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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好吃吗?”
他问,声音在周遭的喧闹中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像一颗温润的卵石投入喧嚣的溪流,精准地落入她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林溪从氤氲着浓郁骨汤香气的粗瓷大碗里抬起头,唇角还沾着一点晶亮的油花。
她用力点头,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嗯!”声,那双总是蕴藏着江南烟雨般朦胧情愫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清晰的月牙,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孩子气的喜悦。
“比米其林三星好吃一百倍!”
她宣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话自然是夸张的,带着点属于她这个年纪、或者说属于此刻放松心境下特有的娇憨,但确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不久前的顶楼餐厅
——那些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法餐日料,摆盘如同莫奈的油画,每一道菜上来都伴随着冗长的介绍,需要动用各种闪亮的、冰冷的银质刀叉,遵循着繁琐的礼仪。
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社交任务,味蕾被层次复杂、刻意雕琢的调味料轮番轰炸,新奇则新奇矣,心却始终悬着,无法真正放松,连咀嚼的节奏都仿佛被无形的规则所束缚。
那里的一切都完美得像一个易碎的琉璃梦,华美却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眼前这碗看似粗糙、甚至有些“豪放”的馄饨,汤色微浊,
飘着点点金黄的油星和翠绿的葱花,
馄饨皮薄而滑,隐约透出里面粉嫩的肉馅,却让她感受到了最原始、最踏实的满足。
热汤下肚,暖流瞬间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夜间的寒气和之前积压在心头的郁结。
这是一种被生活本身、被质朴的热量所拥抱的感觉。
周砚看着她狼吞虎咽却依旧不失可爱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轻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瞬间软化了他平日略显冷硬的轮廓。
他没有多言,只是自然地拿起勺子,将自己碗里饱满的馄饨又拨了几个到她碗里,动作流畅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慢点吃,小心烫。”
他的叮嘱总是这样简洁,却蕴含着熨帖的关怀。
这个细微的、几乎成了习惯的动作,像最后一阵温柔的风,将林溪心里那点因为沈言澈而残留的、灰烬般的郁气彻底吹散,烟消云散。
她怎能不对比?
就在几小时前,在那个流光溢彩、足以让无数人艳羡的顶楼,沈言澈用一场极尽奢华的求婚仪式,试图将她重新拉回那个金丝编织的牢笼。
他包下了全城最贵的旋转餐厅,请来了媒体,铺满了空运而来的保加利亚玫瑰,钻石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一切都符合世俗对“浪漫”最顶级的定义。
然而,那满桌的珍馐里,却赫然摆着以顶级龙虾、帝王蟹为主料的菜肴。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要给她全世界幸福的男人,连她最基本的身体状况
——海鲜过敏,严重时甚至会引发呼吸困难
——都一无所知,或者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他的爱,是聚光灯下的表演,是社交媒体上的谈资,是建立在自我感动和外界艳羡之上的空中楼阁。
而周砚呢?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在众人面前与沈言澈做无谓的争执,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昂贵的菜肴一眼。
他只是在她最无措、最尴尬的时刻,穿过那片浮华的迷障,走到她身边,用那句石破天惊的“海鲜过敏”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又力逾千钧地撕开了所有虚伪的假面。
然后,在沈言澈和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牵起她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浮华。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刻意的炫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场那精心布置却瞬间沦为背景板的闹剧。
他只是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守护了她的健康和尊严,也彻底击碎了沈言澈精心营造的、看似无懈可击的假象。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量。
“砚,”
林溪放下那个带着缺口的白瓷勺子,双手捧着温热的碗沿,指尖感受着那粗糙陶器传来的踏实温度。
她抬起眼,目光认真地看着对面这个沉默却可靠的男人,
“刚才……谢谢你。”
周砚抬眸看她,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那目光里有包容,有询问,更有一种沉静的等待。
“不是谢你带我走,”
林溪轻轻摇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那固然值得感谢,但更重要的……是谢谢你……记得。”
她声音轻了些,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异常清晰,
“记得我不能吃什么,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她抬起手指了指眼前见底的馄饨碗,眼中水光潋滟,
“这种感觉……很好。”
是的,很好。
被人放在心尖上仔细珍藏、细心呵护的感觉,胜过世间一切华而不实的誓言和哗众取宠的浪漫。
沈言澈可以包下全城最贵的餐厅,可以买下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可以调动媒体营造出世纪求婚的假象,但他连她最基本的、关乎身体的禁忌都一无所知。
而周砚,这个看似冷硬、话不多的男人,却记得她海鲜过敏,记得她加班晚了、情绪低落时,最喜欢的就是钻进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小巷,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记得她作为陶瓷修复师,在工作室里对着那些 fragile 的古物时,喜欢听的几首循环播放的轻音乐;
记得她所有微小而不起眼的习惯
——比如看书时喜欢蜷在沙发角落,比如吃鸡蛋只吃完全煮熟的蛋黄,比如下雨天总会望着窗外发呆……
爱是什么?
或许它并非总是轰轰烈烈、宣言震天。
它更常常是藏在这些被记得的细节里,藏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陪伴里,藏在无需言说的理解与默契里。
它是一碗知其喜好的馄饨,是一句“小心烫”的叮嘱,是一个在需要时毫不犹豫伸过来的、温暖的手。
周砚沉默了片刻,他的沉默不是无措,而是一种深沉的、正在组织语言的认真。
然后,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越过小小的、泛着油腻光亮的木质桌面,轻轻覆盖在她捧着碗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握笔或工具留下的、略显粗糙的薄茧,那触感并不细腻,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坚实的力量。
“你的所有,我都记得。”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而专注,像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只是平铺直叙一个事实,
“以后,也只带你去你能开心吃饭的地方。”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枯石烂的承诺,只是这样一句简单到极致的话,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溪情感的闸门。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阵汹涌的酸涩努力压下去,生怕泪水模糊了此刻他清晰的轮廓。
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仿佛要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自己所有的信任与依赖,
然后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点点压抑的鼻音,却无比坚定。
他们的周围,是鲜活生动的人间。
旁边桌是几个刚下夜班的建筑工人,脸上还带着劳作的疲惫与尘土,正大声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聊着今天的工钱和老家念书的孩子,笑声爽朗而质朴;
另一桌是一对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小情侣,大概是从晚自习溜出来的,
头碰头分享着一碗馄饨,女孩夹起一个,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喂到男孩嘴里,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羞涩而甜蜜,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系着沾满面粉围裙的老板老陈,嗓门洪亮地招呼着熟客,
“老张今天还是老样子?”
“李婶,孙子感冒好点没?”,
手下包馄饨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个个元宝似的馄饨从他指间飞出,精准落入旁边的竹匾……
这就是人间。
嘈杂,琐碎,充满了汗味、尘土气息和食物的原始香味,甚至有些狼狈,却充满了鲜活、蓬勃的生命力和真实的温度。
这里没有虚假的客套,没有刻意的表演,每个人都在真实地活着,享受着最简单直接的慰藉。
林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馄饨汤的骨香、葱花的辛香、醋的酸香,还有淡淡的汗味和夜晚的凉意,这气息复杂却真实,
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踏实,仿佛终于从一层无形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她不再是被迫活在聚光灯下、需要时刻维持完美形象的“顶流前女友”,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给人留下话柄的瓷娃娃。
她只是林溪,一个热爱传统技艺、有点宅的陶瓷修复师,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地坐在油腻的路边小摊,
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安心吃一碗馄饨,并且大声赞美“好吃”的普通女人。
“比起那里的山珍海错,”
林溪看着周砚,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纯粹、毫无阴霾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清澈而明亮,
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更喜欢这里的烟火气。”
周砚凝视着她如释重负的笑脸,看着她眼中重新闪烁的、如同被山间最清澈溪水洗过的明亮光芒,
那颗常年如同被冰雪覆盖的、冷硬的心房,仿佛也被这碗馄饨源源不断升腾的热气彻底浸润、软化。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共鸣。
“我知道。”
他低声回应,语气里是全然的理解和包容,仿佛早已洞悉她所有未竟的话语和深藏的情绪。
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知道那段与沈言澈在一起时,被过度关注、被评头论足、失去自我的日子给她带来了多少无形的压力。
他知道她选择离开那片浮华,需要割舍多少外人眼中的艳羡,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更知道,她此刻这句“喜欢”背后,
是真正放下了过去的包袱和虚荣的诱惑,是全心全意地、义无反顾地拥抱他们共同拥有的、平凡却真实、温暖而坚固的生活。
他拿起旁边小碟子里那颗早已剥好外壳、露出酱褐色纹理的茶叶蛋,自然地放进她快要见底的碗里:
“尝尝,他家茶叶蛋也很入味,老卤子熬的。”
林溪笑着点头,用勺子将茶叶蛋在剩下的汤汁里滚了滚,然后夹起来,小心地咬了一口。
卤汁的咸香早已渗透蛋白,深入蛋黄,味道醇厚而均匀,蛋黄金黄绵密,带着淡淡的茶香。
简单至极的食物,却因为身边坐着对的人,因为此刻心安理得的氛围,而变成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这种满足,是任何米其林星级都无法赋予的。
他们不再多言,安静地享受着这顿迟来的、却远比预定计划更加珍贵的“纪念日晚餐”。
头顶是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老旧白炽灯,灯罩边缘聚集着几只小小的飞虫;
耳边是市井的喧嚣构成的独特交响乐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食客的谈笑声、老板的吆喝声、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碗里是温暖踏实的食物;身边是彼此紧握的手和无声流淌的默契。
所有的阴谋算计,所有的网络纷争,所有的过往云烟,
在这一刻,
都被这碗朴素馄饨升腾的、带着食物芬芳的热气温柔地隔绝在外,
显得那么遥远、那么虚妄,那么不重要。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那间可以俯瞰全城夜景、不久前还上演着奢华求婚戏码的顶层公寓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奢华的波斯地毯上,原本精心铺洒的、娇艳欲滴的保加利亚玫瑰花瓣,此刻已被踩踏得不成样子,与碎裂的水晶酒杯残骸、倾翻的酒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狼藉的、散发着甜腻与腐败气息的污渍。
空气中,那昂贵香氛与失败耻辱混合的怪异味道,更加浓烈,令人窒息。
沈言澈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失去了所有风度的困兽,在这片他自己制造的狼藉中疯狂地踱步。
高级定制西装的领带被他扯得歪斜,衬衫领口敞开,露出因愤怒而泛红的脖颈。
他英俊的面容此刻扭曲着,布满了阴鸷的戾气,那双曾让无数粉丝为之尖叫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疯狂的血丝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海鲜过敏……海鲜过敏……”
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浓重的恨意,每念一次,脸上的肌肉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眼中的戾气就加重一分。
这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甚至从未进入他考虑范围的细节,成了他精心布局中最大的、也是最可笑的漏洞,
成了周砚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反击他最有力、最精准的武器,
也成了他沈言澈一夜之间沦为整个上流社会和小圈子内部笑柄的导火索!
他可以清晰地想象,那些被他“盛情”邀请而去、指望他们记录下“世纪求婚”的媒体记者,
虽然碍于他的权势和即将到来的公关压力,不敢明着发稿嘲讽,
但私下里,在他们的微信群、在隐秘的饭局上,会如何绘声绘色地嘲笑他的愚蠢和失策,
如何将他不知前女友过敏原这件事,当作年度最佳讽刺素材反复咀嚼。
用不了多久,
“顶流求婚惨遭滑铁卢,竟不知前女友海鲜过敏”这个梗,
就会像病毒一样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里流传开来,然后逐渐扩散到更广的范围……
这比他任何一条精心策划的负面新闻都更具杀伤力,
因为它直接、残忍地戳穿了他苦心经营的“深情”、“细心”人设的虚假与不堪!
他甚至可以预见,对家会如何利用这个绝佳的笑柄,在暗中推波助澜。
“周砚……林溪……好,你们很好!”
他猛地停下脚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
仿佛那是那对男女嘲讽的脸庞。胸口因剧烈的、无处发泄的愤怒而剧烈起伏不定。
强烈的挫败感、被当众打脸的羞耻感,以及对周砚夺走林溪、破坏他计划的刻骨嫉恨,
像三条带有剧毒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啃噬着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嵌入墙壁的豪华酒柜前,甚至懒得再取杯子,直接抓起一瓶开了封的、价值不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仰头对着瓶口就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袋,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却根本无法浇灭他心頭那越烧越旺的邪火,
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一直远远站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经纪人王姐,看着他这副彻底失控的模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底最后一丝试图挽回的念头也彻底熄灭。
她知道,
眼前的沈言澈已经彻底被负面情绪所吞噬,走向了偏执和疯狂的深渊,任何劝诫此刻听在他耳中都只会是讽刺和背叛。
她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散落在客厅的个人物品,笔记本电脑、文件袋……
开始冷静而迅速地思考自己的退路。
这个曾经被她一手从默默无闻挖掘出来、精心包装、一步步推向神坛的“顶级商品”,似乎已经在巨大的 ego 和接连的打击下,走到了崩坏的边缘。她必须为自己早做打算。
“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沈言澈将手中已然空了的玻璃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了那面可以俯瞰城市的巨大落地窗上。
厚重的钢化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没有被砸破,
但酒瓶瞬间粉身碎骨,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四散飞溅。
他喘着粗气,如同溺水的人,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所占据。
他摇摇晃晃地弯下腰,从地毯的碎片和污渍中,捡起那部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状的私人手机,
手指因为酒精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艰难地操作着,从通讯录黑名单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分组里,找出并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在即将自动挂断前才被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谨慎而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称谓,直接问道:
“哪位?”
显然这是一个不显示号码的特殊线路。
“是我。”
沈言澈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混合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听筒的恶意,
“之前的计划,取消。”
他指的是之前吩咐下去的,通过商业手段、舆论抹黑等“常规”方式给周砚制造麻烦的计划。
对面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他指令的突然变更:
“您的意思是……”
“常规手段太慢了!温水煮青蛙?我等不了!”
沈言澈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他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
仿佛那是周砚和林溪并肩离去、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
“我要更直接的办法!我要一劳永逸!
我要让周砚……永远消失!听明白了吗?
永远消失!”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话语中透出的那股森冷、纯粹的杀意,让电话那头经验丰富的人也为之凛然。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他一反常态的疯狂和直白的指令所震慑,停顿了几秒,才更加谨慎地回答,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意味:
“沈先生,这……风险非常大,而且代价……也绝非以往可比。
您是否需要再冷静考虑……”
“钱不是问题!”
沈言澈粗暴地打断对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癫狂,
“我付双倍!三倍!五倍!
我只要结果!我只要他消失!”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后果,不在乎法律道德,不在乎可能引火烧身,他只想毁灭那个让他一次次品尝失败滋味、让他尊严扫地、夺走他视为所有物的男人的存在!
周砚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沈言澈最大的讽刺和挑衅。
“……我明白了。
我需要时间安排,也需要评估和准备。”
对面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低沉,但细微处还是能听出一丝凝重。
“尽快!我要尽快听到消息!”
沈言澈几乎是吼叫着下达了最后指令,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应,便猛地掐断了通话。
他将手机再次狠狠掼在地上,这次,那饱经摧残的手机终于彻底黑屏,零件崩散。
他看着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构成的、冰冷而繁华的都市画卷,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狰狞的笑容,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周砚,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用一碗廉价的馄饨就能羞辱我沈言澈?
不,你错了!
游戏才刚刚进入我的节奏。
你毁了我的求婚,毁了我的名声,我就让你……连吃馄饨的机会都没有!
我要把你,连同你那可笑的温情,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暗流,在这一碗馄饨所代表的温暖、踏实与另一端的疯狂、嫉恨的极致对比中,
终于彻底蜕变成了汹涌的、致命的漩涡。平静的表象之下,危机如同蛰伏的毒蛇,露出了狰狞的毒牙。
短暂的安宁,即将被彻底、无情地打破。
小巷馄饨摊前,林溪心满意足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混合着葱花和榨菜末的温热汤汁,发出一声轻微的、饱足的喟叹。
她放下那个厚重的粗瓷碗,抬起脸,对着周砚展露出一个毫无负担的、甜甜的笑容,如同孩童般纯粹:
“吃饱啦!”
周砚拿出随身携带的、素净的棉质手帕
——他从不常用纸巾——自然地倾身,帮她擦去唇角沾染的一点油渍,动作轻柔而专注:
“回家?”他问,声音低沉而温暖。
“嗯,回家。”
林溪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紧紧牵住他那双带着薄茧却令人无比安心的大手。
两人并肩,踏着地上斑驳的灯光与阴影,缓缓走入被夜色温柔包裹的街道,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城市斑斓的灯火与深沉的阴影交织而成的、复杂而真实的画卷里。
他们此刻还不知道,一场源于极度嫉恨、更为凶险和黑暗的风暴正在他们身后那座光鲜的玻璃堡垒中疯狂酝酿,致命的獠牙已然对准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但此刻,
他们紧握的双手,彼此依靠的身影,以及共同选择的这条充满烟火气的平凡之路,便是穿透一切未知黑暗的、最温暖、最坚定、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浮华的誓言终将褪色,精心的表演总会落幕,而人间烟火,不仅能温暖肠胃,抚慰心灵,亦能淬炼出最纯粹的真心,赋予平凡人以对抗世间一切风雨的无畏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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