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我在横滨当好人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并未陷入余梵预想中的忙碌漩涡。黑色死神的恐怖威名如同无形的寒冰，冻结了横滨地下世界绝大部分的蠢动。
　　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荡的，只剩下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而森鸥外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眼见着“枪打出头鸟”的风险骤增，便顺势下达了低调行事的命令。加上政府那姗姗来迟却总算落下的“治安重锤”，横滨竟诡异地迎来了一段喘息期。
　　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余梵甚至翻出久违的课本，低声背诵起《赤壁赋》与《登泰山记》。那些熟悉的文字韵律，像一双温柔的手，将她从“扮演”的冰冷深渊里一点点拽回。
　　窗外的街道，虽然依旧残留着战争的疮痍，却意外地透出几分劫后的、脆弱的祥和。余梵甚至感觉自己过两天就能跟小姐妹继续上街购物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看似尘埃落定之际，投下新的变数。
　　横滨的街道被一种粘稠、诡异的浓雾彻底吞噬。这雾仿佛有生命，无声地翻滚、弥漫，隔绝了光线，模糊了方向，连声音都变得沉闷遥远。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失效，分不清是深夜、凌晨还是黎明。
　　余梵是被一股冰冷的、直抵骨髓的惊悸硬生生拽出睡眠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她猛地睁开眼，视野里只有一片沉甸甸的、令人绝望的漆黑。浓雾似乎渗透了墙壁，填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种绝对的、被世界抛弃的孤立感攫住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在身侧的床铺上摸索，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就挨着她，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活物的温度！
　　“妈呀！！” 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曲起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蹬了过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
　　“WC！小梵你要谋杀我啊！！！” 一个熟悉又气急败坏、带着浓重睡意和痛楚的尖叫紧跟着响起。
　　这声音……余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啪嗒！”她手忙脚乱地按亮了床头灯开关。
　　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浓雾。地上，一个人正龇牙咧嘴地捂着腰侧，挣扎着想坐起来。……余梵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
　　“我去！云轻轻！” 她失声惊呼，下一秒，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我们回家了？！！”
　　接着她环顾四周还是自己那麻雀大小的出租屋。
　　“哦，没有……” 失落感像冰水浇下，随即又被巨大的困惑取代，“不对啊？你怎么……有实体了？”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地上那个活生生的、会喊疼的云轻轻。
　　接着余梵又立刻试了试系统。
　　【咱大脑聊天还能用吗？唉，能用】
　　云轻轻终于缓过一口气，揉着被踹疼的腰，愤愤不平地指着还坐在床上的余梵：“好啊！我帮你研究如何在涩泽龙彦的雾里包装你的能力，我研究到半夜都没睡呀！我头发都快薅秃了！好不容易给你研究完了，我困得要死，我……我上你床睡觉，怎么啦？碍着你的眼了？你就把我当沙袋踹下来！恩将仇报啊你！”
　　她越说越气，撑着地板站起来，疼得直抽冷气。
　　余梵这才彻底回过神，也看清了云轻轻此刻的样子。她赶紧跳下床，一边伸手去拉她，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戳了戳对方额头上那颗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奇异微光的宝石：“哎呦，我的宝，对不起对不起！踹疼了吧？我这不是吓懵了嘛！这啥？你的新皮肤？还挺闪……”
　　“闪你个头！” 云轻轻没好气地拍开她的爪子，虽然语气还带着怨念，但总算开始解释，“这是涩泽龙彦的雾！这破雾有个强制机制，能把异能从主人身上剥离出来，变成实体化的怪物！你的‘轮回’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异能！要是让别人看见你在这雾里活蹦乱跳屁事没有，那不就穿帮了？‘降维操控’的秘密还捂得住吗？”
　　她揉了揉额头的宝石，一脸生无可恋：“我拼了老命研究系统，总算把自己给实体化了，捏造了个身份——我现在就是你‘强制分离’出来的异能力实体！这宝石就是核心，按照剧本，打碎它，我这个‘异能体’就‘消失’了。”
　　云轻轻本身就和余梵有七八分相似，要不然这篇虐文也不应该是替身文学啊。
　　不过，在脱离了剧情的高中生活里，云轻轻不顾年级主任的死活剪了一个狼尾，平时不上学也是些金属质感的小饰品，一身宽松的工装裤配马丁靴，整个人透着一股飒爽不羁的酷劲儿，和余梵偏柔和的日常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
　　余梵这才想起龙头战争后期这场关键的“版本更新”——涩泽龙彦的浓雾！
　　她赶紧双手合十，态度无比诚恳：“哎呦，我的错我的错！宝，我对不起你！我请你吃大餐！咱现在……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别真踹出内伤……”
　　她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好啊，你还敢笑！” 云轻轻一眼看穿她的憋笑，抄起旁边椅子上一个软乎乎的抱枕就砸了过去，“看招！”
　　余梵大笑着侧身躲开，顺手也抄起床上的枕头反击：“来啊！谁怕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异能’持有者的实力！”
　　“呸！我现在才是你的‘异能’！看我不‘反噬’你！” 云轻轻怪叫着扑上去。
　　两个女孩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瞬间扭作一团，枕头成了武器，尖叫和笑骂声暂时驱散了浓雾带来的沉重压抑。她们像两只嬉闹的小兽，在昏黄的灯光和翻滚的雾气里追逐躲闪，暂时忘却了窗外的死寂与危险。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看着对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嬉闹的余温散去，窗外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再次成为唯一的主宰。
　　余梵拉开窗帘一角，街道空无一人，死寂得如同鬼域。商场巨大的霓虹招牌在雾中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色块，餐厅的玻璃门紧锁，里面一片漆黑。整个横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末日降临后的空城。
　　“好无聊啊……” 余梵一屁股坐回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忽然，她眼睛一亮，猛地看向旁边还在揉腰的云轻轻，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蹦了出来，“哎！轻轻！你现在可是我的‘强制分离的异能力’哎！按照设定……你是不是得‘杀’我？就像雾里其他那些异能体追杀主人那样？”
　　云轻轻揉腰的动作一顿，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她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兴奋的弧度，打了个响指：“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规则如此，不玩白不玩！鬼抓人怎么样？刺激版的！”
　　她立刻调出只有两人能看到的系统虚拟屏，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横滨地图，代表浓雾覆盖区域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阴影，一个闪烁的小红点标记着她们此刻的位置。
　　“我开系统全局定位！给你十分钟逃跑时间！范围嘛……” 云轻轻手指在地图上潇洒地一划拉，笑容带着点小恶魔的味道，“整个横滨雾区！够不够大？被抓到的人……嘿嘿，请客一个月奶茶！敢不敢？”
　　余梵瞬间像打了鸡血，所有的无聊和疲惫一扫而空，肾上腺素飙升：“谁怕谁！成交！十分钟！计时——”
　　她的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嗖”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门外翻涌的浓雾之中，身影瞬间被灰白吞噬。
　　“开始！” 云轻轻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得意地补完了最后两个字。
　　【哼哼，看我怎么找到你！】
　　【我等你哦~】
　　浓雾粘稠如冰冷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重的铁锈和海水腥咸的味道。余梵像一只在阴影中潜行的猫，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集装箱壁移动。她的目标很明确——港口附近那片迷宫般的废弃仓库区。巨大的钢铁骨架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巨兽的骸骨，锈蚀的管道纵横交错，布满苔藓的水泥地面湿滑冰冷。这里地形复杂，通道狭窄，堆满废弃物的角落比比皆是，是绝佳的躲藏地点。
　　她放轻脚步，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就在她屏住呼吸，准备闪身钻进一个半塌仓库、被扭曲铁门遮掩的阴影时——
　　“啊啦，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熟人’？”
　　浓雾被拨开一丝缝隙，太宰治的身影显现出来。他依旧裹着那件黑色大衣，绷带缠得一丝不苟，鸢色的眼眸在浓雾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他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地上几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形态各异的异能结晶。
　　余梵习惯性伸手打招呼：“哈喽！好久不见啊，太宰。”
　　太宰治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看来是小梵啊。”他拖长了尾音，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死神小姐’呢！”
　　余梵也是十分敬业的扮演一无所知，她眉头微蹙，发出一个短促的疑问音：“……嗯？”
　　太宰治十分好心的给余梵讲解了她“交付”身体的这几天那位都做了什么。
　　“是呢，很不可思议吧？就在你把身体‘交付’出去的这几天里，‘她’单凭一己之力，就以一种……嗯，相当‘高效’的方式，恐怖地抑制了整个横滨的混乱局势呢。”他话锋一转，笑容不变，眼神却更加锐利，“不过，小梵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呢？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余梵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当太宰治抛出疑问时，她微微歪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抵着下巴，眼神流露出一种纯然的思索，反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这些天生的异能者……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能力的呢？”
　　她的问题带着一种天真的探究欲，仿佛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点。
　　这倒是问住了太宰治。
　　余梵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停顿，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用一种带着点飘渺的推测语气说道：“总不会是……像神明降下神谕那样，突然在脑子里告诉你们该怎么用吧？”
　　太宰治听着她这充满幻想色彩的解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浓雾中显得有些空灵。
　　他鸢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余梵，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神明？呵……谁知道呢？小梵相信……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里，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余梵无所谓的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有没有跟我关系也不大，又不影响我活着。”
　　“活——着——”太宰治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舌尖反复咀嚼一枚苦涩的橄榄，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太宰治眼神微动，薄唇轻启，似乎要抛出下一个更加深入、更加危险的问题时，余梵眼角余光瞥见系统共享定位上那个代表云轻轻的小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她语速飞快地打断了太宰治未出口的话："下次聊！我先溜了！太宰我相信你！赶紧让雾散了吧！"
　　话音未落，她已像受惊的鹿般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旁边灰白雾气之中，身影瞬间被翻滚的雾霭吞没，只留下搅动的气流和一句仓促的尾音。
　　太宰治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梵在迷宫般的仓库区里灵活穿梭，像一道融入雾气的影子。凭借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云轻轻在系统里共享的粗略地图，她试图拉开距离。冰冷的铁锈味和潮湿的霉味是这里的主调。就在她拐进一条堆满废弃轮胎、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异变陡生！
　　前方浓雾猛地剧烈翻滚起来，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降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铅块！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小巷尽头一堵厚重的、布满锈迹和涂鸦的水泥墙，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吨巨锤正面轰中，瞬间分崩离析！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如同炮弹般四散飞射，烟尘混合着浓雾冲天而起！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崩塌的烟尘与雾气的混合物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周身覆盖着如同实质般粘稠流动的、散发出灼热红光的物质，仿佛熔岩铸就的铠甲。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点如同地狱熔炉风口的炽亮光芒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燃烧着，散发出纯粹而暴戾的重力威压！它悬浮在离地半米的高度，脚下被波及的地面寸寸龟裂、下陷。每一次呼吸般的能量波动，都让周围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中原中也的重力异能！它正在无差别地释放攻击！
　　余梵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反应，猛地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块呼啸而来的、带着恐怖动能的碎石。烟尘呛得她咳嗽起来。
　　那熔岩般的异能体似乎感应到了“猎物”的存在，它那两点炽亮的光芒猛地转向余梵的方向！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欲的气息锁定了她！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纯粹破坏冲动的咆哮撕裂浓雾！它悬停的身体微微下沉，然后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刺目的红光，朝着余梵的方向狂暴地冲撞而来！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废弃的轮胎被恐怖的重力场瞬间压成扁平的橡胶饼！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余梵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这绝不是能靠躲闪或嘴炮应付的东西！她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属于“战斗人格”的那份冷酷和精准，身体微沉，重心压低，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限，死死锁定那团高速撞来的毁灭红光！必须击碎它额头的核心宝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梵！蹲下——！】
　　云轻轻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脑中传来！
　　余梵想都没想，身体猛地向下一伏！
　　一道黑影带着破风声从她头顶上方掠过，精准地砸向那熔岩巨人额头发光宝石的位置！
　　那竟是一个……圆滚滚的、涂着军用绿漆的……手榴弹！保险销已然不见！
　　“不是！” 余梵的惊呼和爆炸声同时响起！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小巷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熔岩巨人的上半身，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碎石向四周猛烈扩散！
　　余梵即使伏低了身体，也被气浪掀得翻滚出去好几米，后背重重撞在一个集装箱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聪。烟尘和浓雾被爆炸彻底搅乱，视野一片混沌。
　　几秒钟后，烟尘稍稍散去。那熔岩巨人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几缕袅袅青烟。一块暗红色的、布满裂痕的异能结晶静静地躺在坑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咳咳咳……” 余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耳朵还在轰鸣。
　　她瞪着从旁边集装箱顶上敏捷跳下来的云轻轻，声音都变了调
　　【我去！云轻轻！你……你哪里搞来的这玩意儿？！】
　　云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咳……刚才追你的时候，在一个被炸塌的军火走私点废墟里翻到的，果然对付这种大家伙，物理超度最管用嘛，对了，你没事吧！】
　　余梵看着她那张酷酷的脸上混合着关切和“我是不是闯祸了”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感，被这离谱的操作冲淡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灰扑扑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想象着刚才那惊险又滑稽的一幕——一个手榴弹解决重力异能体？这剧本谁敢写？
　　“噗嗤……” 余梵没忍住，率先笑出了声。
　　云轻轻也跟着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交织在一起。笑声在寂静而诡异的浓雾小巷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又带着点不合时宜的鲜活。
　　【哎呀！看来时间差不多了，龙头战争的副本要结束了呢，算我最后抓到你了啊！一个月奶茶不许出尔反尔！】
　　【okok，你快回去吧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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