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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亭
冬日下过雪的道路被清扫出一条，朝雾凛站在路上系好了围巾也要朝掌心吹气，那纤长的手指冻的有点泛红，切原赤也将她的双手揣进自己兜里。
朝雾凛疑惑地抬头看了沉默的青年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只用动作身体力行证明着他已经很会照顾她了。
太阳的光线给沿途的景色镶上一层金边，他们正准备从居住的民宿走到函馆最近很有名的一个小亭子打卡，此刻身边一列车鸣笛经过，慢悠悠的车轮滚滚发出轰鸣的摩擦声，尽管隔着防护用的一堵薄薄隔音墙，朝雾凛的心也跟着车靠近的频率一同跃动。很奇怪，人竟然如此在意冰冷器械制造出的声音。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口袋里，只能竭力扭过头去寻找列车的踪迹，她的视线捕捉着那旧式绿白皮车的动态，阳光正好射进朝雾凛的瞳孔折出鎏金似水的波漾。
“你…”
“什么？”
电车和她擦肩而过，相遇的时间不过几秒，朝雾凛很快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切原赤也。
你的眼睛有一种野性的勃勃生机，切原赤也想这么说，但他机智地闭上了嘴，他已经知道这样的形容词是拿不出手的，必须得想一个更好听的表达才不会被打！
“车亭要到了。”
很难说清这个小亭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人气的，几年前还隐隐要废弃的样子，突然就摇身一变很多外国游客自发来打卡，据说是在该国旅游软件上拍出了美图作为宣传。
冰天雪地里，浅色的蓝天，有的时候也是灰色，一个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像是车站配备的功能亭，可以接电话、卖一些吃食饮品、兼备地图景点推荐等书刊。随着函馆的年轻人都前往东京等大城市聚居，这个站点越来越冷清才险些废用这亭子，总之现在有了些人气当地政府才重新装修一遍填充货物又开发了下附近的相关设施。
很多人被那张图吸引而来，自然落下堆积的雪，亭尖油漆磨损褪色变成若隐若现的红在雪中呈现一种哀寂之景，空旷的构图里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人类遗留的痕迹，就好像这里被天地抛弃的孤寂。它触动了很多人心中的哀，可配色又是出奇的和谐，引得游人想来这里体验茫茫大雪中缓慢眨眼，一片雪花被睫毛扑落的清冷。
他们两个人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现在这里好多人啊，好像回到了东京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动，细密的交谈声如波浪，但好在没有十分高亢的声音打破这片和谐，否则亭尖的积雪都要被震落。
北海道的雪很大，很容易堆积，可它也足够松软。
那依稀看出上世纪审美建造的亭呈现火车头形状，旁边有一扇很窄的门，但它有开着的玻璃窗可以上下拉动，想要什么可以让坐在里面的店员拿。旁边还立着信箱，也对，从前它承担的功能很丰富。重新粉刷后的红十足鲜艳，是这方天地里最亮眼的颜色。它旁边还有个小池塘，用鹅卵石围了一圈，雪花此刻轻轻砸在池面泛起涟漪。
朝雾凛只停留在半米的距离看了眼，侧头就跟切原赤也低语：“卖的东西看起来都很难吃，上世纪的产物。”
上世纪的产物，口感渣渣的，或者干巴，远不如现在日益改进的或酥脆或香甜零食，就连以前她爸妈都很少吃这些了。
朝雾凛扶了扶围巾下掩藏的照相机，犹豫再三没有拿出来，网上吹嘘多么好看的景色，可到了之后这么多人，她反而兴致缺缺不想拍摄下来了。她扯了扯切原赤也的外套衣袖，小声提点着去下个地方。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远就有好几个棚子支起来卖东西，看起来比信箱红亭那热闹一些，那栋小巧的屋都只是淡淡看一眼，并没有人真心想走过去买东西。
“可以帮我们拍照吗？”
“你好帅呀，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突如其来的热情袭上切原赤也，他被围成一圈问得一头雾水，搁以前他早就大声不客气让她们都走远一点，但他此刻只想静静的不闹事，他还处于退役舆论的漩涡口不想接受任何采访，也不想同行的朝雾凛受到任何打扰，他说过了，他要陪着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这像一句普通的誓言在他心里成了执念，反复念着反而红眼入了魔。
被热情的少女们冲散她和切原赤也的距离，朝雾凛垂眼等了几秒，确定切原赤也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便折返刚才的红亭，她想再看一遍。
明明往来不乏人群，可为什么她觉得那岗亭就是孤寂的，因为固守着上世纪的记忆吗。
朝雾凛取出相机，她透过那孔小眼去寻找构图。视角变窄了，她眼中的世界凝固了，被风雪吹拂的红亭成了池塘边唯一的主角，尽管周围看不见停留的列车，因为车早已改了站台，但她能听见落站时的呜呜声，半空中飘起淡淡的蒸汽。玻璃窗里是昏黄的灯光，店员老旧做派，戴着眼镜在窗边捧着本书细细研读，他低着头，衣服上的扣子都一丝不苟缝合。
心静下来了，景就美了。
咔嚓，店员看书的侧脸她照了一张；咔嚓，亭尖的积雪她拍了一张；咔嚓，池塘边圆润的鹅卵石堆着莹白的雪她影了一张。
“现在是2018年11月22日，我在函馆。”最后朝雾凛将镜头对准自己，背后是缩小的景，她轻轻念着浮出微笑，口中呼出的森冷白气笼罩着镜头。
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呢？一时之间朝雾凛也犯了难，微小之景在镜头里如此幽静雅致，可她竟找不出更多的词句来夸，那种白雪红瓦的浓重色彩对比的静寂哀伤她只回忆得出那首俳句：雪之夜，一灯如月。太阳的金边只给那一班电车洒下光芒就消失，天空又变得灰蒙蒙飘落吹雪，亭内的灯如豆散发一捧暖色的光。
景色很美，她现在也能些许体会到那张神图的拍摄者心境。
朝雾凛满意地收起相机，自认为里面收获了令人赞叹的影像，她稍微分出心神想被美少女们围绕的切原赤也此刻应该也有爽到，那么多哦。
她走到切原赤也刚才被拦下的地方，没人，她左右找了找，还是不见踪影。好吧，这个家伙回答完问题会往哪里走？倒退回去看景吗，切原赤也不太会做这样的事。
“小姑娘呀，你在找人吗，刚才和你同行的那位似乎也在这里找你找了好几圈。”十字路口边摆摊的阿婶抬眼嫌她晃得烦打扰做生意，连忙抬手指着前面的方向让她去。
切原赤也找她找的很焦虑，这件事让朝雾凛缓慢眨眼理解，他很在乎她。
可是那么多美少女追捧到他面前呢，朝雾凛撇撇嘴有点不高兴。
继续往前走是散开的人群逛完两边的特产摊贩后吃饭休息的餐馆，也不知道这家餐馆花了多少钱才有资格在这里开设，大大的一个招牌横在路中间，朝雾凛绕开它后才找到游客聚集中心，这里有大厅和座位。
嗯…该怎么做才好，下一步是和工作人员说有个九岁又二百四十个月的儿童走丢了，他的家属在服务台很焦急地在等他回家吗，朝雾凛边走边苦恼着。
从透明的大厅玻璃朝里看，那一排座位上有一个身影穿着熟悉的衣物颓废窝着，朝雾凛趴在玻璃上静静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不太好。
他还敢脸色不好，朝雾凛气笑了，但那个阿婶又说他找了自己好久，刚才…让他担心了吧？
“赤也，生气啦？”朝雾凛若无其事地跳到他面前打招呼，吵架是很没必要的事，那点不愉快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切原赤也耳朵微微一动，立马挪动身体将脸换了个方向，势要表现出他的冷酷和无情，他要好好教训这个走丢的家伙！
朝雾凛像螃蟹一样横步挪过去弯下腰打量气呼呼的恋人，他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也发现她在他面前了，偏生故意不理她，甚至连眼珠都不朝她这个方向转。
哇，切原赤也，你做的好刻意！
托腮撑着脸的人满脸不爽调换着方向和姿势，浑身都冒着怨气泡泡，这种时刻一点都没有长大。
“赤也，赤也，不要不理我嘛。”小螃蟹朝雾凛挥舞着她的两根钳子横行霸道让切原赤也看她，他的视线挪到哪里，她就占据哪里。
听着妻子的请求，切原赤也抖了一秒似在动摇，依旧坚决地闭着嘴巴，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酷刑！装高冷不是他的强项！
朝雾凛的小钳子夹住恋人的脸，强制他的眼睛看着她，她捧着切原赤也的脸轻轻地吻下去，唇瓣厮磨着是他以前最喜欢的温存方式。
不知道十年后的切原赤也喜欢什么，但她只能用以前的招数对付他啦！
怔愣的切原赤也似乎被偷袭到震惊，但总算愿意开口交流。
“你有没有当新婚妻子度蜜月的自觉啊！”
啊？哦，他们好像是约定好这一次到处走走像新婚夫妇一样游玩，而朝雾凛总是忘记这一点，切原赤也在她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太多了，恰巧这一段是新婚丈夫。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自觉乖乖当丈夫的这位意识到他的新娘跑路了一会？
朝雾凛调皮地想着，笑嘻嘻重新认领这一段路的新身份，她是切原赤也的新婚妻子。
气哼哼的切原赤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紧张担心自己的样子更是美味，甚至焦虑不安的等候都很有趣，足以抵充那点疑似拈花惹草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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