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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重用
进城以后,沈韵之随大军一起去城郊的营地驻扎。
其实说是城郊,离惠阳城并不远。骑马只需半刻钟的时间,便能到城中。
赵瑾言与游击进城,便随苏力世回将军府商议军事去了。
她把李莽他们安排好,本想去校场训练。没想到杨力竟然来寻她,两人正好在营帐门口碰到。
沈韵之说:“杨将军,多日未见,身体可是大好了?”
杨力点头:“杨某还未谢过都尉救命之恩,今日特来感谢,还望都尉莫要介意。”
沈韵之摇头:“将军,严重了。”
她以为杨力表达过谢意以后,便会离开。又见他还立在门口,便问道:“杨将军来寻我,莫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杨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说:“不知沈将军可有时间,介不介意与我一起去巡查城墙上的守卫?”
“啊?”沈韵之有些吃惊。
杨力说:“你有事儿?”
沈韵之急忙摇头:“无事,无事。”
“那就走吧。”杨力说。
沈韵之点头:“好,好……”说完,便与他一起向前走去。
沈韵之走在杨力身边,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以前总归练过她,那些手段让她至今难忘。如今突然对她这么客气,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魔王’这个称号还在耳边徘徊,现在看他脸上一丝红晕,彻底改变了她之前对他的看法。
由于军中那些可怕传闻,让她对杨力有些先入为主了。
她怎的忘记,这人还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鲜衣怒马少年狂,再怎么老成,也脱不了由心而发的一丝稚气。
沈韵之与杨力巡视着惠阳城的城墙,守城士兵正在换岗,撤下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向城下走去。
大战在即,赵瑾言为加强防卫,将苏力世原先布置的守卫保留了一小部分,其余都换成了他带来的人。
杨力神情严肃地指向远处的山脉,对沈韵之说:“沈都尉,你看这山脉绵延不绝,正是防守的天然屏障。沈都尉可有什么想法?”
沈韵之笑着摇了摇头:“杨将军这是已有退敌之策了?若真如此,理应速去禀报元帅才是。”
杨力第一次被曾经的属下这般称赞,非但不觉不妥,反而有些赧然:“沈都尉莫要打趣我了。与齐国交战乃军中大事,但凡有策,自当先禀明元帅。只是……我这想法尚未成熟,还需再三思量,方能呈报。”
沈韵之颔首:“确该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城墙另一侧,沿阶梯向下走去。
沈韵之问道:“昨日齐国遣使送来战书,听闻其统兵元帅已定,不知杨将军可知是谁?”
杨力答道:“据说是齐国大将军拓跋余。沈都尉对此人可有了解?”
沈韵之曾听过此人名号。六国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将领,除赵瑾言外,拓跋余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三。传闻他五岁能诗,七岁便随军学习阵法,十岁起便长驻军中,是难得的帅才将才兼备之人。
“在伙房时曾听闻一二,但所知甚浅,还望杨将军指点。”
杨力摆手道:“指点不敢当,权当交流罢了。这拓跋余乃齐国近年少有的帅才,屡次征讨周边部落,听说未尝败绩,在齐国威望极高。我虽未与他战场交锋,但听老将军们言及,此人谋略深远,与之对阵,稍有差池便会为其所乘。”
沈韵之问:“老将军们?按杨将军所言,这拓跋余年岁不小了?”
杨力失笑:“沈都尉想岔了。听闻拓跋余非但年轻,还生得一副好相貌。江湖传言,其貌比潘安,一个眼神便能勾魂摄魄。可惜的是,他从不近女色,不少人猜测他有断袖之癖。”
“断袖?”沈韵之难以想象如此英才竟有龙阳之好,若为真,着实可惜。
杨力还想再说,忽见赵瑾言的贴身护卫李魁迎面走来。
他停下脚步问道:“李护卫前来,所为何事?”
沈韵之打量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疤的魁梧汉子——这便是赵瑾言的贴身护卫?传闻他力大无穷,武艺高深,常伴元帅左右。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果然如传闻般冷峻漠然,油盐不进。
李魁向杨力略一点头,转向沈韵之道:“元帅命你速去帅营。”
“我?”沈韵之不解,“李护卫可知元帅宣我何事?”
李魁只道:“去了便知。”言罢转身便走。
沈韵之恐赵瑾言有急事,对杨力道:“杨将军,那我先行一步。”
“好,沈都尉快去吧,莫误元帅军令。”
沈韵之握了下拳,疾步跟上。
至帅营外,她先请人通报,得令后方才入内。
出乎意料,帐内不止赵瑾言一人。游击、赵清水、何正卿等人皆在,军中有头脸的将领几乎齐聚于此。目光扫过中央的沙盘,沈韵之心知他们正在商议抗敌之策,只是不解赵瑾言为何召她前来。
“既来了,坐下吧。”赵瑾言道。
沈韵之行了一礼,见赵清水身旁尚有空位,便走过去坐下。
赵清水对她挤挤眼,低声道:“刚得消息,明日齐军便会来攻。皇叔召集大家,正是商议御敌之策。”
沈韵之本已猜到几分,却未料赵瑾言消息如此灵通,连齐军进攻时辰都已探明。她原以为此战唯赵孟现急切,不想齐国竟也有意开战。赵齐两国乃六国中最为强盛者,无论谁吞并对方,日后攻陷他国皆非难事。如此香饽饽,两国君主想必都不会轻易放手。
沈韵之思忖间,何正卿已向赵瑾言请命:“元帅,大战在即,惠阳城乃兵家必争之地,拓跋余必来攻打。排兵布阵之策,我等来时路上已大致议定。故末将在此请战,愿明日率军于城外迎敌!”
何正卿是帐中资历最老、经验最丰的将领。他既已请战,旁人便不再多言,看向他的目光也愈发敬重。毕竟,此战初启,敌情未明,先锋试敌,胜或可退敌,败则恐有性命之虞。
然而赵瑾言并未立即应允:“何将军杀敌报国之心,本帅明白。但不必急于一时,待众将商议完毕再定夺不迟。”
“是。”何正卿退回座位。
赵瑾言目光忽地转向沈韵之:“让你思虑抗敌之策,可有想法?”
沈韵之一怔,见他确然盯着自己,方知并非错觉。帐中众人目光也随之汇聚而来。她轻咳一声,起身走到沙盘边:“回元帅,确有些粗浅想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瑾言缓缓靠向椅背,目光看似未变,却让沈韵之感到后背生寒,面颊灼热,如陷冰火两重天。
“但说无妨。”赵瑾言道。
沈韵之颔首,抬手指向沙盘一处:“元帅可知这是何处?”
赵瑾言瞥了一眼,眼神微动:“黑风崖口。”
“正是黑风崖口。”沈韵之尚未说完,一位性急的将领已按捺不住:“沈都尉,莫再卖关子!在座谁不知此处是黑风崖口?你有何计策,速速道来!”
沈韵之对他微微一笑:“将军莫急。”她继续道:“元帅,正如这位将军所言,无人不知这是黑风崖口。这意味着,齐国主帅也必然知晓,若想攻下惠阳城,此乃必经之路。他定也猜到元帅会在惠阳城布下重兵埋伏。惠阳城易守难攻,若齐军强攻……”她顿了顿,声音清晰有力,“必旷日持久。”
此言一出,连那性急的将领也安静下来。
一直皱眉倾听的游击此时开口:“依你之见,拓跋余也必知,若冒然过此黑风崖,我军设伏,他们便有来无回。拓跋余会为一座惠阳城,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沈韵之浅笑:“齐国既敢明发战书,便是要告知诸位,明日他们必来攻城。然而,那统兵之将是否真是拓跋余……游将军可敢断言?”
游击眉头拧得更紧,觉得有理却又隐隐不妥,一时难以辩驳,只得摇头:“自然不敢。那拓跋余滑如泥鳅,我岂能料定他心思?”
沈韵之点头:“这便是了。兵法有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何者为真,何者为假,属下不敢断言。但属下若是拓跋余,定会行此险招——明日遣人假扮他在城下搦战,自己则亲率精锐自黑风崖口潜入。此乃最直接、最可能速克惠阳城之法。”
游击追问:“此皆你猜测,你如何确保拓跋余必用此计?”
沈韵之从容道:“将军也说了,惠阳城易守难攻。只要我军粮草充足,守上半年亦非难事。拓跋余心高气傲,岂肯将大军拖困于此?再者,他征战未尝败绩,此时必敢行险。属下虽未饱读兵书,却也知战机稍纵即逝。拓跋余若此时不行险,日后恐再无良机。”
游击其实已被说服,追问不过是想引出她更多见解。话已至此,他心中了然。沈韵之亦知其意,并不点破,只待他自己无言。如此方能震慑帐中诸将,免去诸多口舌之争。
一直沉默的赵瑾言忽然问道:“你既已剖析至此,具体御敌之策,可也有了?”
沈韵之略作停顿,手指移向黑风崖口旁一片开阔的河口平原。此地地势平坦,人烟稀少,背后是高耸入云的黑风崖,前方是奔流而过的淮江。
“元帅请看,此平原地势开阔,人迹罕至,背靠黑风崖绝壁。若能将拓跋余诱入此地,”她目光灼灼,“属下虽不敢断言其有来无回,但必能剥其一层皮,抽其一根筋!”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哗然。
拓跋余的本事,众人皆知。连赵瑾言都不敢轻言必胜,她竟敢夸口“剥皮抽筋”?且不论官职高低,单论作战经验,她远不及帐中任何一人。
何正卿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赵瑾言看她的眼神也较之前有了变化,他将手按在案上,问道:“哦?你如何能剥其皮,抽其筋?”语气虽波澜不惊,沈韵之却听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不知是嘉许其谋,还是哂笑其言。
她挺直脊背,自信道:“据属下所知,前些年惠阳城曾遭水患,虽未伤及百姓,却毁田数十亩。守城官员虽上报朝廷,然灾情轻微,被户部压下,仅拨了些许银两安抚。时任守将苏将军恪尽职守,不仅如数发放赈银,更自掏腰包,于淮江支流上修筑了一道堤坝。此事知之者甚少,若非惠阳百姓,恐无人知晓。”
赵瑾言问:“苏将军,可有此事?”
苏力世答道:“禀元帅,确如沈都尉所言。平原之上确有一堤坝,乃末将当年为防洪所建。然规模甚小,若非沈都尉提及,末将几已忘却。”
赵瑾言点头示意其归位,对沈韵之道:“你是想炸毁堤坝,水淹拓跋余?”
沈韵之双眸熠熠生辉:“正是!齐国以骑射立国,水战远不及我军。只需炸毁堤坝,便能束住拓跋余手脚。任他武功盖世,也难逃元帅掌心!”
计策陈述完毕,帐中一片死寂,众人皆为其谋略所折服,再无异议。唯闻因心绪激荡而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片刻后,赵瑾言沉声道:“此事便交由你与游击去办。游击为正将,你为副将,明日率三千兵马,前往该处伏击拓跋余。”
沈韵之暗暗松了口气:“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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