感，藤编的一块凹陷，是个躺椅。

　　越来越多的物品被他触及，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被他拿在手里。

　　脚突然踩上一块柔软的地面，是毛绒绒的地毯。

　　长条形的东西上面有按键，他全按了个遍，角落里突然发出声音。

　　——是电视机的雪花声。

　　他循声过去，果然，是一台没有信号的电视。

　　四周围太黑，他没有一个点可以做参照，走了一圈也盘算不出具体的形状。

　　——线索，仔细想想。
　　——木地板、沙发、白墙、躺椅、地毯、遥控器、电视机。
　　——家。
　　——未完成的家。

　　内心蓦地雀跃，却又因无人分享而渐渐失落。

　　——他，独自，在未完成的新家。

　　此时的孤独成倍放大，寂寞几万倍，悲伤几万倍。

　　情绪一瞬间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痛点足够痛，甚至不需要铺垫。

　　一丝凉意猝不及防滑过他的腮边。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触不可及的未来感到难过。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是那片属于辛巴的金色旷野。

　　——它说：“大草原？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片麦田，已经是我见过最接近大草原的地方了。”

　　原来，他的小黑屋一直都是没有具体形状的未来。

　　在他意识到时间并不会无限延长以后，他对未来有了具体的想象。

　　他认真的探索周围，努力记住触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凌乱的。

　　在地上踢到杯子，咕噜滚到不知哪个角落去。

　　相框，上面是空的。

　　他捡到了一条很重的裙子，纯洁的白色。

　　就这么抱在怀里，长长的裙摆拖在他身下，时不时拌一下他的脚，他也没放下。

　　——这里的东西都是散落一地的，还不完整，他还有时间。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等门再一次开。

　　等待的间隙里，他找了面墙靠着，不舍得放下怀里的婚纱。

　　在脑海里打草稿，下一次见到她要跟她说什么。

　　——一定会有下一次的。

　　在这个近乎真空的地方待久了，烦人的雪花声竟然听着也挺热闹的。

　　他着手开始收拾地面上的东西。

　　能摸到个大概的，花瓶、抱枕、狗吃饭的碗……勉强归到该在的位置。

　　不再贴着墙壁走，左摸摸右探探，他踩到了一朵花。

　　花瓶被放在了刚才发现的餐桌上，他摸回去，将向日葵插到瓶子里。

　　——越来越像样了。

　　他在连他也没见过的未来里忙忙碌碌地收拾。

　　——有点事做，时间能过得快些。

　　这个时间比他想象中要长。
　　依然没见到门。

　　他开始抱着婚纱坐在沙发上空等。

　　根本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终于开了。

　　就在他眼前，很近，他急得没来得及看一眼周围，猛地扎进去。

　　——这是哪啊？
　　——这不前几天才来过吗？
　　——他的脚丫子在水里扑腾什么啊？

　　好吧，游在他隔壁的绿头鸭已经给出明确提示了。

　　——找那棵歪脖子树！在那边！树底下有个人！

　　这两个脚蹼怎么游起来这么费劲啊！平时看鸭子不是会轻功水上漂嘛！

　　他离了鸭群，奋力往那棵歪脖子树游。

　　——她怎么走了？？

　　纪存扑腾了几下翅膀，溅起的水花没引起她一丝注意。

　　——完了，她越走越远了。

　　他好不容易靠到岸边，想着怎么跳上去。

　　奈何腿短，岸还挺高的。

　　绕着岸边往她离开的方向追，扯着鸭嗓嘎嘎叫。

　　——这边的水位好像高了不少。

　　他顾着自己追，没发现身后跟来了一群鸭子。

　　肆无忌惮的鬼吼鬼叫没把她叫回来，倒是引来了学校巡逻的保安。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他铆足劲往岸上一跃，差点没掉回去。

　　——成功！

　　沿着斜坡往上跑，踏上水泥地，还能看到她的背影。

　　一个大网兜头罩了下来。

　　保安大哥将竹竿往湖里一甩，纪存在空间划了道并不优美的弧线。
　　落回了水里。

　　——前功尽弃。

　　鸭伙伴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可能在安慰他吧，他也听不懂。

　　——挺难过的。

　　垂头丧气地在湖里扑腾了一会儿，估摸着续佳期走远了。

　　回到小黑屋。

　　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把婚纱搂回怀里。

　　继续发呆。

　　电视机的雪花声还在持续，这会儿听着有些烦了。

　　遥控器又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唉。

　　这件婚纱他是见过全貌的。

　　在橱窗里。

　　当时趁着元旦假期，两人想着去街上逛逛。

　　年后结婚的计划是先前就商量好的，但续佳期不知道他偷偷准备好了戒指。

　　金首饰什么的，都不用他费心，肖淼嫌他眼光不好，提前替他挑了不少。
　　钱如数问他要回去了。

　　“你又不是没钱，你娶老婆，首饰当然你出钱。我跟你爸给佳期准备好的钱另外再给。”

　　续佳期一直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办婚礼，不想在台上让人围观，怪不自在的。

　　倒是纪存对不办婚礼这件事有点遗憾，巴不得全世界看到他把她娶回家。

　　结果显然是他妥协了，计划着两人去旅游，仪式什么的免了。

　　仪式可以不要，纪存惦记着要给她买件婚纱。

　　拗不过他一番软磨硬泡，续佳期答应去看看。

　　逛街的时候被他拐去了卖婚纱的地方。

　　这件婚纱就在橱窗里，穿在人体模特身上。

　　纪存看上的是隔壁那款特，别，大，特，别，浮，夸的，她没半点兴趣。

　　他注意到她眼光流连在那件看着比较低调的缎面婚纱上。

　　他撺掇着她试试，可惜她拒绝了。

　　本来也就打算随便看看，试还是太麻烦了。

　　好说歹说都没把她说动。

　　“你喜欢吗？”

　　“挺好看的。”

　　“那买回家吧。”

　　“买回家干嘛？摆着吃灰尘啊？”

　　“在家里也可以穿啊，再说了，拍婚纱照总可以穿吧。”

　　“谁在家里穿这个啊？？到时候再说吧，你钱多啊？新房装修不得花钱啊？”

　　“那不是一码归一码吗？？”

　　“不都是花钱的事吗？到时再看吧，反正它就在这又不会跑。”

　　说不过她，从来就没说赢过。

　　现在婚纱在他手里了。

　　再等也不会等到那个合适穿婚纱的时候了。

　　至少，她下次穿婚纱，应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哼。（T_T）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