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

　　“一成受潮，便要延误赈灾？”司马懿眸色如寒潭，“李、王两家是料定朝廷不敢动他们，还是觉得淮南百姓的性命，抵不过他们府中几石霉变的粮食？”

　　差役躬身垂首，额角渗出细汗。
　　一旁的傅嘏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属下查到，李、王两家暗中串联了颍川陈氏、河东卫氏等数位世家故交，洛阳城中已传遍流言，称赈灾粮款会被朝廷克扣大半，只余残羹冷炙给淮南百姓。他们这般造势，分明是想动摇民心，逼大人对他们让步，默许其囤积居奇、抬高粮价。”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势力网，却如附骨之疽般清晰可见。“世家大族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竟想借着灾情拿捏朝廷。”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看来不杀鸡儆猴，这些人是不会收敛的。”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传我命令，即刻率领禁军前往李、王两家粮仓，拘押负责管事之人，不必审讯，直接押往洛阳城郊的粮仓前，明日辰时当众问罪。”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傅嘏，语气斩钉截铁，“另外，派专人前往李、王两家府邸，告知其家主，三日之内，必须将足额粮银送至官仓，一粒不能少，一两不能缺。若逾期未到，便以通敌叛国论罪，届时，可就不是斩两个管事能了结的了。”

　　“大人，”傅嘏面露迟疑，上前半步又停下，“拘押管事易，可动世家根基难。李、王两家在中原经营数十年，不仅田产遍布三州，朝中更是有三位尚书、五位太守出自其门下。公然问罪，恐引发连锁反应，届时颍川、河东等地的世家若一同发难，弹劾奏折会如雪片般递入宫中，反而会让陛下为难。”

　　司马懿抬手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灾情如火，容不得我们瞻前顾后。”他走到案前拿起那份淮南灾情奏折，“世家势力虽大，却忘了江山根基在百姓。今日若纵容他们，明日便会有更多人效仿，届时淮南千里饿殍，流民揭竿而起，动摇的是大魏的国本。陛下即便为难，也知孰轻孰重。”

　　他将奏折重重拍在案上，纸页翻飞发出轻响。“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问罪，只诛首恶二人，不牵连其宗族子弟，也不抄没家产。既显国法威严，让其他世家看清朝廷的底线，也给李、王两家留有余地，让他们知难而退。”

　　傅嘏躬身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禁军与传讯之人，确保万无一失。”

　　司马懿独自留在书房，重新坐下，拿起粮册细细翻阅。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洛阳城郊的粮仓前便已围满了人。百姓们听闻有世家管事要被问罪，纷纷从四方赶来，挤在警戒线外翘首以盼，朝中官员、世家子弟也来了不少，或站在远处观望，或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神色各异。

　　高台之下，两名禁军将士押着李、王两家的管事，他们双手反绑在身后，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神色惶恐不已。

　　司马懿身着玄色朝服，腰束玉带，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的人群。

　　辰时一到，司马懿缓缓开口道：“诸位，淮南遭逢暴雨，数月不止，良田被淹，房屋倒塌，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朝廷急调粮草赈灾，盼能解百姓于倒悬，可就在这危急关头，有人却借故拖延，谎报粮食霉变。”

　　他抬手，指腹指向跪在地上的管事，语气陡然加重：“这两人，身为李、王两家粮仓管事，受家主之命，罔顾国法民命，隐匿实情，阻挠赈灾，其心可诛！”

　　管事们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哭喊着：“大将军饶命！小人是奉命行事，皆是家主的意思，与小人无关啊！”

　　司马懿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百姓性命攸关，便是家主之命，也不能违背国法！便是君王之命，若有害于民，也要据理力争，何况是世家私令？”
　　他向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你们既食朝廷俸禄，便该为百姓分忧，却助纣为虐，沦为世家敛财的工具，今日伏法，纯属咎由自取！”

　　“今日，我便以军法处置你们，以儆效尤！”司马懿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随着他一声令下，禁军将士拔出长刀，寒光闪过，两道血花溅起。管事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倒在血泊之中。

　　司马懿目光扫过下方围观的世家子弟与官吏：“往后，凡阻挠赈灾、危害百姓者，无论身份高低，皆是如此下场！”

　　李、王两家家主得知管事被斩的消息时，正在府中与心腹商议对策，听闻消息后，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四溅。

　　李家家主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他竟敢公然斩杀我家管事，这是在打我的脸，打整个世家的脸！”

　　王家家主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沉声道：“司马懿此举占尽民心国法，我们若是公然反抗，便是与百姓为敌，与朝廷为敌，只会引火烧身。他只斩管事，不牵连宗族，已是留了余地，我们若是不识趣，恐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自己。”

　　李家家主怒气稍缓，却依旧愤愤不平：“难道就这么算了？白白损失了两个管事，还要如数交出粮银，这口气实在难咽！”

　　“不然如何？”王家家主叹了口气，“司马懿手握兵权，又得陛下信任，如今灾情紧急，陛下定然是站在他那边的。我们只能连夜筹备粮银，按时送去官仓，先避过这风头再说。”

　　李家家主沉默良久，终究是认清了现实，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好！就按你说的做！但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三日后，第一批赈灾粮草十万石、银两五十万两从洛阳启运。长长的车队绵延数里，由禁军将士全程护送。

　　司马懿亲自送到城外十里亭，站在高处，看着车队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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