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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别
医院的长廊无穷无尽,灯光昏暗冰冷,在夜里,更是压抑。
“如果明希醒不来的话,我就拉上你们一起陪葬。”VIP病房内,乔依依厉声呵道,势必要将这儿闹得天翻地覆。
“乔小姐,乔小姐。”主治医生连唤她的姓,心中多有无奈,“患者已脱离生命危险,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乔依依懵然,踉跄走上前。她掀睫,麻木地望向医生,嘴唇发着颤:“那是多久?一秒?一分?一时?一天……”声调愈发得高,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
哪个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医生手抬眼镜,不敢妄下定论。
乔依依吸吸鼻子,垂落于腰际的手指尖一张一蜷。她倏尔感到自己懦弱无能至极,无能地只能抽刀挥向更弱者。
“林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们治好她。”她清醒些许,两手抬起紧抓住最近之人的白大褂苦苦哀求,语气试着和缓几分。
林医生轻叹着解下她的手。“乔小姐,我们保证一定会治好的。”他以自己11年的学习生涯以及脖子方顶着的不毛之地起誓。
手无助地缩回腰侧,乔依依半阖眼,嘴角轻抿着。“辛苦了。”她道,微微抬眼目送医护人员远行,想笑,却已浑身乏力。
她回身走至季明希身侧,腰段微俯,轻柔地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我等你。”她轻轻拍了拍。
夜里的轮月是寒凉的,窗子贯入鼓鼓阴风。
乔依依坐回凳子,胸口处始终闷着股散不尽的气。她的头搁在床沿,微微挪动离得那只手更近几分。“明希……你瞧我是不是也病了。”她垂眸喃喃着。
“明希!”
门被冲开,大力撞向两侧的白墙发出“砰”的沉闷巨响。乔依依一震,转眼望去,陆云廷皱着眉,惶惶不安三步并作两步靠近。“明希她,怎么了?”他问,声音发紧。
“怎么了?”乔依依念着,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她怎么了,陆云廷你难道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几小时前,她可是去了你的订婚宴啊。”
她站起身,步步紧逼,陆云廷无法,只得小步向后退。
“你的好相识呢?”乔依依的目光落到他身后,“怎么不来了?”
陆云闻言,眉心折起:“乔小姐,我和她并非是好相识。”他语气尽可能平静。
并非?“呵。”乔依依听得只想发笑。
那当初又是谁一副身不由己、为情所困的圣徒模样?
男人,总会把自私自利的虚伪粉饰成发自肺腑的真心。
风刮着门吱呀作响,地面,一道黑影慢慢显现,初具人形。
“你竟然还有脸来。”乔依依径直掠过陆云廷身侧,蹙紧眉,怒目圆睁狠狠盯去。
季明昭不惧,下巴扬起,姿态高傲:“嗯?想来就来咯?”语气里,挑衅之意满满。
“你……”乔依依颤抖着,她的气从齿缝间溢出
那一副“我做了又如何”的嚣张模样着实惹人厌烦。
“啪!”的一声,迅疾利落,嘹亮清脆,回荡在空荡荡的病房内。她压抑心中已久的愤恨意喷涌而出,汇聚成季明昭左侧脸颊上的红巴掌印。
季明昭偏过脸,眼神微动,有些许意外。她抬手缓缓轻抚过红肿发疼的脸,垂首却是扬唇病态笑着。
“依,依,你冷静一点。”白肃风尘仆仆赶来,双臂张开将她搂入怀中。他垂眸望着她,细语轻哄道:“明希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你也不愿她一醒来看见你伤心的样子,害她担心,对不对?”他从衬衣内袋里翻出一块方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干眼泪。
“你冠冕堂皇地说些什么呢?”乔依依抬眼,呆然望着。她特地寻来的帮手,竟不与她站在同一边。
她不可置信一笑:“白肃,你最没资格以她的名义来道德绑架我!”她含着泪,低头往白肃指骨节处狠咬一口,待对方稍松懈时,用尽浑身之力挣脱桎梏。
“你答应过我的,答应我不告诉她那件事。”她凝眉立目,食指尖直直对着,声音涩然,“为什么最后偏偏叫她知道了?”
“我……”白肃抿唇。他低头撇过视线,不敢细看那双慢是怨恨与忧郁的眼。
那双眼睛愈来愈近,他立于原地未动,对方呼出的温热鼻息切身可感。
“不过是,都以为我们好欺负罢了。”乔依依仰起脸,四目相对着。空气静默两三秒,她又出声:“你该死。”
“她该死。”目光望向季明昭。
“他,也该死。”乔依依脸色沉下,她转身,又一声脆响,掌风凌厉打在陆云廷脸上。
她险些忘了,明希身边还有这样一只祸害在。
一只吸食她多年青春与情感的祸害。
陆云廷撇过脑袋,瞳孔一怔。他垂手,却任由红肿发痒的一侧脸经受凉风的刺挠。
这是因他点燃的火,这是由他引起的孽。这是他必须承受着的。
陆云廷微抬脸,余光飘向病床。
“这样,你会开心吗?”他自语喃喃。
乔依依漠然走过,抽出纸巾仔仔细细擦过双手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
门口,许久未发一言的季明昭倏尔挑眉一笑,激道:“乔小姐,你不该死吗?”
白肃转去,眸色幽幽。乔依依手一顿,“我该死?”她自问起。
她低语喃喃重复着那句问话,突然扬唇笑了:“是啊,我该死。”
她的身子陡然垮下,双手掩面,满溢的泪水装不下,夺眶而出,似珍珠断线颗颗滑落砸至地面。
“我才是最该死。”
“我才是最该死的!”
“我才是最该死的!!”
“……”
她,又疯了。
“闹什么?闹什么?知不知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凌晨巡房的护士气急了,走进房,大力将一个个轰出病房外。
秋夜,冷寂。
-
乔依依哭累了,哭晕了,一头倒在走廊的长椅上。白肃眉心折起,揽过拥她入怀,他半阖眼,低头下巴枕在她头顺的发上,掌心轻拍,低语哄她好好睡一觉。
陆云廷与季明昭,二人各立于门框两,一个仰脸望天,一个垂眸看地,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寂无声,唯剩轻浅的的呼吸。今日,短暂的和平。
“季明昭,你就该下地狱。”陆云冷冷斜睨看她,眉目愠怒,说是仇人的关系,都还算轻的了。
“陆总的话真是不中听。”季明昭头也没抬,仍赏着前日新做的长美甲。她哼笑一声,施施然开口:“你之前明明喜欢我喜欢得恨不得与她此生不复相见,怎得几日不见就变卦了?”
“男人的心,果真一天一个样……”她手托腮,独自“怅惘”起。
“恶心。”陆云廷眯起眼睛,慊恨出声。
季明昭不屑一笑,“你是在说自己吗?”她掀睫,大大方方地白他一眼。
陆云廷眸光沉黯:“是你,害了她。”
“我害的她?”季明昭锁眉,转而轻嗤出声,宛若听到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都因你而起吗?”她视线直扫而去,丝毫不惧,“最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才对。”
陆云廷面色微变,戳到痛处的他敛眸不语。
季明昭见状,更来劲了。她转身面对着:
“你义愤填膺地要为她说什么?你耀武扬威地要炫耀什么?”
“你是她的谁?”
“丈夫?”“恋人?”“情人?”词语一个个蹦出,字字珠玑。
“呵,你不过是她的前夫,一个她,根本就不在意的前夫。”最后的一句,声音轻飘,落在陆云廷耳朵里,却成了刺向他心的锋利无比的细针。
他倚着墙,揉捏着眉梢,却只能无力一笑。
他确实,什么都不是。
他确实,根本不被在意。
“安静些。”白肃横眼一瞥,冷眼警告。
季明昭望一眼,止住声,推门又迈步进去。
她来到病床旁,掌心托起季明希捧垂下的手紧贴在脸颊一侧。
她敛睫,低语说着告别词:
“姐姐,我们明日再见。”
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
[宿主,白月光怎么唤你姐姐啊?她不该唤你妹妹吗?]007丈二摸不着头脑。
季明希灵魂飘荡在空中,和007一并看完了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幕。
“I don't know啊。”她摊手无奈道。过往和她有过联系的人实在多,许多她都记不太清了。
她依稀记得曾有位总追在她身后唤姐姐的女孩,只不过两人很早便分离了,最后的记忆,是父母口中那人已逝世的消息。
[咦,宿主你个负心人。]007指指点点。
季明希听进去,倒觉得是句夸奖。她扶额轻叹:“魅力如此之大,我也束手无策啊。”
007:[你闭嘴吧。]
“好好好,我住嘴。”她双手高举,旋即恢复正色。
“白月光就是世界的bug吗?”她直切话题。
[如今瞧来……是的。]007迟疑回话。
“你现在才确定啊。”季明希蹙了蹙眉,“还以为你完全知情呢。”
她眼睛半阖起,神色鄙夷。
[本系统要是知道,当初就通通告诉宿主你了。]007理不直气也壮,他着实是被冤枉了。
[公司S级别大项目的机密,可非我这小喽喽得以探听到的]想着,他心中有些小得意。
季明希表情难以言喻:“一个S级的项目分给一个实习生负责?”
“你们公司图什么啊?”
[额,不是分,是丢。]007尬笑,开口更觉心酸,[可能图我便宜耐用吧。]
“也可能是脊椎好。”季明希补充。毕竟一个大黑锅背在身上。
007抹眼泪,乞求她不要再说了。
季明希笑了笑,开口刚想继续说,蓦地一股力将她扯回那具身体里。
“好久不见。”
季明希缓缓睁开眼,白花花一片的世界里,远方的少女高举起手向她挥舞。
意料之外的再相遇。季明希轻笑,迈开腿走去。
她还是那副老样子,乌黑顺亮的长发,一身洁白的雪纺衣裙,嘴角扬起噙满柔和的的笑。
季明希坐下,歉意笑道:“那一晚,我对你说得太过头了。”深思起,也同是为被环境所局的可怜人罢。
“但也因此叫醒了我。”少女温和笑着。她牵起季明希的手,郑重放在掌心处:“今日,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
“嗯。”少女颔首莞尔一笑。
她掀睫,深深望向季明希的眼睛,似在对她说,似在对自己说。
“我的一生被困在字里行间,爱上他,是我逃不开的命中注定。
为他,我学起装束,学起娇嗔,温柔,又是为他,学起勇敢,学起自强,学起故作冷静。
比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我更像是具行尸走肉,不懂何为爱,亦不知为何爱,按部就班地爱他,恨他,原谅他,忘却本心,忘却真我,最后在镜子前,拼拼凑凑成了只四不像……”
她说着,她听着。少女言尽心中最后一泪,扬唇,眉目间满含春意:“明希,感谢你带我走一遭真真正正的人生路。”
她牵起她的手,垂首在指骨节处落下轻轻一吻。
“你不是我,你该有属于你的明天。”
“而我,也该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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