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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大祭司柯尼特换上自己最好的圣袍,捧着圣典,带着大圣堂的高阶神侍们,匆匆赶到明尼尔大圣堂高大宽阔的门前,虔诚的站立着。
几乎在他们站好的同时,一阵号声自远处传来,王室白色鸢尾的旗帜,引着一队人马,走到大圣堂门口。
脸上带疤的公主跨骑着黑色的骏马,紧跟在旗帜队后,神色冷淡的走在一众人之前。
在她身边,是衣着朴素,卸去一切珠宝首饰的王后。
公主跳下马,挥退了王后她的马夫。她走到王后的红马跟前,亲手为王后打开侧鞍上的卡腿,将她抱下马身。
她转过身来,走到柯尼特面前,微微低下头,接受了柯尼特赐福的手势。
“您应该收到我的信了。”多尔抬起头对她说。
“是的,殿下。”柯尼特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圣堂非常欢迎格罗利亚姐妹的到来,我们为她做了一系列安排,您可以来看看。”
多尔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圣堂的大门。
柯尼特大祭司做的准备不可谓不精心。
她在圣堂的避人处,替格罗利亚准备了一间安静的屋子,作为平日的居所。
那屋子在大祭司休息室后的一座小花园里,一面靠着大祭司的住所,三面是大圣堂高大坚固的围墙。
住在其中,即使是在冬季,推开窗户,仍能看见深绿色的雪松间,有一团团挂在枝头的荚蒾,热情播撒着芬芳,一颗颗如铃铛般的雪滴花,在风中轻轻摇摆。
室内用墙壁和挂毯帘子,分割成卧室、书房和储藏室三间房间,大小适宜,足够一位清修的神侍日常使用。
卧室的壁炉边上,还有一套桌椅,令主人得以在不愿出门的时候,可以叫人将一日三餐送进屋中享用。
“这真是太贴心了。”格罗利亚抚摸着木桌上的纹理说。
多尔看看格罗利亚,她笑得很温柔,像是在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贴心的神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又看看科尼亚,这位贴心的大祭司,对格罗利亚的赞美泰然受之,带着恬淡微笑的她的,脸上既不见一丝骄横,也不见一点谄媚。
她简直想为这精彩绝伦的表演鼓掌了——如果她没有站在这两人中间的话。
“可以让我和我的女儿单独待一会儿吗?”格罗利亚将窗户推开一道手掌宽的缝,让冬日的阳光铺陈进屋子。
“当然,姐妹。”柯尼特看了一眼多尔,发现她并不反对这个提议,于是说:“我去替你将圣袍拿来。”
她说完,向多尔弯了弯身子,退了出去。
“那我们就赶快吧。”格罗利亚顺手将刚刚从花园里摘来的几朵花,插进壁炉上的花瓶里,然后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拿起拨火棍,拨弄了一下壁炉里的柴堆,让火焰烧的更旺一些:“等她把圣袍拿回来给我穿上,我就真变成‘格罗利亚姐妹’了。”
多尔也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您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问你的行动里有多少是伊莉莎的决定……”王后漫不经心放下拨火棍,看向多尔。
“虽然做决定的是我,但……几乎全部。”还没等她说下一句话,多尔告诉了她答案:“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您知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王后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因她的无知而无话可说,还是为她的坦诚感到惊讶。
片刻后,某些更为复杂的东西浮现在她的眼眸里。
“伊莉莎是个好孩子,聪明,敏锐,有耐心。”她说:“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她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女王。可惜……”
她摇摇头,将话题转回多尔身上:“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从来不是母亲。但……如果你还愿意听一听我的话,那我会告诉你,伊莉莎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可以相信她、倚靠她,让她成为你在宫廷——不论是哪个宫廷——的左膀右臂。”
“她知道如何在宫廷中生活,明白如何统治一个国家,她唯一欠缺的,就只是经验以及,”格罗利亚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还有血统。”
“像你一样?”多尔问。
“还不如我。”格罗利亚说:“我好歹有点王室的血脉,但伊莉莎,除非她能嫁入王室,不然她这辈子也成不了王室的一员。而这就意味着……”
她的语气多了些冷酷的意味:“你可以放心的使用她。”
“她是个平民,比父亲只是个爵士的米柔尔还不如,在宫廷中,一旦离开你,她就一无是处。”
“但你要牢牢记住,多尔,”王后竖起一只手指,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婚姻会分隔女性的情谊。一旦她们开始为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考虑,她们就将你置于他们之下。”
“所以,无论你如何喜爱伊莉莎,都不要让她得到一门显赫的婚姻。你可以给她权势,给她金钱,但永远,永远不要让她嫁给一个血统高贵的丈夫,尤其那些靠近你的王座的继承人们。”
“如果她要结婚,替她找一个臣服于她的男人,一个能成为她贤内助的男人。否则你的武器,会反过来,成为杀死你的利剑。”
“好了,这就是全部了,你可以走了。”说完这句,格罗利亚重新将身体贴回椅背上。
多尔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她将那些既是忠告,又带着些挑拨意味的话,在心中仔细的体味了一遍。
最后她的小声笑了出来。
“现在,你开始像我母亲了。”面对格罗利亚疑惑的眼神,她轻声解释了一句。
格罗利亚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轻声叹了口气,说:“我如今既不是王后了,自然又可以做你母亲了。”
“那倒不必了,”多尔站起身来,环视了这屋子一圈,见屋中陈设虽不如宫廷中的华美,却是样样具备,自觉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便打算离开。
但格罗利亚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将窗户关好,又走到门边,如法炮制,将一间屋子关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儿缝隙。
“你要干嘛?”多尔抱着双臂,看着格罗利亚这番动作。
如果只看个人的勇武,格罗利亚抓伤她的可能性,不比一只流浪街头的猫更大。因此,她并不担心格罗利亚突然暴起伤人,只是被她这神神秘秘的做派勾起了好奇心。
“在你走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格罗利亚的几乎是在用气声话说,极轻的气流从她压抑的嗓子中吐出,几乎令多尔产生两人正在密谋的错觉。
她没有因格罗利亚压低的声音而向前凑去,反而谨慎的和她保持着原有的距离:“你想知道什么?”
“你懂巫术,对吧。”格罗利亚说。
“果然如此。”多尔了然的点点头。早在之前,她的心中便隐约有些怀疑。
格罗利亚为何敢在多年前就笃定,只要换掉公主,离王位并不算靠近的她,便能成为女王?
那些在她之前的继承人,又缘何会一个接一个在有利于她的时间离开世界?
甚至她为那些贵族图谱倍感头疼,以至于身体不适的原因,格罗利亚明知她曾是赏金猎人,却仍选择找人伏击她的原因,多尔如今也已明了。
“你说呢?”她的脸色大约不太好。
任谁确认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脸色大约都会很差。
假如不是她接过那位女巫小姐的委托,那位女巫又恰好因囊中羞涩以至决定用知识抵债,她的小命就真要无声无息的丢在宫廷中,死后还要背上一个“居然因为不会学习而学死了”的“美名”。
格罗利亚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命运果然厚待你。”
“放屁!”多尔抱起双臂,冷冷的骂了一句。
“不是吗?”格罗利亚笑了起来:“你看,我也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一点我本不该知道的知识,它帮我解决了很多我不便出面处理的事情。我曾以为命运终于垂青于我,可惜……”
她摇摇头,不无遗憾的感叹:“为何它已对我另眼相待,对你却比对我更胜一筹呢?”
多尔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道从额头直穿到脸颊的长疤,在她手下微微的跳动。
水怪那混合着野兽腥膻和下水道臭味儿的吐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她不能说命运对她刻薄,至少她从那怪物的手里捡了一条命回来,成功的完成了那位女巫小姐的委托,但要说到厚待,那就恕她眼神不好,实在没怎么看出来了。
“算了,”看到她不快的眼神,格罗利亚停住了感慨:“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摸清你的全部底牌。在宫廷中被说是个女巫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你真的是。”
看到她并没把“我就是”写在脸上,格罗利亚莫名的感到了一丝隐秘的喜悦,即使是多尔这样的幸运儿,也没有占尽世间所有的好处。
“那个看见你炼药的阿莲娜,她生了一场大病,丢失了很多记忆。”格罗利亚继续说:“但接下来,你就得自己多加小心了。”
“原来是你!”多尔心中转念如电,忽然明白过来,那个让阿莲娜心心念念的女巫,就是格罗利亚本人。
“不重要了,”格罗利亚走到门边,替她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值得你关心的,只有兰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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