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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
被子里的身体衣着还算完好,只有肩膀处被拉开,绑了几层布带。
屋外传来脚步声,季辞秋连忙闭上眼。
叶望身着玉色里衣,走入房内。
半个时辰前,他寻到府的东边,恰好见到季辞秋跃入水中。水流湍急,跃入水中的人影被裹挟着逐渐下沉,他紧跟而下,将将抓住了她。
为了躲避追兵,他随着水流漂到下游的一处废弃小屋,甩掉了他们。
不知这些身手不凡的侍卫从何而来。
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事。叶望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目光沉沉。
躲进里屋,他见季辞秋右肩有伤,昏睡不醒,便理所当然地扒开她的衣裳欲为其包扎止血。这是在战场上人人必备的救命方法,是以他处理起来十分利落。
然而,当他拨开里衣时,愣住了。只见前胸的位置,绕着几圈厚厚的绷带,绷带之下,是隐隐的柔软凸起。
叶望周身一震,后知后觉,明白了是什么。
耳根撩起火来,他硬着头皮,有些手忙脚乱地合上衣裳,勉强将伤口从外侧包扎好。
这么长时间,他竟没看出她是个女子。
叶望心中惊异,床上人眉眼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映衬出柔和的面容,之前那些一闪而过的疑惑有了答案。
季辞秋躺在床上,余光中感觉那人盯着自己看了片刻,回到桌前。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看清了来人,心中一沉。
只见叶望端坐着,湿透的里衣紧贴肌理,勾勒出精悍的轮廓。头发上未干涸的水珠沿着下颌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剑眉微蹙,薄唇紧抿,烛光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赏心悦目的形体,可她此刻无心欣赏。
“咳......”季辞秋躺在床上,干咳了几声。
“醒了。”叶望的声音淡淡传来,听起来没有异样。
“王爷,”季辞秋艰难撑起身子,“是王爷救了我......”
叶望不置可否。
季辞秋想起什么,干涩开口:“葵生带着那姑娘往西南边跑了,可有消息?”
“未曾,”叶望将袖口卷上去些,“追你的人还在搜,先躲着。”
“哦......”季辞秋垂眸。
又是一阵沉默。
她头疼地紧,心中却砰砰直跳,踌躇再三,试探道:“王爷好手法,这伤口从衣裳外面竟也可包扎。”
想问什么,叶望心中了然。夜色逐渐吞没周边万物,烛火跃动,带动人的身影左右摇摆。他假装晃眼,将烛台移远了些,掩去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而后对上她的目光。
“军中的寻常手法,不稀奇。”
“原来如此。”季辞秋咽了咽口水,心稍稍安了些。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远处传来人声,她心中一紧,只见叶望已眼疾手快地熄灭烛灯。
屋内漆黑一片,透过窗牖,依稀看见几道黑影自船上跃下,往这边搜寻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
季辞秋挣扎着爬起,正欲下床,眼前却直冒金星,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上来。”黑暗中响起叶望的声音。
季辞秋一愣,她没听错吧?方才昏迷也就罢了,如今清醒着,借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堂堂殿下背她啊。
她倒吸了一口气,迟疑道:“王爷,我自己可以......”说着稳了稳身子,踏到地上。失血过多,高烧不止,没走几步,她便额冒冷汗,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黑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叹。“想不想活命?”语气无波无澜,似是陈述无关紧要的话题。
说到这份上,那还是活命吧。
季辞秋咬了咬牙,摸索着向前,触碰到一块坚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捞起,撂到了背上。
叶望的背和想象中一样坚实宽阔,季辞秋伏在其上,随着他的步伐颠簸着。不知道是高烧蔓延还是什么,她的脸颊愈来愈烫,想抬起身子离他远些,却实在没了力气。
黑暗中,她感觉叶望在密林中敏捷地穿梭,身后的人声也越来越小。她又晕了过去。
此时的叶望却不太好。
多年的战场经验使他敏锐地判断出对方的位置,并巧妙地绕过他们,没入密林中。密林幽深,想要辨清方向十分不易。
叶望正专注于赶路,忽得耳廓笼上一团热气,他浑身一滞,一股怪异的感觉蔓延全身。
侧头看去,罪魁祸首正耷拉着头,酣睡着。泛白的嘴唇正对着耳朵,吐气如丝。
叶望紧了紧拳头,强迫自己拉回思绪,紧贴后背的那抹柔软触感却愈来愈突出,直叫他血气翻涌,意绪不宁。
他咬了咬牙,目光寒凉。此次姑且留着她,他日摸清她的底细,定不会放过她。
密林中潮湿异常,夜的寒气也更为刺骨。过了许久,叶望感觉背上的人呼吸渐弱,身体也逐渐冰凉。
他心觉不好,放慢了脚步,在林中找了块隐蔽的地方,将人放下。又捡了些干柴,生起火。
季辞秋又做了个梦,梦里她身处极地冰川,冻得瑟瑟发抖,忽然远处现出一座火山,砰地一声喷发,转眼间岩浆就涌到眼前。
她倒抽一口气,猛地惊醒。
只见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面前一小堆火正噼里啪啦地燃烧,不时蹦出细碎的火星。
远处,一个身影背对她盘腿坐着,一动不动。
幽深的密林,偶尔传来怪异的声响,像是女子在哭泣。季辞秋的身上时冷时热,心中害怕,试探叫了声:“王爷?”
没有回应,她浑身发毛,颤颤巍巍地拢起衣裳。
“嗯。”叶望的声音迟迟传来,透着些疲惫。
季辞秋心安了些:“那些人还在吗?”
“去下游了。”
“哦……”她应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莫非是她昏迷的时候,无意识说了些什么?
想到此,她坐立难安起来,酝酿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道:“王爷,我先前昏迷时,有说什么吗?”
叶望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何意?”
“就是……我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胡话?叶望看向远处。方才在废屋里,倒是见她挣扎得厉害,一直喃喃着“我没错”,不知梦见了什么。
“不曾注意。”他淡淡道。
天色将明时,叶望见季辞秋恢复了些,重新开始赶路。
五殿下音讯全无,葵生青戈与一众千牛卫的护卫一夜未眠。为此,庞谨还与葵生大吵一架,指责其护驾失职。
葵生与青戈无意争辩,焦头烂额地四处寻找。他们以山水居为中心,在其周边搜寻,竟碰见了当初追葵生的那帮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悄声跟着,并在附近仔细搜查。
晨光熹微中,二人精疲力竭,远远看见一人自林中而出。“王爷!”待看清来人,二人悬心落地,连忙奔过去。
见叶望还背着一人,葵生忙从背上接过。
“是白兄,他怎么了?”
“先回府。”叶望似是累极,无意多说,马不停蹄地回了府。
“殿下。”千牛卫见叶望平安归来,长舒一口气。
“回程突遇劫匪,本王无碍。”叶望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殿下,”庞谨跪地道,“千牛卫承接天命,护卫殿下安全。可殿下一再不准护驾,实叫庞谨为难。”
“此次是本王疏忽,”叶望垂头解开臂鞴,“今后你们一同吧。”不准护驾只是一时之计,他心里有数。
“本王乏了,回去吧。”
众人应声退下,庞谨悄声同一旁护卫道:“调查的事儿先写上,连同今日的,一同送回长安吧。”
护卫应声,急匆匆地走开了。
——
静水轩。叶望净身完毕,换了身衣裳,见葵生与青戈站于门外,面色凝重。
“王爷,”葵生没忍住道,“他一个商户,竟有如此身手的侍卫,这不对吧。”
“是有问题,”叶望坐定,揉了揉眉心,兀自问道:“那位姑娘可好?”
“在侧屋,人倒没什么事,就是受了些惊吓。”葵生回。
叶望点点头:“叫黎叔送点吃食,安抚一下。”
“好。”葵生见叶望无意展开话题,只好应声退下。
“临波先生那边如何?”叶望看向青戈。
“回王爷,那人谨慎异常,我跟着他的马车到了南水门外的观音山,便不见了踪影。不过人是往山上去的,在山上搜搜,许有收获。”
“嗯。”叶望应声。越谨慎,越证明其中有鬼。
“还有一件事,”叶望示意青戈凑近,“查一查无影堂,有没有收过女子做门生。”
“无影堂?”青戈眉头皱了皱,想起先前在天机阁打探到的消息,又听叶望说了女子,心中疑惑。
叶望无意解释,继续道:“还有,打听一下双线结锦缎款的香囊何时在广陵兴起过。”
白轩的随身香囊?王爷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青戈更疑惑了,他犹疑了几分,只听叶望道:“此事不可透露他人,只你我二人可知。”
“是。”青戈会意,抱拳退下。
叶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眼中倒映冷冷寒光。
女扮男装,怎么看都不是寻常人所为,加上她那一身怪异的武功,疑点颇多。如今知晓了她女子的身份,先前的线索又有了新的思路。调查下去,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白轩。”他喃喃念出二字,嘲弄一笑。
只怕这名字,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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