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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天真(4)
你不会……喜欢我吧。
——
“小姐,该走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我看着表,眼见时间快到了,上前一步躬下身,靠近她耳畔轻声提醒。
“嗯,走吧。”姜婉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我照常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落后一步的距离,越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快到尽头时,我上前了两步,为她拉开门——
又是这间会议室,
这么多年,我陪着姜婉柔已经来过太多次,对这里早就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路的程度。
接下来就是关门,往里走两步,再拉开左侧最末尾的那张椅子方便她坐下。最后就是退到一旁,当好一块背景板,听上几个小时的无聊争吵。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不过这次倒是有些不一样,
走到往常的位子,姜婉柔却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她身后,默默数着:“一,二,三……六,七。”然后像先前一样,为她拉开椅子,又退至一旁。
不过七步,
却好像走了很久。
底下人又一次吵作一团,为那黄金几两争的不可开交。
不过这次拍板的人变成了姜婉柔,不再像以前一样捉襟见肘。
我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个位置还真是不太一样,姜婉柔也总算是如愿以偿。
他们千篇一律的争吵实在太过无聊,我的思绪越飘越远。
“婉柔啊。”忽然听见有人叫姜婉柔的名字,我才回了回神。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姜婉柔驳回了什么提议?
这一声出来,刚刚还吵个不行的会议室都突然安静了许多,一帮人心思各异,可此刻都在等着下文,“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好挑个如意郎君了。”说话的人笑得慈爱,语气里的恶意缺怎么也藏不住。
“最近事情太多,还是别把时间……”姜婉柔抬了抬手,第一时间就要拒绝。
“确实不用太急,但是先物色物色总是没什么坏处的。”四爷直接打断了她,又淡淡瞟了眼身旁的人。
被他瞟到的人紧跟着开口,“是啊,现在也不兴父母之言,媒妁之约那一套了,婉柔你先接触接触也是不错的嘛。有喜欢的你就说,你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各位叔叔伯伯心里都是想着你的,也不是封建的人,你大胆说就是。”
“不用了,我……”姜婉柔的语气里已经隐隐透出控制不住的烦躁。
“婉柔,我知道你一心为了家族,可也不能忽略自己是不是。”四爷语气殷切,事事为她着想的样子,“而且……看见你成家,也有你母亲的意思。”
“是啊,前些天派去去探望的人回来还说,夫人这几日还是茶饭不思,日日以泪洗面呢。这就是婉柔你的不是了,你哪怕就当是为了你母亲,也该了她一桩心愿是不是。”周围的人紧接着附和道。
前不久仿佛还要吵个昏天黑地的众人,此刻倒是全部统一了战线,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都是为姜婉柔着想的意思。
四周是步步紧逼的豺狼,有着一双双充满算计的眼睛,而姜婉柔无疑是那块鲜美的肥肉。
我注视着姜婉柔沉默的背影,
突然发现,
原来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
“娘。”姜婉柔急匆匆推开门,她难得慌乱,一路跑进来。
“柔儿你来啦?”母亲坐在窗前,听见她声音转过头,看见她急匆匆的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个忍俊不禁的笑来。
她放下手中的绣帕,对着姜婉柔招招手,“快过来,让娘看看。”
姜婉柔气都没喘匀,缓缓走到她面前坐下,她捧着姜婉柔的脸,左看右看,最后忍不住心疼的说,“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瘦了好多,自己要注意休息啊。你父亲他……”说到这她不住的哽咽,好半晌才重新开口,“娘现在就剩你了,也什么都不求了,能看见你过得开心就好。”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宽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伶仃的腕骨。
姜婉柔看着她的动作,说不出话来。明明她才是瘦的最厉害的那个——当年怀弟弟吃了不少苦,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日更是被消磨得厉害,眼见着人一点点瘦下去,几乎要只剩骨头了。
“娘……”姜婉柔喉头酸涩,字句都变成了一片片薄薄的刀,滑过脆弱的声带,让声音都变得滞涩了起来。“您……节哀。”她最后只挤出了这几个字,就低下头去,不敢看母亲的神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母亲不愿再提,转移了话题,“听你伯伯说,想给你好好找个人作伴,这事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来找你了?什么时候?”姜婉柔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我不是说了不许他们来见你吗?”
“你们底下人怎么做事的?就这么一个要求都做不到。”她难得发这样大的脾气。
“是我让进来的,别怪他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弄那么生疏了?”母亲抚上她的脸,让她转过来,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
母亲的不解明晃晃的摆在姜婉柔眼前,刺得她说不出话来,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带着她可笑的天真,永远不知岁月长久,不解人心叵测。
姜婉柔突然觉得好累,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在这样的凉意里又一次开口,“娘,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别见他们了,行吗?”
母亲没接话,只是问她,“婉柔有喜欢的男孩子吗?娘去找人给你说媒。”
“娘你想让我成家吗?”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
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哀伤和乞求,可是面前的人什么也读不懂,只是笑着摸摸她头发,然后说——
“娘当然想啊。”
“希望能有个人为我们婉柔分担。你一个女孩子过得那么累,看得娘心疼。”
可能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几秒钟,姜婉柔笑着开口,“我知道了。”她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向母亲告别,就起身离开了。
正午太阳正盛,明亮的几乎有些刺眼,姜婉柔站在院门口,抬着头看了会,又叫来一旁的下人嘱咐了几句。
正说着话,就看见平时常常跟在母亲身边的侍女拿着食盒匆匆走过去。
“这是什么?”姜婉柔好奇的叫住她。
“这是夫人亲自做的月饼,这不是……我怕她最近看见伤心,若是放坏了又太可惜,夫人自己肯定也会觉得浪费,不如送去夫人先前常常施粥的庙里,就当是祈福了。”
姜婉柔沉默了好久,最后摆摆手,“你去吧。”没了再逗留的心情,她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
走到半路突然听见身后的人问她——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对你父亲和幼弟下手。”
马上就要到院子里了,姜婉柔古怪的看了我半晌,突然笑起来,颇有深意的打量了我一眼,“后悔吗?只是有点可惜,母亲辛苦做了那么久的月饼……”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已经到了书房,最后也只是叫我磨墨,就没再提起了。
我真的不理解她。
不过她让我不理解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
后面过了两三个月,姜家办了个小宴会,请了好些适龄的公子哥。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都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了给姜婉柔择婿,一个二个都铆足了劲。
姜婉柔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她了。看着那些人殷勤的样子,我默默在心中给他们点了根蜡。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结婚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在这一帮人里姜婉柔最后会选谁。我试图从姜婉柔的态度来看出些什么,但不管对谁她都是那样一副暧昧的样子——喝了这人敬的酒,又收了那人送的花,转头又答应了另一个过两天一起去听戏的邀约……在她第十四次喝下别人敬的酒,第五次收下别人送的花,第三次答应约会的邀请,又不知道第多少次要对着这群花孔雀笑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了了,一阵莫名的冲动涌上我的脑子,然后我走上前,开口打断了面对聊得正欢的两人。
出于某些我自己也没想明白的原因,我很刻意的凑到姜婉柔耳边,微微压低了声音,“小姐,有急事呢。”
她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并没有多问,只笑吟吟的和面前的人道歉,轻轻握了握手后就提着裙摆示意我跟着离开。
说实话,说完那句话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见她和别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刚刚那种冲动又一次回到了我身上,不由分说的控制的我的行为——于是我并没有否认自己先前的话,只是上前了半步,靠她更近些,用手虚虚从背后拢住她的肩,挡住了周围络绎不绝的视线。
一直到了僻静的角落里,我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
本来就是现编的理由,我脑子也早就乱成一团,什么也编不出来。
面对她逐渐戏谑的视线,我抿着唇,试图找点什么来掩盖我今晚突兀的所作所为。
不太成功。
最后我彻底自暴自弃的站在她面前,羞恼的垂下头。
姜婉柔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好笑。不过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还是忍不如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如琢。”
她招招手,示意那人再低下些,然后上前一步,凑近他通红的耳朵尖,没忍住笑了声,小声说——“你不会……喜欢我吧?”
这句话犹如一个惊雷炸响在我耳畔,震得我久久不能回神。
后面我又是怎么跟在她身后应酬完了整场宴会,她和别人说了多少句话,又握了多少次手,这些我通通不记得了。
我只清晰的记得——姜婉柔缓缓靠近的唇,那沾染过酒液的红,话语炸响时心脏传来被颤动的慌张余韵,和姜婉柔戏谑轻笑带起的阵阵战栗,说话间略过耳尖的潮湿热气和萦绕在鼻尖的葡萄酒香……那些鲜艳的颜色悄然而至,和浓烈的葡萄酒香一起,汇聚成一个深深的烙印,被带着撩拨意味的语句刻进我的贫瘠的记忆里。
宴会结束后,这一整个晚上我都辗转反侧,不停思索着她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自己又到底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心脏一直砰砰跳个不停,想了一个晚上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顶着一大个黑眼圈,站在房门口等姜婉柔洗漱完出来,好不自在。看见她出来时我也没忍住别开脸,希望她不要注意到我的囧样。
好在她虽然注意到了我的窘迫,却仁慈的没有多说什么。
我拿出今天的日程,提醒她晚点要去铺子里看看。
“我已经让别人去告诉过掌柜,我明天再去了。”
“什么?”我既惊讶于她的决定,毕竟今日的检查一直是姜婉柔三月一度的惯例,还从来没有因着什么事推迟过;又惊讶于她居然没有使唤我,以往这样的事,她都是先吩咐我去找人办的。
震惊还没有过去,就听见她说,“昨天宴会上答应了梁家的二公子要陪他去听戏的,你忘了吗?”
我心里有一股火冒出来,不过面上却不显,努力按耐着回了句“没有”,就又看见姜婉柔不怀好意的笑。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听见她说,“那你陪我去。”最后我也只得沉默了半天,咬牙切齿的回了句好。
结果没想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和别人约了好几天的会,好不容易告了段落,我一时放松,居然忘了她的德性,天真的以为她会就此放过我。
没过两天,她那些叔伯就又问起她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是否有属意的人,姜婉柔漫不经心的思索了会,就随手指了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我。
“我觉得,如琢就很好。”
“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我在她深情的语气里猛的抬头,对上她戏谑的眼。
“啧,大意了。”
那时我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说实话,我真的不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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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按时更了,没太收住,看来至少还有一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