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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雀入槐(五)
自从知道赵侑泽跑了之后,安澜确实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清明祭祀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倒是玉兰苑添的那个叫“玉明”的新人,看着挺有意思的,说是大房乔小娘的侄女,论理算是国公府的客人,可她不做主人家,反倒被乔小娘送来这里当丫头,但偏偏她的做派又不是丫头,屋里的东西随意取用不说,安澜近前有个伺候的丫头打翻了碗筷,碎了一只御赐的如意碗,安澜还没说什么呢,她就替那丫头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人家不小心,大家都不容易,直接给安澜听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玉兰苑的主子。
“那就你来赔吧,毕竟御赐之物,若此事轻拿轻放,也太不将官家放在眼里了不是?”安澜瞥了她一眼,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赔多少,那就看乔小娘觉得这个侄女值多少,不能让她满意,这事儿永远在她手里都是个把柄。
事出的当晚乔小娘就跑玉兰苑门口大哭大闹,安澜也不管,只叫人拎着扫把打出去。之后镇国公夫人便差人将乔小娘捆了丢回墙那边去,扬言她再敢来丢人现眼,就叫人将她赶出去。
乔小娘敢闹吗?不敢。毕竟她连族谱都没上,算不得正经主子,要不是生了个姑娘,镇国公夫人也不会允许她继续住在这儿。
待清明祭祀结束后的第二日一早,安澜便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临行前,她告诉院里掌事的李嬷嬷,盯紧了院子里人的一举一动,不管做出什么事儿,只要不犯天家威严,就不必管,只记下来就行。
李嬷嬷是陆管事的妻子,都是平西侯府出来的老人,安澜信得过。
。
转眼过去四十多日,安澜的伤都养好了,也不见半点赵侑泽的影子,就连清明当日的祭祀,恭亲王府也只有恭亲王妃一人前来。
阔别五年再见恭亲王妃,安澜惊觉于对方郁沉的气息,消瘦的身形,以及那双看向自己时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
“今年端午落在了五月初一,官家让三清观打三日平安醮,唱戏献供,”陆管事的声音将安澜的思绪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屋内,丫头正为安澜解发,伺候她午休,传话的陆管事就侍立在屋外:“国公府派人来传话,说明日鸡鸣三刻就要起,天亮前出发,且一整日都要跪香拜神呢,让姑娘今夜早些睡,莫要熬鹰。”
许是之前清明的那场闹剧,让镇国公夫人不好意思令安澜还回国公府住,今年的平安蘸就让她住在界园了。
此刻,院子里摆着二十几抬宫里赏下来的端午节礼,云簪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边磕瓜子边指挥着丫头小厮们将箱笼逐一打开,清点入库,登记造册。
只见里面有上等宫扇两柄、三尺高的珊瑚树两端、琉璃杯一对、芙蓉簟两领,还有各个州府赶着端午前进贡的丝绢绸缎各两匹,南海珍珠两斗、彩贝漆盒大小各两只。
“今年没有瓜果,听人说都赏给薛家了,”云簪随手在廊下的小桌上抓了把瓜子,翻下摇椅走到窗前对安澜八卦道,“薛家在洛阳的老宅不是让雷给劈了么,官家听说之后想赏宅子给他,结果他跪在朝堂上就是一通感激涕零,拍了官家半日的马屁,最后也没要。官家怜悯他,便将各地进贡的瓜果都赏了他,就连恭亲王府都没捞到一星半点儿。”
“被雷劈了?青天白日的?你哪儿听来的这些荒谬传言?”安澜理了理鬓发。
“外面都这么传,”云簪将瓜子皮丢进小碟子里,自有伺候的丫头们去收拾,“我当然知道这都是瞎话,可薛家要体面,总不能说是让人给烧了吧?说起来,薛家这瞎话编的还真是那么回事,真弄了块雷击木出来,听说有一人高,颇为殷勤地献给了官家,说是天降祥瑞呢。”
说到这儿,云簪忍不住笑了一下:“清明的时候咱们院子也遭了雷,正劈在槐树上,也得了块雷击木,却只有巴掌大,不过咱们没失火,人家可是把宅子都给烧没了呢。”
解完发,安澜走到窗边,双手搭在窗上,作势要关:“你这阴阳怪气的,莫让有心人听了去,传出去该说我们落井下石了。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去问问云星,看她洛阳的差事办完了没。”说完,就将窗户直接关上了。
云簪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头杂役,众人纷纷低下头忙着手里的事,没一个人敢出声。
云星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进来,见院子里冷冷清清,每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过来搂住云簪的胳膊,道:“明日安澜要回镇国公府,咱们去郊外放纸鸢吧?”
云簪拨开她的手:“明日我要跟着云曳姐姐去蔷薇巷子的学堂瞧瞧,顺便送银子。送完银子还得去酒楼呢,明日端午,定出去不少席面,可得盯着点呢。”
“我也去我也去!带我一个嘛!我最喜欢楼里的桃花酥了!”
“先别忙着吃,我问你……”云簪左右瞧了瞧,将她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低声问道,“东西可扎进洛阳薛宅的祠堂里了?”
云星昂着下巴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然,我办事,你放心,待端午一过,咱们便可伺机行事了。”
。
到了初一这一日,镇国公府正门大敞,执事们侍立左右,各院的管事们忙得团团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大,确保从自己眼前过的物什无缺无错。
而正门前,御赐金匾之下,香车琳琳、人马纷纷、鲜花簇簇,宫人一早便将御赐的礼器送了过来,整整齐齐摆放在前院里。
安澜不想在玉兰苑待着,那乔小娘着实是个脸皮厚的,一大早就带着姑娘往自己跟前凑。安澜着实懒得应付她,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坐在前厅里等其他人收拾停当。
前院的大管事此刻正在旁清点今日府内所用物什,因是端午节间,不同往日,一色都得是齐全的。尤其是御赐的物件,得放在最中央。就在忙得跟无头苍蝇的同时,每次经过坐在前厅的安澜还不忘嘘寒问暖,时不时让人填个茶水点心什么的。
这人姓什么来着?哦,姓苏。是苏盈彩的父亲来着。安澜想不明白,怎么一位前院的大管事能如此放任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还被发落到她那个偏僻的玉兰院去,十天半个月也不见过问一句。
李嬷嬷每次与她说起的时候,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少时,镇国公夫人与大房、三房等人一道出来。镇国公夫人单乘一辆御赐的四架华盖马车,三房的尤氏、两位姨妈各乘各的四人轿子,各房的姑娘们乘各房的翠盖八宝车,而江妍没坐自己的车,反倒上了安澜的朱轮珍珠帘华盖马车。
这可是御赐的,整个镇国公府除了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也就安澜有一辆了。
江妍上车时还不忘问:“怎么不带个丫头婆子什么的?簪星曳月也没带一个来。”
安澜瞥了她一眼:“你不也没带你夫君?”
江妍撇了撇嘴:“我家郎君陪官家巡田去了,哎,事农还是有事农的好处,不必参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算其他人再贬低他,说他是个泥腿子出身的,肚子里没有三两墨,那也得吃五谷杂粮不是?吃五谷杂粮就还得仰仗着我家郎君,哼。”
说话时,跟个斗赢的公鸡一样。
安澜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掀开帘子往后瞧了瞧。大房和三房的姑娘们已经上了马车,也过了坊市口了。
紧接着便是镇国公夫人的丫头鸳鸯、琥珀、珍珠、宝翠,江妍的丫头春秋、宝纪,以及各房各院的丫头们共六十来人,还有外带的侍弄笔墨的四个,厨房的四个,前院采买记账的四个,各院管事、老嬷嬷、各家的媳妇婆子等等……
乌泱泱占了一条街,前头主子们的车马轿子已经出了坊,全副执事都已经上了州桥,这边门前才刚轮到三房的四个丫头上牛车子。
安澜在去镇国公府前是不知道国公府出门有这番阵仗的,毕竟定州的平西侯府真的很小,所有伺候的人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二十个。大多数事都是自己干,不会连笔墨纸砚都要四个丫头分别执掌看管。
直到来镇国公府第一年的香供会,听她带来的丫头说起镇国公府的排场,安澜才第一次对豪门勋贵有个模糊的概念。之后,便再也没带过任何丫头来了,省得自己前头到了,香敬完之后还要反过来去找丫头在哪儿,着实费事。
此刻,街上有不少百姓都站在两边瞧着,多是等着最后一辆车出门之后,抢撒下来的吉利封。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这前头的车刚走了不过一丈远,后头西角门赶忙又拉出来一辆,就这样一辆挨着一辆的上人,紧锣密鼓的,还是直到望楼响起巳时的更鼓,镇国公府门前才算消停下来。
而打头的执事已经抵达三清观的山门前,一字排开,骑马行在镇国公夫人前的江辰下了马,替母亲打开轿帘子扶着她下轿。张法官执香披衣,带领众弟子在山门旁迎接众位贵人。
镇国公夫人离得远,但出门的早,算是今日所有勋贵中来得比较早的,此刻正被江辰扶着入山门,行过一列守门大帅的泥胎圣像时,与前面刚入观的另一位国公夫人碰巧遇到,两方互相见礼,说两句场面话,又各自散开。
后头江妍挽着安澜也下了马车,正与庆国公府的仪仗对上,赶忙拉着安澜先进了山门,说道:“前日你姐夫的弟弟与庆国公家的小公子抢马场,两人打了一架,愣是吃了亏,如今没脸子见人在家躺尸呢,想他人高马大的竟打不过人家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是丢人。”
安澜以团扇遮掩,凑到江妍耳畔道:“庆国公家可是匠人出身,老爷子带子嗣讲究的就是技艺精通,别看人家小公子才十五六岁,那可是七八岁便刨木花、拉胚烧窑的童子功,比你小叔子这样的文弱书生力气大了不知多少呢。”
她用团扇指着面前的殿宇楼亭:“不说三清观的一应建筑了,就单说前头那一尊尊守门大帅的圣像,你口中那位十五六的小公子,就占了五成功绩呢。”
江妍倒吸一口气:“天才啊?”
“可不是。”
两人正说话呢,不知打哪儿跑来了一个小道士,手中捧着一件道袍可巧正撞在安澜怀里。安澜正要扶他,就觉得手心里被塞进一个纸团。
江妍连忙将人拉开:“哪儿来的小孩子?怎么捧着道袍跑这儿来了?你家师傅没告诉你要躲出去么?哪儿能在这边胡乱钻呢?”
眼见江妍要让宝纪拉那小道士去找师傅论理,安澜赶忙拦了,道:“别吓着他了,都是娘生爹养的,若是拉扯坏了家里人岂不心疼?”说罢,安澜从荷包里掏出几十枚铜钱给了他,又摸了摸他的头,“别害怕,她这人就是口硬心软,这钱算是赔罪,拿着买糖吃吧。”
江妍见状,便唤了小厮令着小道士出去。点了点安澜的额头:“就你菩萨心肠。”
安澜撒娇道:“过节么,上来就找人霉头多不吉利。”说罢,又从另一只绣着鸾凤鸟的荷包里拿出颗包在油纸里的蜜饯来,塞进江妍的嘴里:“云曳昨个腌好的,甜食铺子要上新货了,你尝尝看。”
江妍笑着将蜜饯吃了,赞叹过云曳的好手艺后,便让人叫了专事外务的管家来,责问各院的事宜,得知提早来的各院小厮还在洒扫落脚的院子,没顾得上这边,这才让人冲了进来,登时便瞪了眼。
“你也不是头一年当管家的了,更不是头一次操办端午的事儿,怎么还这么没成算?今日可不止咱们一家,前头恭亲王府家,方才的安国公府家,还有后头正要进门的庆国公府家,单这一会儿就撞见了三家高门,后面薛太师府的,邓枢密府的都要来,免不得要交换些节礼,可当下人竟然都聚在客舍洒扫?届时母亲要东西你怎么给?”
外务管家连连应是,额头上冒了细密的汗。
“你快清点了人,各院都得留个人在前面,余下的去洒扫院子,再点几个年轻力壮的、聪明机灵的守在各个角门上等着要东西传话。还有管库的嬷嬷,让她到前面来,各府的礼单都在她手上呢,她不在还什么礼那些小丫头们怎么会知晓!”
正说着,眼角瞥见三房的江望带着不知哪家的小公子们在东边院子里蹿,撞了不少过路的小厮、丫头们,还冲人家丢泥巴,赶忙两步上前抓了人,厉声喝道:“你倒是会躲懒,三叔和你二哥哥这会儿还在前院跟宫里的贵人们见礼呢,你却不去,回头宫里叫伴读呢,你让学子监的哪位学究能想起你来?”
说完,又提起裙摆照他屁股踢了一脚。
江望行五,刚满九岁,与江妍差了十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但也知道这个家里除了大伯母外,就数这位大姐姐说一不二。不过大姐姐还在府里的时候,他自是只能低着头垂着手不敢言语,可如今她都嫁出去了,爹爹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管不到府里。
于是,江望抬起头,吐了江妍一口口水,喊道:“你都不是江家人了,你管我如何?”
气得江妍追着他打,至于与江望一道的其他家公子哥,都听过镇国公府大姑娘的威名,这可是曾经一马球将三皇子胳膊肘打碎的狠人呢,虽说那次是三皇子先失手杀了人,但毕竟是皇子呢,敢直接上手报复的,这位大姑娘可是头一个。
于是,一串小豆丁都悄摸地顺着墙根跑了。
待江妍忙活完府里的事儿回过头来,哪儿还有安澜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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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头的安澜在江妍去捉江望的时候,就直接往偏僻地方去了,春秋眼尖,见她跑了赶忙追了上去。安澜知道这是江妍的吩咐,怕自己在这地方落了单,被没眼色的人扰了清净,春秋毕竟是她的大丫头,时常跟着她行走的,谁不认识?
安澜无所谓春秋跟着自己,待四下无人时,才展开手中的纸团,只见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她思忖了一番,打了个响指,一股橙红色的火焰将纸条点燃,化为无数晶莹的蓝色粉末,绕着安澜转了两圈,最终在她面前化成一尾巴掌大的碧蓝色小鱼。
小鱼甩了甩尾巴,化成一个恭字,然后又化成鱼,朝着不远处的藏书阁游了两寸又游回来。
这是让自己跟他走呢。
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既然对方找上了门,还约在三清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于是,安澜让春秋守在附近,自己跟着小鱼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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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指向的地方是藏书阁。
藏书阁在清晖院,前院是福佑堂,穿过福佑堂便是藏书阁和东、西配殿。这地方是前朝建的,藏书阁里也多是前朝留下的一些古籍。刚立朝那会儿,太宗皇帝命人前来整理、誊抄,将有用的都搬去了天宝寺和大相国寺,余下的就一直被锁在这里不见天日。
而三清观后来又建造了清心楼,专门收藏道家典籍、珍宝,是观里道士们常去的地方,藏书阁便逐渐被废弃了,除了每年上元节前会有人来洒扫外,不见人烟。
安澜跟着小鱼来到藏书阁,屋里黑漆漆的,四周都是石墙没有窗户,左右两侧的墙中央各开了一扇小门,里面黑洞洞的,能看见沿墙而走的狭窄楼梯,墙上面还绘着二十四星宿的圣像,透着一股异样的危险气息。
碧蓝色的小鱼在大堂中间转了两圈,紧接着往天上蹿了一段距离后,化为点点星辰将屋顶的星盘点亮。
星盘下是一座用八道屏风围起来的圆台,屏风用的是半透的纱,上面画着道教女神像,各个手持法器,庄严肃穆。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圆台上坐着一个人,安澜屏住呼吸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有灯烛亮了。
亮的是正北头圣像下摆着的一圈七星灯,灯光昏暗,里面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小半截。因有烛灯的照耀,屏风里的人影此刻更为清晰,他背后的那盏灯犹如神人背后的光盘,为他周身镀了一层金。
里面的人一抬手,阻隔在两人中间的屏风就被移开了,轻轻搭在隔壁的另一扇屏风旁。
而圆台上有一把官帽椅,椅子上坐着赵侑泽,戴犀簪,身着一袭朱色冕服,袍身纹饰复杂,腰束方形玉带,天下乐晕锦绶,挂着金涂银装玉佩、青丝网玉环,脚着朱袜、朱履,显然是刚结束祭礼出宫,没换衣服就来了这儿。
他将左脚翘在右膝上,左手托腮“凝望”着站在门口的安澜,右手持笏板架在扶手上,正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一下一下地撞击声直直打在安澜的心头上。
该来的总归要来,事到临头安澜反倒不怕。
她环顾四周发现没自己坐的地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颇为随意的着装:泥金绯罗褙子、重绿抹胸、嫩绿长裙,加一条素色轻纱披帛,属实是潦草了。
早知道就把自己整漂亮点,不挑最丑的衣服穿。不过转而一想,这人又看不见,不穿他也不知道,打扮得美还是丑有什么区别?
又使不出美人计。
“善河村这一趟,安姑娘可是害我害得好苦啊。”赵侑泽那双藏于幽暗之下的双眸尽管无神,可配上轮廓分明的脸,还是显得凌厉逼人。
安澜可不怵他,抬起嘴角笑了笑:“可不是我要害你,而是你手底下的那只妖三分四次要杀我,我还想问世子爷呢,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偏要一路从牟县追到洛阳城里来,非要将我置之死地不可。”
赵侑泽懒得与她打嘴仗,将手中的笏板按在膝盖上:“我没工夫跟你磨耗,此番请你相见只为问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安澜双臂环胸:“你问。”
“画皮妖是什么?”
安澜略有诧异:“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
“我若知道便不会在这里了,”赵侑泽道,“老实说,我们家有很多秘密,可我这个所谓的世子爷,知道的还不及掌院的多,所以只能烦请安姑娘为我答疑解惑。”
安澜抬手将披帛取下来在小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我确实知道。”继而在末尾系了个结:“可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你无故囚禁于我。”
“囚禁你的又不是我,我只是让你晕过去了而已,”安澜一边狡辩一边将裙摆一撩塞进腰带,“更何况,是你的妖屡屡想要杀我,而我捉了你去探明因由,这叫两清。你是皇亲国戚,江辰不会将你怎么样,最多饿你几顿,但最后一定还是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然后与你谈一笔生意,所以我不欠你。”
赵侑泽猜到安澜不会乖乖配合,便凉凉地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将此事告知官家,治你一个侮辱皇室、大不敬之罪?”
“这罪名有点大,可是要杀头的。”安澜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自从父母双亡,我便因怀有重宝过得如履薄冰,官家一个用太常寺歌姬的‘玉凝’二字予我封号,直接将我贬低到了尘埃里。多少人想要杀我夺宝,想要我做他们的脚下泥,榻上仙。如今世子爷找上门来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
她掀起眼皮扫了赵侑泽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对于这样的情况,坊间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真要把我逼到这种境界,我定会提刀送你一程!”
话未说完,安澜左手一翻,橘红色的火球乍现,再单手一推直冲着赵侑泽而去!
赵侑泽偏过头,火球擦过鬓间传来一阵鸡蛋被烧焦的糊味儿,下一息,火球直接将赵侑泽身后的屏风点燃,火焰瞬间将紧挨着的其他七扇屏风引燃。
而他,依旧坐在官帽椅上,纹丝不动。
安澜抽出玉骨簪,在手中化为玉骨刀:“这地方有设结界吧?老古董要是被烧完了,着实有些可惜。”
“放心,庆国公主持修建的,风水和布阵皆出自家父的手笔。”赵侑泽将笏板丢在一旁,活动了一下手腕,“我也早想与姑娘切磋一番。”
“那就好。”
那就可以动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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