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弱不禁风

作者:卞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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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的第一块基石


      清晨苍白的光线,如同病弱者的呼吸,勉强穿透霍沃斯庄园定制丝绒窗帘的重重褶皱,在昏暗卧室的奥比松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而模糊的光带,仿佛一道通往未知的白昼裂痕。林晚蜷缩在床沿,天鹅绒床单在她身下皱成一团,几乎一夜未眠。每一次勉强阖眼,傅沉洲那双冰冷如手术刀般审视的眼眸、手腕上灼热刺骨的痛楚、面具人倒地时那声沉闷如重物落袋的声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铁锈味,便会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拖入半梦半醒的惊悸深渊,反复溺毙。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腕骨处那一圈青紫交加、边缘泛着骇人黄褐色的指痕在朦胧晦暗的光线下愈发清晰狰狞,像一道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深刻入肤,刻印着昨晚那混合着恐惧、屈辱、以及那份深不见底、如同毒雾般弥漫的猜疑。傅沉洲那句轻描淡写的“一切照旧”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她脑中盘旋,却更像一柄悬于发丝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锋刃仿佛已触及头皮,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即将断裂的弓弦。

      楼下隐约传来银质餐具与骨瓷盘轻碰的细微、清脆声响,如同某种仪式的前奏,预示着这危机四伏的“新的一天”的正式开始。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风雨肆虐后渗入的、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气息的湿冷,混合着房间里昂贵香薰试图掩盖却徒劳的紧张余味。她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镶嵌着威尼斯镜片的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初雪,眼下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如同淤青般的阴影,唯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与惊惧深处,还顽强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属于“夜莺”的警惕冷焰与不屈倔强。

      她仔细地用高领长袖的羊绒家居服严实遮住手腕上那圈触目惊心的伤痕,柔软的织物摩擦过伤处带来细微的刺痛。又取过La Mer的粉底液,薄薄地、小心翼翼地施了一层,试图掩盖过于憔悴病态的脸色,让肌肤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易碎的莹润感。她必须“照旧”,必须完美扮演好那个受到极度惊吓后、柔弱无助、需要依附的“林晚”,直到她能在脚下这片雷区中,看清哪一步是深渊,哪一步或许……是一线极其微弱的生机。

      当她扶着冰冷的黄铜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时,傅沉洲已经端坐在了长达三米的黑胡桃木餐桌的首位。他换了一身剪裁完美、线条利落的深灰色Giorgio Armani西装,头发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恪守其位,神情冷峻平静如同结冰的湖面,仿佛昨夜那个浑身湿透、衬衫染血、眼神如同修罗般从地狱归来的男人,仅仅是她精神崩溃下产生的一场荒诞噩梦。清晨略显稀薄的阳光透过高达六米的挑高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缺乏温度的光晕,却丝毫融化不了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原般的冷冽气场。

      他正垂眸看着iPad Pro上的实时财经新闻滚动条,修长的手指偶尔划过屏幕,手边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黑咖啡,浓烈的阿拉比卡豆的苦涩香气与氤氲的热气一同,模糊了他片刻间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听到她刻意放轻的、带着迟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平淡无波地扫过林晚,如同看一件早已熟悉、摆放固定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涟漪。

      “早。”他极其自然地打了声招呼,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平稳得仿佛昨晚书房里那场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对峙从未发生,仅仅是日历上寻常翻过的一页。

      林晚的心却因这过分的、近乎诡异的“正常”而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轻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尚未完全从惊吓中恢复的沙哑和柔弱,像被踩踏过的草地:“早。”她拉开沉重的橡木餐椅,在他斜对面、距离最远的位置坐下,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躲避天敌的小兽,竭力避免与他有任何不必要的、可能引火烧身的视线接触。

      穿着黑白制服、如同背景板般安静的佣人无声地送上早餐。精致的Limoges骨瓷盘里摆放着色泽诱人的班尼迪克蛋和芦笋,但林晚食不知味,银质餐叉切割食物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她听来都异常刺耳,口中的食物如同干燥的木屑,难以下咽。她能感觉到傅沉洲的目光偶尔会如同精准的探针,短暂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再像昨夜那般具有穿透脏腑的压迫感,却更像是一种…冷静的、持续的、记录式的观察,仿佛在评估一件实验品的稳定性。

      早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度过。傅沉洲没有再提及任何与昨晚惊魂事件相关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对她手腕上即使刻意遮掩也可能因动作而微微露出的痕迹表示任何看似合乎情理的“关心”。他只是偶尔就着平板电脑上闪烁的新闻标题,用那种惯常的、缺乏起伏的语调,平淡地评论一两句宏观经济走势,或是某个跨国并购案的细节风险,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专注于商业帝国的精英晨间用餐图景。

      这种刻意的、近乎完美的回避和常态化的表演,比直接的质问更让林晚心中的不安如同暗处滋生的毒藤蔓,疯狂地缠绕、勒紧她的心脏。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意味着他心中有更深的、她无法窥见的计较与布局。这平静的海面下,究竟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用餐完毕,傅沉洲用亚麻餐巾极其标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经过精确计算。他放下餐巾,雪白的布料在深色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他看向林晚,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今天有什么安排?”

      林晚握着银质餐叉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金属硌着指腹,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她抬起眼,努力让眼神显得温顺而无害,像一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兔子:“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可能,看看书,或者去花房走走。”她迫切需要一点独处的、不被监视的空间,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思考下一步如履薄冰的棋该如何落子。

      傅沉洲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也好。”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上那对低调的铂金袖扣,那动作间流露出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我上午有个跨洋视频会议。”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如果觉得闷,可以让司机送你出去转转,或者……”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通往二楼的方向,“……去书房找些书看。那里的收藏,还算丰富。”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精心打磨过的、带着倒钩的小石子,投入林晚看似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层层警惕的涟漪。去书房?他是在试探她是否贼心不死?还是……某种隐晦的、带着危险的许可?邀请她再次踏入那个布满秘密与禁忌的领域?

      她不敢深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只能凭借本能垂下头,掩饰住眼底瞬间闪过的惊疑,用更加顺从温婉的语调回应:“好,我知道了。”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傅沉洲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餐厅,挺括的西装背影很快被走廊深处幽暗的光线吞噬,如同被巨兽吞没。

      林晚独自坐在空旷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餐厅里,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将她的影子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很扭曲。周围是佣人悄无声息、如同幽灵般收拾餐具的细微碰撞声,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彻骨的孤立无援。傅沉洲的态度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毒性的迷雾,而她被困在其中,呼吸困难,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浮木,也看不清任何可以前行的方向。

      她最终还是去了花房。那里阳光充足得近乎奢侈,巨大的玻璃穹顶下,各种珍稀花卉在恒温恒湿的环境中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芬芳、几乎令人头晕目眩的香甜气息,与昨夜书房里冰冷粘稠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形成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她坐在白色的、缠绕着仿真藤蔓的铁艺椅上,看着玻璃窗外被园丁精心修剪得如同油画般的庭院景致,试图让混乱如同暴风雪的思绪勉强平静下来,理出一丝头绪。

      然而,那份深入骨髓的不安如同最顽固的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她,缠绕着她。傅沉洲的“一切照旧”,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延迟的宣判,将她悬在了一个不上不下、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是继续耗费心力小心翼翼地维持这脆弱的伪装,还是……必须冒险,去主动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突破口?
      午后,带着一身被阳光烘烤后却依旧无法驱散的寒意,林晚回到了自己那间华丽而冰冷的“牢笼”。她需要整理如同乱麻的思绪,更需要弄清楚,傅沉洲对她,这个身份成谜、行为可疑的“妻子”,到底抱着怎样一种态度——是待宰的羔羊,是可利用的棋子,还是……别的什么?她打开那台经过特殊加密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尝试再次动用前世掌握的、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隐秘渠道,追踪“启明资本”和那位神秘“谢公子”的蛛丝马迹,但屏幕反馈回来的结果依旧是一片令人沮丧的空白与“权限不足”的红色警告,对方的保密层级高得如同铜墙铁壁,将她牢牢隔绝在外。

      就在她感到一丝难以抑制的烦躁如同小火苗般窜起,几乎要灼烧理智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那声音克制而规律,带着管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恭敬。

      “夫人,”管家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实木门板传来,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先生请您去一趟书房。”

      书房?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冰窟。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吗?他不再满足于这表面脆弱平静的僵持,准备撕破伪装,正式摊牌了?是审判,还是……处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稍微平复,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好的,我马上过去。”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再次站在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茛苕叶纹路的书房门前,林晚的心情与昨夜那种窥探秘密的紧张刺激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猎奇般的冒险感,多了几分走向未知审判台的沉重与悲凉。她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敲响了光洁的门板。

      “进来。”傅沉洲的声音传来,比早晨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是某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

      她推门而入。书房已经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与奢华内敛,仿佛昨夜那场生死搏杀、血迹与混乱从未玷污过这片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醇厚的Macanudo雪茄烟味,顽强地试图覆盖掉那若有若无、或许只是她心理作用的血腥气,混合着古老书卷和昂贵皮革特有的深沉气息。傅沉洲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象征着权力核心的书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可俯瞰半个庭院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影沐浴在午后略显慵懒的光线中,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像一尊沉思的雕像。

      听到她进来,他缓缓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强烈的逆光为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模糊而耀眼的光影轮廓,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脸上具体的、真实的表情,仿佛他刻意将自己隐藏在了光晕之后。

      “手腕,还疼吗?”他开口,问出的却是这样一个完全出乎林晚意料的问题。他的声音不高,平稳得近乎刻板,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既不像虚伪的关心,也不像含沙射影的嘲讽,更像是一种……冷静的确认。

      林晚下意识地将手往宽大的袖口里更深地缩了缩,仿佛那伤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证。她垂下眼睫,避开他那即使逆光也依旧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还好……不,不疼了。”她猜不透他问这个看似无关紧要问题的真正用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还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傅沉洲走近几步,柔软的地毯吞噬了他的脚步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她刻意遮掩的手腕处,却没有像昨夜那样强行查看,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昨晚,”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其审慎地斟酌着每一个用词,确保其精准和……某种程度上的“可信度”,“情况特殊。”他给出了一个极其简略、近乎敷衍的解释。

      林晚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等待着他后续的、预料之中的严厉质问或赤裸警告。

      然而,傅沉洲却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平淡得像在法庭上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案卷:“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经过打磨的钻石切面,在逆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任何闪躲,“或者说,是冲着傅家来的。”他刻意强调了“傅家”二字,仿佛在划清一个界限,又像是在将她拉入同一个阵营。

      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凝滞。他这是在……向她解释?试图获取信任?还是在更狡猾地试探她,看她是否会流露出对“那些人”背景的知情?

      她保持着沉默,如同一尊精美的瓷器,没有接话,只是用那双努力维持着怯意、困惑和一丝劫后余生恐惧的眼睛看着他,完美扮演着一个被无辜卷入豪门恩怨、不知所措的、柔弱的旁观者。

      傅沉洲看着她这副足以以假乱真的模样,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某种了然。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到那张厚重的红木书桌前,打开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白色药膏盒,递到她面前。

      “这个,”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一次丈夫对妻子最寻常不过的、基于责任的关怀,“对化瘀消肿有效。”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陈述药品说明书。

      林晚迟疑了一下,指尖微颤地接过那盒轻飘飘的药膏。冰凉的纸质药盒握在手中,却仿佛带着烙铁般的烫手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她低声道,声音细弱:“……谢谢。”这两个字出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荒谬感。

      傅沉洲没有回应她的道谢,甚至没有再看那药膏一眼。他转过身,再次面向那片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的窗外,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充满未知的、如同山峦般沉默的背影。

      “林晚,”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傅家这潭水,”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陈述残酷事实的、令人心寒的冷静,“比你想象的要深,也要浑得多。”他顿了顿,留给这句话足够的沉淀时间,然后继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入耳,“你现在站在岸边,可以选择转身离开,虽然……”他在这里刻意停顿,没有说下去,但那短暂的沉默里蕴含的、未尽的威胁与未知的危险,比任何具体的描述都更让人毛骨悚然,“也可以选择,留下来。”

      他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夜空,复杂难辨,里面翻涌着太多林晚无法解读的信息——有审视,有衡量,有冰冷的算计,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同伴”的……期待?

      他的话,像一道毫无预兆的、撕裂夜空的惊雷,在林晚耳边轰然炸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他是什么意思?“不再只是林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看透了多少她极力隐藏的秘密?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抛出诱饵,等待着她这条身份不明的鱼主动咬钩?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瞬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几乎无法完全掩饰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指尖死死攥住了那盒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药膏,冰凉的纸盒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那尖锐的触感是她与失控边缘唯一的连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干涩发紧,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所有预设的、精巧的应对方案在傅沉洲这近乎摊牌、却又语焉不详、充满陷阱的话语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选择?她真的有选择吗?转身离开?那如影随形、不死不休的“渡鸦”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叛徒”吗?傅沉洲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会轻易放她这个可能携带着秘密的“棋子”离开吗?那未尽之语里暗示的危险,恐怕不仅仅是来自外部的追杀,更可能来自于他本身的……灭口。

      留下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更深地、更主动地卷入傅家与“渡鸦”之间那纠缠了二十多年的血腥恩怨之中,意味着要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最深处秘密的眼睛下,继续这场如履薄冰、随时可能万劫不复的伪装,意味着……她可能真的要踏上一条无法回头、遍布荆棘与黑暗的不归路,与他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同盟”?

      傅沉洲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惊、剧烈的挣扎、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那一丝属于“夜莺”的、不甘被掌控的冷厉。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或承诺。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而危险的活火山,等待着她的回应,也像是在……冷静地评估着她这颗棋子最终的价值和……可控性。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明暗暗、如同棋盘格般的光影,将他们分割在两个看似接近、实则隔阂深重、信任荡然无存的世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只有彼此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可闻,如同命运的倒计时。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狂跳,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破膛而出。她知道,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命运的岔路口,她的回答,将如同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引发一连串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决定她未来是生是死,是永远隐匿于黑暗,还是……搏出一线生机。

      是继续将伪装进行到底,祈求一丝渺茫的侥幸?还是……冒险抓住他抛出的这根看似是合作橄榄枝,却也可能是致命绞索的“契机”?

      她抬起眼,强迫自己迎上傅沉洲那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目光,在那片幽深的、冰冷的海洋之下,穿过层层算计与审视,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属于潜在合作者的……孤注一掷的期待?

      悬念,在这一刻被推向了令人窒息的顶峰。林晚的抉择,不仅关乎她个人的生死存亡,更可能如同蝴蝶效应,彻底搅动傅沉洲与“渡鸦”之间那盘沉寂已久、却暗流汹涌的巨大棋局。她缓缓开口,声音因极致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决绝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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