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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时值盛夏,连蝉鸣都带着股慵懒的倦意。
只有李潇冉来时,祁念安眼底才会露出那种真切又鲜活的快活劲儿。
正阳宫的内殿四角摆着硕大的冰鉴,丝丝寒气驱散着暑热。祁
念安毫无形象地歪在铺了竹席的贵妃榻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湖水绿冰绡寝衣,乌发用一根碧玉簪子随意绾着,手里还夸张地拎着一把大蒲扇,对着脖颈猛扇风。
“热死了热死了!这破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她小声抱怨着,属于现代的灵魂在躁动。
坐在她对面的李潇冉,依旧维持着太妃应有的端庄仪态,只是宫装外袍早已脱下,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
她正微微蹙着秀气的眉,认真摆弄着手里一套祁念安亲手绘制的扑克牌。
两个人想开了,男人都是浮云,自己两个小姐妹欢欢乐乐无病无灾的就很好!
“对三!”祁念安“啪”地一声把两张牌拍在小几上,动作带着几分穿越前在屋里打牌的豪迈,顺手捞起旁边冰镇着色泽诱人的葡萄酿,咕咚喝了一大口。
李潇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对三”震得指尖一颤,抬起温婉的眉眼,看着祁念安那副彻底放飞自我的样子,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和纵容。
她拿起白瓷壶,姿态优雅地替祁念安续杯,声音轻柔得像夏夜的微风:“慢点喝,后劲大。那边商路通了,这东西以后不缺。”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调侃,“总比某些人送来的、需要揣摩圣意的赏赐喝着舒心。”
祁念安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别提那晦气玩意儿!” 她凑近李潇冉,瞬间切换成宫斗模式,捏着嗓子,模仿起宁嫔那矫揉造作的腔调:“‘宸妃姐姐这葡萄酒颜色真亮,不像妹妹,只能喝些清茶淡酒,静静心……’”
她学得惟妙惟肖,最后自己先打了个寒颤,“yue——受不了了!标准白莲语录,一套一套的!”
李潇冉被她逗得摇头道:“还有那位懿贵妃,日日端着,恨不得把贤良淑德刻在脑门上,偏偏还要挑拨这个挑拨那个,我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泥塑菩萨呗,就等着别人犯错她来显圣呢!”祁念安笑一声,耸耸肩继续看牌。
酒过三巡,祁念安玩心大起,非要斗地主,输的人要被在脸上画乌龟。
李潇冉几轮下来,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已经被祁念安用黛笔画上了好几只形态各异的乌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额头上再画一只,就能召唤神龙了!”祁念安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地捶着榻沿。
李潇冉顶着满脸乌龟,幽怨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得过分的诡秘,假装年迈长辈派头揶揄:“侄媳妇,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促狭法子!”
嘴上抱怨着,眼底却全是暖意。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她们才能短暂地抛开身份,做回那个无拘无束的自己。
待到宫钥落定,万籁俱寂,两人便会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深色简便衣衫。
李潇冉虽看起来文静,祁念安身负不俗武艺,揽住李潇冉的腰,如同夜色中灵巧的飞鸟,悄无声息地避开一队队巡逻侍卫,足尖轻点宫墙碧瓦,几个起落间,便潜入了皇宫最高的观星角楼。
坐在冰凉的琉璃瓦上,夜风猎猎,吹散暑气,也吹动她们披散的发丝。
俯瞰脚下,庞大森严的宫城在夜色中沉睡,如同蛰伏的巨兽。
仰头望去,却是穿越前后都未曾变过的,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河。
“有时候真觉得像做梦一样。”祁念安抱着膝盖,轻声说。
“嗯。”李潇冉应了一声,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但至少,不是一个人。”
在这里,没有步步惊心的宸妃,没有年少守寡的灵太妃,只有两个相互取暖的灵魂,偷得这片刻的自在天地。
“有时候真想就这么走了,”李潇冉灌了一口酒,望着远处的灯火,难得有些感伤,“天高任鸟飞。”
祁念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
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短暂的逃离,与闺蜜一起毫无负担的躺平玩乐,对她而言,是在血腥残酷的宫斗中,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片纯净之地。
在这里,她可以卸下所有伪装。
带着一丝嘲讽,去面对前路的腥风血雨。
如今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未来需要什么,该争什么。
宁贵人和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恐怕还未意识到,她们面对的,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靠帝王宠爱才能存活的妃子,而是心智如铁的真正对手。
盛夏的余威尚未散尽,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却带着凛冬的寒意,直扑宸宫而来。
消息是依杏白着脸进来哭泣着禀报的。
彼时,祁念安正和李潇冉对坐,研究着一盘刚摆开的技能五子棋,手边还放着半盏未喝完的冰镇酸梅饮。
“娘娘!不好了!”依杏的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浣衣局……浣衣局那个叫小菊的宫女,她、她向慎刑司的胡嬷嬷告发了您!说她以前在咱们宫里当差时,曾亲眼看见您……您深夜对着一幅边境地图写写画画,标注关卡位置!”
“哐当——”李潇冉手中的白玉棋子失手跌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滚了几滚,落在地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祁念安,温婉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神里是全然的震惊与愤怒。
“她们……她们竟敢……”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祁念安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细小的毒蛇,倏地从尾椎骨窜上,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
边境地图?
标注关卡?
这指控的恶毒程度,远超之前的香囊事件。
这是直指通敌叛国,是能让她万劫不复,株连九族的死罪!
那阵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乎是本能地,她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刺激着神经,让因瞬间惊惧而有些空白的大脑迅速恢复运转。
她甚至没有立刻放下茶盏,而是又缓缓呷了一口已经微温的酸梅饮,那酸甜中带着微涩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奇异地让她更加冷静下来。
不能乱。
绝对不能乱,她对自己说。
宁嫔,或者她背后的宁国公府,终于按捺不住,使出了这招杀手锏。
买通被逐出宸宫的旧人,指控的内容又如此敏感致命,时机也选在她圣眷渐衰落魄,与邵斯志离心之后……
真是好算计!
刹那间,脑海中如同有一架精密的仪器开始飞速运转,过滤着所有相关信息。
小菊……那没印象,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被抓到偷东西的宫女。
当时只觉得是小事,秉公处理了便是,没想到竟在这里埋下了祸根。(笑死,伏笔忘记埋了,等完结修文小修一下hhhhhh 记)
是了,被主子驱逐,心怀怨恨,又被重金收买,站出来揭发旧主。
地图……她确实看过地图。
不是边境军事地图,而是商贸路线图,上面确实标注了一些重要的关卡和集市位置。
她当时兴致勃勃,还曾就几个关卡的通行效率和扩建可能性,在旁边用简体字笔做过一些笔记和批注!
可那是为了日后自己能吃的快乐所做的!
那地图后来……她记得是收在了书房紫檀木画筒里!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背后的轻衫。
如果对方连这个细节都知道,并且能准确描述出标注,那说明他们对宸宫的渗透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这绝不是一个失势宫女能凭空编造出来的!
祁念安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却沉稳的“叩”声。
她抬起眼,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依杏和满脸焦灼的李潇冉,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慢慢浮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
“不怕,”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慌什么?本宫行事,光明磊落。”
她转向李潇冉,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条理清晰地吩咐。
“现在,立刻让我们的人盯紧慎刑司,看消息是直接报到陛下那里,还是先经了懿贵妃的手。”
“第二,查清楚,那小菊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收了哪些不该收的钱财。”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扫向内殿书房的方向,“依杏,你亲自去,将书房书架子最上层那个筒取来,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带来。”
她必须立刻确认那幅地图是否还在,以及上面的批注是否会被曲解。
同时,她要在邵斯志雷霆震怒之前,就想好全套的说辞,并且……准备好反戈一击的证据。
来吧。
祁念安在心中冷笑。
都别活!
这场风暴,她不仅要安然度过,还要让掀起风暴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感,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微微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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