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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陆玉尘面如死灰,死到临头想的却是:完了,他还没来得及写下遗言,还没跟铁牛解除婚约,连铁牛最后一面都没看见,他那么死心眼的人,不会为他守一辈子寡吧?不会殉情吧?那爹娘怎么办?岂不白操了一辈子的心?
若他有机会活着回去,一定会先解除婚约,再立好遗言,要铁牛好好活着,娶妻生子,替他给爹娘尽孝。
一想到死前跟铁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他滚,又想到有一天铁牛会娶得良人,再想起他时已恍如隔世,陆玉尘泪如雨下。
早知道自己这么快就会死,该好好跟他说的,好歹留个念想。
正心灰意冷间,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驴叫,是他的小毛驴又回来了。
“大人,是你吗?”接着,是张成焦急的呼唤。
陆玉尘甚至来不及止住眼泪,就抽搭着答道:“是我,你怎么找过来的?”
来的不止张成一人,除了郑经留守府中,清河县衙几乎倾巢而出,张成跳下马快走几步,确定陆玉尘伤势并无大碍后才道:
“我等早已散衙,是夫人说右眼皮跳得厉害,大人又迟迟未归,才叫我们出来找寻,刚行至榆树林,刚好碰到受伤的小毛驴,知大人可能遇险,赶紧前来相救。”
他又看看地上倒着的几具尸体,面色大变,“大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陆玉尘迅速用袖子抹光脸上眼泪,好在他磕破了脑袋流了一脸血水,不然被下属看到他哭,岂不是要丢死人。
“这些事回去再说,小九伤的重,得赶紧就医,咱们先回府,将这些尸首也带回去。”
小九伤重不宜颠簸,众人虽有马也不能马上将他带回,最后是几个衙役快速砍了树枝做成担架将人抬了回去。
陆玉尘和赵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赵五两腿刀伤行动不便,好在都不深,养个十天半月就可痊愈,陆玉尘的伤可能都要比他重些,右脚崴断了骨头要打夹板,头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但杜秀娥大惊小怪,硬是看着大夫缠了大半个脑袋才肯罢休。
小九就没那么乐观,县里所有的外伤大夫都被请了来,忙了大半夜才算止住血,将伤口缝合。
“小官爷的伤有些凶险,肠子都跑出来了,我等已经将伤口缝合,如今只能吃着药看能不能将器官将养归位,三个月内最好别乱动。”
因为担心小九的伤势,陆玉尘在门外等了一晚,谁劝也不听,直到听说脱离危险才放下心,请大夫开了药,好好送出门外。
这一夜过得太过惊险,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伤口钻心的疼痛,等人都散了,娘啊娘啊地打滚乱叫。
杜秀娥心疼也没办法,抹着眼泪道:“不过是崴了脚,谁也没你叫的欢,从前铁牛那样娇气,当了兵受伤也从没喊过一声疼,你且喝碗安神的药睡一觉,没准醒了就没那么疼了。”
听她提起铁牛,陆玉尘便不好意思再叫,乖乖喝了药,加上一夜奔波属实疲累,很快睡着。
等他醒来已是傍晚,杜秀娥端来灶上热着的红枣黍米粥,道:“郑先生等了你一下午,要不要叫他进来?”
陆玉尘小口小口喝着粥,点了点头。
郑经进屋,先看了看陆玉尘伤势,才道:“也是咱们太过大意,没想到陈滨海会狗急跳墙。”
“光是他一个未必有这么大胆子,是身后那位授意的也未可知。”
回到自己熟悉的府中,陆玉尘的胆气又回来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像榆树林里痛哭失声的不是他,连郑经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声:陆大人年纪不大,胆识过人。
“大人打算怎么办?”郑经问。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认怂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况且当时未留下活口,也无法指认,咱们只当不知是谁所为,将那些尸首挂到城门,贴出告示,有认出凶手者重赏。”
郑经点头,若是王义背后指使,定是从县外找来的杀手,别说无人认识,就算认识也无人敢出来指认,陆玉尘此计虽无用,至少表明县府对这事的态度和决心。
“陆某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帮忙参详一二。”陆玉尘话锋一转。
心情平静之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此次能够脱险实在诡异,那些杀手有备而来,若无突然出现在神秘高手相救,以他们三人之力断无生还的可能,而至今为止郑经连问都没问过一句,似乎对他们获救并不感到意外。
将自己获救的经过讲了一遍,他道:“依郑先生看,会是什么人救了我们?”
他心里怀着希冀,也可能是铁牛不放心自己,一直暗中跟随出手相助,这样郑先生不觉意外倒也说得通。
谁知郑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若是仇帅或许有夜里百步穿杨的本事,可他绝无可能那么巧出现在榆树林,郑某见识浅薄,认识的人物有限,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有此手段。”
陆玉尘急道:“铁牛也不能吗?”
郑经失笑,“大人在想什么呢?别说小将军年纪尚轻没有这样的功力,就算是有,他怎可能看见大人涉险还躲在一边不肯露面,只怕那些杀手刚一出现他就绷不住了,若是他在,绝不可能让大人受一点伤。”
想想也是,陆玉尘心头疑虑越来越重。
清河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藏着这样的高手?这人救了自己,究竟是巧合还是一直暗中相助?他一个小小县令,又有什么价值能让这样的人偷偷保护?
正思虑间,陆顺风尘仆仆地从外间急步进来,陆玉尘吓了一跳,“爹,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遇袭我怎能不来?伤得可要紧?”
看见陆玉尘头上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任谁都要以为他受了重伤,陆玉尘苦笑:“都是皮外伤,娘太紧张了才会包成这样,其实并无大碍。”
“到底怎么回事?”将儿子从头到脚查看一遍,确定他并非说谎,陆顺才忧虑地问。
陆玉尘只好将事情经过重新讲述一遍,又问:“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自然是你娘派人来说,张成也叫人传信去冷月关,估计铁牛一时半刻也该回来了。”陆顺道。
“怎么这样?”他不过才昏睡半日,消息都传到冷月关去了?陆玉尘瞬间惊慌失措就要穿鞋下榻,恨不得找个柜子先躲一躲。
他虽怀疑过救他的人是铁牛,但那也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并不当真,这会儿听说铁牛马上就要回来,反而慌了神。
铁牛不过才走了几日,他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岂不又要惹人生气?
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陆顺无奈道:“这是你想躲就能躲过去的?等他回来好好解释就是。”
“爹,您今晚别走。”有爹在,铁牛总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吧?陆玉尘不确信地想。
其实他担心的早了些,清河县离冷月关多半日的脚程,就算消息送到,等铁牛回来也要半夜,总不能一直要陆顺呆在他房里。
他受伤未愈,又说了这半天话,陆顺和郑经怕打扰他休息,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陆玉尘一个人躺在榻上想等铁牛回来该说什么,自然也睡不着,门外有点风吹草动便要屏住呼吸听上半天,直至天黑透了也没等到铁牛回来,他稍稍放松,想着自己受伤,铁牛回来了也不会立刻兴师问罪,渐渐放下心来。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他心忽地一跳,没等人进门便慌着道:“你先别急,我没事。”
“大人说得轻巧,您差点丢了性命,我怎能不急?”
那人声调期期艾艾,陆玉尘抬头一看,竟是几日不见的罗醒。
许是真的病了,罗醒比前两日看上去憔悴了些,也更瘦了,此时红着眼眶,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陆玉尘失笑,“原来是罗先生,进来坐吧。”
罗醒走进房间,斜坐榻沿上,目光在陆玉尘周身逡巡个遍,带着薄怒道:
“大人也太心急了些,就真的敢与王知府等人叫板?他们在咸州经营多年,根基坚固,又岂是你一个刚来的小小县令能轻易撼动?需知他若想动你,就如碾死只蚂蚁般轻松。”
“哦?先生怎知是王知府动的手?这样没凭没据,不怕祸从口出?”陆玉尘笑得不动声色。
罗醒冷笑,“大人也不用拐弯抹角套我的话,除了他还能是谁,这里又没有别人,大人还要拉着我去找王知府对质不成?即使去了我也不会认的,大人又能将我如何?”
陆玉尘无奈摇头,他确实有些拿这个罗醒无法,说他是坏吧,他又坏得坦坦荡荡,说他聪明,又从不用在正地方,叫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知他是在胡搅蛮缠,陆玉尘懒得应付,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先生若无其他事便请回罢。”
“你当我没事就来埋怨你几句?你头上那伤这样包着反而不好,我这里有祖上传的金创药,对外伤最是有效,你把那布拆了,我来给你上药。”
说着,罗醒跪上床榻就要动手给陆玉尘拆布,陆玉尘出于本能向后一躲,被他扑倒在榻上,罗醒红了脸,嗔怪道:“你躲什么?”
正撕扯间,门帘被人一把甩开,铁牛带着一脸寒意站在门口。
“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哥哥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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