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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母慈女悦意悄
敲门进来的人是云袖。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炖品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小姐,您考了一上午,回来又和谢公子说了这么久的话,定是又累又饿。这是小厨房刚炖好的冰糖燕窝,最是温补,您先用些垫垫肚子吧。”
卫璇睁开眼,看着云袖手里的食物,突然也觉得好像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云袖将托盘轻轻放在榻上的小几上,为她盛好燕窝。
卫璇接过,用调羹慢慢搅动着,吃了两口,问道:“卫竹呢?”
刚开始她和谢清晏在一起时,卫竹日日在暗中小心盯梢,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谁对谁不轨。
反而后来,两人渐渐适应了这个关系,经常情到浓时就抱着互亲一番,他倒反而不盯了。
再后来,每每谢清晏一来,卫竹似乎就会跑到别处去,避嫌一般。虽然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现在谢清晏走了,也不知道他回来没。
云袖答道:“好像就在外面吧。小姐要叫他进来吗?”
卫璇几口吃完,搁下调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起身道:“备车,去苏伯那里一趟。”
云袖有些讶异:“小姐,您这才刚歇下,气儿都没喘匀呢。苏伯那边若有急事,肯定会立刻派人来禀报的。”
卫璇道:“不是他有事,是我有事要问他。早些弄清楚,早些安心。”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云袖见她神色坚决,不再多劝,连忙收拾了碗盅,快步出去传话。
卫璇则走到廊下,午后阳光正好,映得院中花木生机盎然。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提高了些声音:“卫竹。”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卫竹就不知从哪儿出现了。
“随我出府一趟。”卫璇吩咐完,便率先向院外走去。
卫竹跟了上去。
来到苏氏锦缎庄,早有伙计恭敬地将她引入内堂。
苏伯很快闻讯赶来,见到卫璇,脸上露出笑容:“东家,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卫璇在主位坐下,接过伙计奉上的热茶,道:“苏伯,我想问问之前交代你的那桩事进展如何了?”
苏伯闻言,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与红光,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回东家,正要向您禀报呢!托东家的福,进展极为顺利!前两日那边就传过话来,说是太后娘娘对我们呈上去的各地珍品料子格外满意,已初步定了要采买一批,数量不小,说是要赶在年节前制出衣裳,以备宫宴和赏赐之用。”
苏伯激动地补充道:“尤其是那匹天水碧的缭绫和那卷瑶光锦,听说是太后娘娘看了就喜欢!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这天水碧与瑶光锦乃是今秋苏伯自岭南重金求得的珍品,一匹难求。
天水碧以特定苏方木并金属盐反复浸染十数次,方得这雨过天青之色,清透如水。
瑶光锦则用了前朝“缀金”之法,以真金捶打成箔,捻入丝线为纬,方得这华光内敛、转动间流光溢彩之效。
两者工艺繁复,几近失传,年出不过数匹,能被宫中选中,实乃殊荣。
“这是大喜事。”卫璇颔首,问道,“只是,这两样料子工艺复杂,产量本就极低,如今要赶在年节前交出足够的数量,工坊那边来得及吗?可有什么难处?”
“东家放心!”苏伯显然早已盘算过,信心满满地回道,“老奴一得了准信,立刻就安排下去了。咱们自家的顶尖织工都已停了其他活计,专心赶制这两样。就是那瑶光锦需用的孔雀羽金线和月白底纱,都是极难得的材料,库房里的存货已然不多,老奴前两日已派人加急去岭南采买了,定能在用料告罄前补上!”
他压低了声音,道:“牵线的公公私下还透了底,若这回的差事办得漂亮,往后宫里每年春秋两季的采买,咱们苏氏至少能占三成!那才是真正站稳了脚跟,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商了!”
卫璇被苏伯领着去仔细查看了一番料子,又询问了些细节,苏伯皆对答如流,安排得井井有条。
“您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卫璇最终点了点头,叮嘱道,“只是此事关乎重大,所有环节务必亲自把关,尤其是用料和安全,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苏伯语气斩钉截铁:“东家放心!老奴晓得轻重,定当竭尽全力,绝不会误了事,更不会丢了东家和先主母的脸面!”
从工坊出来,卫璇又嘱咐了苏伯几句,便准备离开。
刚走到锦缎庄前厅,就听到一个带着不确定的清脆声音:
“卫姐姐?”
卫璇循声望去,只见冯婉正挽着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站在一匹色泽鲜亮的杭绸前,脸上满是讶异。
卫璇停下脚步,微笑道:“冯姑娘,好巧。”
“真的是你呀卫姐姐!”冯婉松开妇人的手,快走两步来到卫璇面前,脸上洋溢着喜悦,“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你来这干什么呀?”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卫璇和她的目的相同,语气轻快地问道:“你也是来挑料子的吗?我和我娘逛了好几家,最后还是觉得这苏氏锦缎庄的料子最好,花样时新,质地也顶好。卫姐姐你身上这件就好看得紧,连你都光顾的铺子,定然不差!”
卫璇见状,便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顺势道:“正好无事,随便看看。”
冯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卫璇身后侧方的卫竹。
她忍不住凑近卫璇,小声问:“卫姐姐,这位到底是谁啊?”
卫璇道:“卫竹,我的护卫。”
冯婉惊讶,“你家连护卫的模样都生得这般出众吗?”
卫璇闻言,又看了卫竹一眼。这长相,确实很难往护卫方面联想。便忍不住笑了笑。
卫竹疑惑挑眉。
冯婉道:“上次在宫门口我就留意到了,我还以为也是姐姐的哪位贵人朋友,没好意思问。姐姐连身边的随从都如此不凡,家境定然是极好的。”
家境好不好的暂且不论,至少目前在卫璇眼里,在卫竹还没能完全完全让她回本前,他简直就是个行走的一万二千两。
卫璇嘴上轻描淡写地客气道:“冯姑娘过奖了,不过是尽忠职守的本分人罢了。”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冯婉亲密地挽上母亲胳膊的手上。
只见冯夫人正仔细地摩挲着一匹湖蓝色杭绸的边角,感受着它的厚度与韧性,低声对女儿说道:
“婉儿,你瞧这匹,料子织得密实,手感也厚墩,这颜色稳重,沾了点灰也看不出来。给你做件新褙子,春秋都能穿,最是经穿耐磨。”
冯婉顺着母亲的手看了一眼,却立刻被旁边一匹如烟似霞的柳花色软烟罗吸引了目光。
她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指着那匹软烟罗道:
“娘,那匹蓝的好是好,可也太老气了些。您再瞧瞧这个,这柳花色多鲜亮!像是刚抽芽的嫩叶儿,上面还有这暗纹,多精致呀!您不觉得,这个颜色更衬我嘛?女儿穿上去,定然显得气色都好上几分!”
冯夫人被冯婉摇着手臂,无奈地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挑好看的。这软烟罗是轻透漂亮,可不如杭绸结实,做起事来也不方便……”
“娘——”冯婉拖长了语调,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就做一件嘛,出门见人的时候穿,平日里我定会仔细爱惜的!”
看着冯婉期盼的眼神,冯夫人终究是心软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也去摸了摸那匹软烟罗,算是默许了,只是嘴里还低声念叨着:“好好好,依你。不过这料子金贵,可得仔细着穿。”
卫璇则一直在旁静静看着母女俩这有商有量、絮絮低语的一幕。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目光掠过架上那些华美的布料。
冯婉与母亲好不容易选定了一匹性价比高的杭绸和一匹颜色俏丽的软烟罗,抱着料子,心满意足地转过身,这才想起卫璇还在旁边,忙问道:
“卫姐姐,你看了这半天,可有中意的?我娘眼光可好了,让她帮你参谋参谋!”
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婉儿莫要胡说,娘这点粗浅眼光,哪能入卫小姐的眼。”
卫璇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婉拒道:“多谢夫人好意。我只是随意逛逛,还要去别处办点事,今日便先不买了。”
“这样啊,”冯婉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扬起笑脸,“那卫姐姐你去忙,我和我娘这便去结账了。”
临走前,卫璇朝着柜台的伙计微微颔首。伙计得到了示意,表示明白。
一行人来到柜台前,伙计算盘拨得噼啪响,口中报出的价格却让冯婉愣住了。
“多、多少?您没算错吧?”
冯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凑到母亲耳边小声嘀咕,“娘,这价钱,比我们之前问过的那家还便宜三成呢!都说苏氏锦缎庄料子好价也硬,我今日还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没想到竟这么划得来!”
冯夫人也是满脸诧异,谨慎地向着伙计确认道:“这位小哥,劳烦你再算一遍?真是这个数?可别是看错了价签?”
那伙计闻言,把算盘往前一推,拍着胸脯,嗓门清亮地保证:
“夫人,小姐,您二位放心!小的在这柜上干了三年,天天跟算盘珠子打交道,闭着眼睛都错不了!就是这个价,童叟无欺!”
他这嗓门不小,引得旁边一位刚付完钱了,正准备离开的中年妇人停下了脚步。
那妇人瞅了瞅冯婉怀里那明显不错的料子,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刚买的,忍不住开口:
“诶?不对啊伙计,她买那杭绸和软烟罗,我看着成色挺好,怎么价钱这般便宜?我这才扯了五尺普通的湖绉,怎地倒比她的还贵上几十文?你这铺子莫不是看人下菜碟吧?”
伙计是个机灵人,眼珠一转,脸上笑容不变,对着那妇人解释道:
“这位大娘,您误会了不是?”
他指着冯婉怀里的料子,“这位小姐挑的这两匹啊,恰巧是库房里最后的尾货了!您想啊,这料子虽好,可就剩这不多的一点,花色尺寸都不全了,不好再摆着卖,东家吩咐了,这才降价尽快出手的。您要是早来一步,这便宜说不定就是您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利落地将冯婉的布料用厚实的桑皮纸包好,系上麻绳,继续对那妇人笑道:
“下回您再来,若是也赶上咱们清库底,指定给您算便宜点!”
那妇人听了解释,虽觉有些巧合,但倒也合情合理,嘟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便也拿着自己的布料走了。
冯婉抱着包好的布料,得意地扬起小脸,轻轻晃了晃母亲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洋洋自得:
“娘,您瞧见了没?还是女儿我的眼光好吧!不仅挑中了最好看的,还正好赶上人家清仓,又好看又省钱!这就叫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冯夫人见冯婉这般开心,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实惠,脸上也绽开了舒心的笑容,伸手替冯婉理了理鬓角,语气宠溺地附和道:
“咱们婉儿的眼光最好了,运气也好!这料子买得值,娘心里也高兴。”
伙计笑容可掬:“夫人,小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冯婉抱着物超所值的布料,欢天喜地地和母亲离开了铺子,临走前还不忘再次与已经在马车上的卫璇道别。
卫璇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带着满足的笑容汇入街巷的人流,这才收回目光。
她转头问卫竹:“还是没有任何无影阁的消息吗?”
这都一年了。
卫竹沉默,后道:“没有。”
卫璇只能先道:“回府吧。”心里却愈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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