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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腿
因着昨日顾然的生辰,魏平侯府的一干叔伯堂兄弟们皆来向他祝贺,酒醉的人不少,都被妥妥当当得安置在客房里歇息。
有的醉得浅,只略躺躺便起身告辞离去,有的喝得多,一觉睡到第二日一早也就回了家。
只除了顾彦。
他本是顾然三叔的小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吃不得提笔的苦,更没有提刀习武的力。
直到混到如今十八九岁了,也未见有什么出息。
顾彦缩了缩身子,抬手遮了遮射在脸上的刺目日光,嘴里还哼哼唧唧得。
“……疼!”
顾彦试图摸着身上传来的地方,却不料摸到了和自己里衣区别甚大的布料。
等他察觉出不对劲时,一瓢凉水已经直冲他面上泼来。
顾彦顿时被这透心凉的冷水一浇,瞬间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眼前正坐在屋里的堂兄顾然,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大哥,你怎么来了?”顾彦问道。
顾然不语,只冷冰冰看着还搞不清状况的顾彦。
顾彦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平日里歇息的屋子。
揉了揉还有些模糊的眼睛,仔细得打量着现在所处的地方。
却只见自己正缩在一堆干草里,旁边堆满了柴火。
这是一间柴房?
与此同时,更他害怕得是他那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堂兄,此刻正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他。
顾彦心头涌上一阵寒意,牙关磕碰道:“……大哥,我、我怎么会在、在这里?”
“要不我先回去?免得误了大哥去衙门的时候!”
顾彦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得从草堆里爬起来,顾不上拔下头上的稻草,就想走出去。
“站住。”
顾彦闻言,瞬间顿住了脚步,不敢再动弹一下,强忍着恐惧转身向顾然一脸讨好道:“大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弟弟的?”
顾然意味深长道:“昨日是我生辰,听丫头们说,你去芜青院寻我了?”
“是、是!可是,只可惜,大哥不在院子里,我便、便自行离去了,不敢久待!”
听着顾然的话,顾彦脑子里“嗡”得一声,炸在了耳膜上,连带着人都有些站不稳。
“是吗?那你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经过顾然的提醒,顾彦好似才发觉身上地方有些疼痛,一时间便呲牙咧嘴起来。
他昨日是喝醉了,但是睡了一晚,现下又听到顾然明知故问的话,瞬间就回想起了昨日在芜青院里发生的事。
顾彦吓得顿时委顿在地,哭天喊地狡辩道:“大哥!大哥,我错了!”
“哦。那你说说看,你到底错哪里了?”
顾彦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一字一句道:“昨日我喝多了,听着说园子里摆了戏,想去瞧瞧,却走错了路!”
“……”
“然后我坐在院子等大哥,未曾想连个上茶的丫头都没有。”
顾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然的神情,“随后我就随便进来一间房,倒了杯茶水喝。”
顾然有些不耐烦他的吞吞吐吐,当即没了耐心:“继续!”
顾彦见自己说到这里,仍是糊弄不到顾然,当即吓得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般,边朝顾然磕头边辩解道:“我不小心摔碎了茶盏,便听到里面的响动,于是暗恨丫头们见我来了也不奉茶,都躲了起来。我气不过,想去里面问问那丫头为何要躲起来?”
“等我绕过了屏风,却见一个女子正背对着我在系腰带。”
顾然闻言,鼻间的气息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连原本一直在桌上轻叩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我、我本想从她身后扑过去,从背后抓住她,却被她发现躲开了去。”
顾彦已停下磕头的动作,正努力得回忆当时的情形。
只是站在一旁的木青和杨妈妈却在听到这里时,心瞬间就提起得要跳出胸腔。
“只是那女子动作敏捷,我一时抓不到人,便气得抓起什么东西就朝她砸去!但都被她一一躲开,直到她朝门外跑去,我才拿着花瓶砸到了她的肩膀,那时我也被脚下倒地的椅子绊倒。”
顾彦恼恨道,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在和谁说话,“她看我手里拿着碎瓷片走向她,不知在何处摸出一把剪刀来,朝我刺来。”
“我原本就喝了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想往院子里跑去,哪知她追我的时候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我便又回头一把抓住了她!”
“两厢拉扯之间,她便用剪刀伤了我。后、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得了!”
顾彦支吾道。
顾然哪里是那么好骗的?
当即起身朝着跪在地上却还不老实的顾彦一脚踹去,直踹得顾彦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拼命得喊饶命!
“到现在你都不肯说实话,那我也不问了。”
顾然朝木青道,“给三叔说一声,就说我留这厮在侯府里住两天。”
说完又朝着还如死狗般倒在地上的顾彦道:“不着急,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我再来看你!”
顾彦害怕得嗫喏道:“我说!我都说!”
顾然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子站在顾彦贴在地上的脸边,沉声道:“继续说!再敢隐瞒,我就打断你的双腿,让你这辈子都只能瘫在床上!”
顾彦流着眼泪,闭紧了双眼道:“是她要跑出房门,我追到了院子里抓住了她,然后她反抗之时伤到了我!大哥!大哥!后面,后面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啊!”
“求你绕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哥!”
在场之人闻之皆变了脸色,他们没有想到到了侯爷面前,顾彦还想蒙骗他们。
听他现在的意思是,是他闯了西偏房,惊醒了凌姨娘,然后——
“不错!胆子够大!在我院子里也敢拿我的人撒气!”
顾一脸阴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进的是谁的屋子?”
顾彦哪里会知道芜青院的布局,当即害怕得摇了摇头,只是他见顾然竟如此震怒的样子,便也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大哥,是我错了,不该冲撞她。只是我并没有、并没有如何,我发誓!”
顾彦信誓旦旦道,强撑身上的伤抱住了顾然的靴子。
“或者,若是大哥觉得我坏了她的名声,不如就将她送给弟弟好了,反正大哥马上就要娶妻,就当是为了迎接新嫂嫂,免得她过了门,吃大哥的醋!”
顾彦回想起昨日那个泼辣的丫头,眼里不免还有些绮思。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顾然一脚踢开了顾彦抱着他靴子的手,抬脚狠狠朝顾彦身上踩去。
“啊!啊啊!”
顾彦蜷曲着身子,抱着刚刚被顾然踩断的腿,大声哀嚎起来。
顾然弹了弹一尘不染的袖子,阴沉道:“就凭你也妄想她?你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不如先替你的腿操心操心!“
“这条腿,就是你乱闯地方,追她吓她的代价!木青!”
顾然大声叫着木青,“送他回去,就说五少爷昨日喝醉了酒,晚上起来更衣时摔断了腿。”
木青点点头,很快就带着人拖了抱着伤腿哀嚎的顾彦出去。
“杨妈妈,她昨夜怎么样了?”
“回侯爷,前半夜,姨娘起了热,奴婢请了大夫来看,说姨娘是受惊过度,开了几副安神药,吃两日就好,没有大碍。”
杨妈妈想起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道:“姨娘喝了药,天亮之前便退了烧。”
顾然道:“妈妈怎么看刚刚顾彦说的话?”
杨妈妈沉吟片刻后,才郑重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伺候的姨娘更衣,除了刚刚五少爷说得肩膀上有一块淤青,其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想来后面五少爷说得是实话了!”
“最好是实话,否则就不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了!”
杨妈妈也暗自抚了抚心口,暗念道,幸好凌姨娘无事,不然这五少爷今日怕是真的只能横着出去了。
风一天比一天温柔,吹得柳树摇晃着满是碧叶的枝条,荡来荡去。
连院子里的无尽夏都撑起了鼓胀的花团。
更不提莹白如雪的茉莉花,将花香散入整个芜青院,让人闻之欲罪。
凌红看着芜青院高高翘起的檐角,那里不知何时有燕子筑了个窝,里面的幼鸟整日张着小嘴叽叽喳喳得吵闹个不停。
她特意叮嘱了小厮,不要惊扰这一窝春燕。
每日等到顾然出了芜青院,便端个椅子坐在不远处的廊下,痴痴望着。
“桔绿,”凌红看着两只大一点的燕子正不停地来来回回,想来是觅了食,正给幼鸟喂进口中,“我想我阿娘了。”
凌承自过年后便被表哥接了出去,也不知道阿娘有没有听她的话,好好颐养天年。
“放心吧,杨妈妈每月旬中,都会去看你阿娘。”
凌红听见那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便要起身来,却被顾然的一双大手按在椅子上。
“别动!你再动就会吓到它们的爹娘,今日就不肯给幼燕喂食了!”凌红听到顾然的话,便老老实实不再乱动。
顾然瞧着身前的凌红,她今日戴的是一支珍珠钗,还在乌发上簪了些白若明月的茉莉。
他俯身凑在凌红发间一嗅,茉莉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她周身。
“明日午时,杨妈妈和桔绿会陪着你在西角门那里坐上一辆马车,那是带着你们去溪梦庄的。到了溪梦庄以后,自有人招呼你们,我要下了衙,才能赶过来。”
顾然似有似无的气息扫在凌红耳后,让她忍不住抬手挠了挠那处肌肤,很快就抓红了一块。
顾然见状直起腰背道:“就这么怕痒吗?皮肤也如此娇气,只抓了抓了就红成这样?”
“走吧,进屋去。我给你擦点脂膏就好了!”
顾然说着,不怕惊动燕子了,只牵着凌红的手往屋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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