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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到了分封宫阶的日子。
秀女们一齐上殿,齐韫与郑太后分别坐在高位,太后一如既往的垂帘旁听。
今日三妃一后各归其位,花落谁家从此分明。
齐韫余光里那个精明的女人将手里的一枝桂花递给身边的侍女,侍女俯身听话,随后带着那枝桂花走向殿中的女子,侍女所到之处无不有期待到的目光随行,太后侍女信步闲庭来到郑馨儿面前,将桂花放在郑馨儿的手里。
郑馨儿大喜过望接过桂枝,看了一眼垂帘的太后,又看了一眼座上的齐韫,嘴角的笑意难掩,欠身行礼。
大家似乎对太后的决定没什么意见,毕竟那可是郑馨儿,只有齐韫半天没有动,手里的桂花一直被他捻子指尖微微转动,人群中的止歇站在角落里,大殿上阳阳暖意使她困倦,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等齐韫收回目光,太后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陛下很是为难?”
手里到的桂枝停下了,齐韫站起身恭敬谦卑的朝着太后说:“母后,儿臣确实有点为难,儿臣斗胆有几句话,还望母后赎罪。”
“哦,陛下要说什么?”
齐韫拱手给太后行了一个大礼,见此,殿内的秀女宫人俱是哗然跪地。
大殿之上安静如斯,太后见状透过垂帘看着不远处那个黄袍加身的模糊人影。
“陛下这是做什么?”
齐韫俯着身:“母后,儿臣斗胆,想要挑选一位,像母后一样的皇后。”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这话说的僭越,却又微妙的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帘后人问:“陛下,此话怎讲?”
“当年,先皇太后为父王选拔皇后时,出了一道题”齐韫微微抬头,玉帘之后的女人正襟危坐“全宫上下唯有母后得到了先皇太后的赏识,此去经年,母后为父皇殚精竭虑协理六宫,所以……”
“所以,今日儿臣便想效仿先皇太后,为自己选拔一位如母后一般聪慧能干的女子,为我大齐开枝散叶,永固天脉。”
太后没有言语,齐韫知道这下是彻底摊开了得罪太后,但是他也知道,必须赌一把。
太后被架在高楼之上,进退两难,同意,她怕郑馨儿过不了谪选,不同意,那就是给郑家左右后位留下了话柄。太后终于撩起眼帘,认真的审视了一下对面那位黄袍少年,不,不能在称之为少年了,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危险的獠牙依然显现。
大殿上安静了许久,齐韫依然耐心的躬身行礼,殿内的女子也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太后伸出一只手,即便是大衍之年,那双手依旧保护的很好,身边的侍女手心向上托住太后,将她扶起。
“那便就按陛下说的做吧,哀家累了,先走了。”
他赌赢了,齐韫嘴角微微扬起:“儿臣恭送母后。”
殿中众人齐声:“恭送太后。”
随后女子们得到了这次的考题,这道题目很简单,宫人们把秀女分别带到了以不同的湖面小亭,湖里锦鲤活泼水澡丰满,亭中设有小榻糕点,要求每位秀女在这里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出来了。
郑馨儿跟着宫人们来到小亭里,此时那双好看的远山眉已经微微蹙起,谁知道那面容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宫人们不敢多言,安顿好一切便退了出去,留下她一人,日光下的湖面波澜烁金,明明是她与他的定情之所,如今再看那有一丝欣喜,郑馨儿一手将所有的亭中食盘打翻,那些点心一个个翻滚到湖里,鱼儿们惧惊四散开来,湖面也因此绽开层层波浪,湖面上还漂浮着一支无辜的桂枝。
徐之研看着宫人们走远了,才开始认认真真的观察起这个亭子,这个考题很奇怪,没有说考题是什么,也没有说如何来分辨高低,徐之研站在水旁思索了一番,似乎也没什么头绪,她回到亭子里,许是皇家的规格,这里的糕点茶叶都是用正方的小盒子装好,一整个圆桌上放的满满当当,徐之研坐下来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可水从壶里倒出来的时候她顿了顿,倒出来的不是茶,是白水。她看着着白水若有所思,又看了看那些四四方方的盒子,突然她摸着其中一个糕点,若有所思……
韩雁则是并不在乎,她没有在小亭子里消暑,而是站在距离水面最近的地方迎着日头,她脚下不断有锦鲤过来,头顶也偶有鸟儿盘旋。
“好吵。”
……
齐韫默默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到了止歇这,宫中的临水小亭有限,分给她的便是一个湖中小舟,齐韫乘船靠近才发现,止歇早就躺在船头睡过去了,手心里放着半个吃剩的点心。
齐韫的船只默默靠近,他抬脚跨上了止歇的船,船身在莲叶中轻轻摇晃,他垂眼瞧着这张脸,怎么看她都和梦里的那个混身浴血的魔头不太像,齐韫很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她是谁经历过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通过考验,然后助自己一臂之力,他弯腰捡起她手心里的半个点心,又把她无意支在船外胳膊轻轻地拉回来。
齐韫随手将点心掰碎了扔进湖里,锦鲤们摇着尾巴聚集在船尾,澄澈的湖水荡漾开余韵,碧玉莲叶接天,五彩锦鳞跟随,茫茫湖面上,齐韫突然就想到了鹊桥,古有鹊桥相渡有缘人,今在这无穷碧中,锦麟相伴,为渡扁舟,若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罢。
止歇睡的很安稳,齐韫喂完了鱼喝完了茶,也就将这些莫名奇妙的想法一律扔掉了。
一个时辰到了,止歇被叫醒,所有人都回到了大殿之上。
那枝代表着皇后之位的桂花枝,由齐韫亲手放在徐之研手里,一如前朝,这个考验的答案无人能知,所有人跪地朝拜。
“陛下万岁。”
“皇后千岁。”
徐之研捧起桂枝,看着齐韫:“定不负君恩。”
郑馨儿一人之下,贵妃之位,封号馨,给了她最靠近陛下的宫苑,可谓是‘宠爱’有佳。
……
韩雁的朝明宫,是整个皇宫里日光最好的地方。
“恭喜德妃娘娘。”
这宫里装饰华彩异常,韩雁点点头:“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不得宣召,不可入内。”
“是。”
……
“元嫔?”止歇支着头思考:“倒也不难听。”
这斑斓居离皇后宫最近,而且琉璃瓦舍透过阳光的照射,便会绽放不一样的光彩。
止歇抚摸这这些彩色的瓶瓶罐罐,感叹宫中匠人的奇思妙想。
“元嫔娘娘,宫里的画师到了。”
止歇出门一探究竟,原来是宫中画师要为各宫妃嫔们作画像。
止歇第一次被别人入画,还有点紧张,但是好不容易画完了,止歇激动的去看,但是这画中哪里是自己,明明就是徐之濡,也是,他们都是凡人,看到的也只会是徐之濡。
画师小心翼翼的瞧着止歇的脸色:“是不是哪里还不好,微臣再改改。”
止歇笑笑:“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辛苦您了。”
画师:“微臣的分内之事,那……微臣便告退了。”
画师带着工具和画卷去了朝明宫。
韩雁坐在檐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可能有点冷,她往下拽了拽衣袖,突然摸到一个突起,是那条红绳,她垂眼看着腕见那道突兀的红,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韩仲的那天。
那天,小韩仲在树下哭了一个晚上,她耳朵都要被这个小祖宗哭掉了,实在没法子,只好现身,谁曾想这小韩仲看见自己就不哭了,她冷冷的看着他,他也睁着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她转身往前走,小韩仲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也不问她要去哪,也不说自己要去哪,就这样她带着他回到韩府,她亲眼着这小家伙走进去,才放心离开,韩雁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明明……可他怎么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呢,如今她进了宫,也许这个答案永远也不得而知了。
画师画完最后一笔:“好了。娘娘来看一下吧。”
“不用了,辛苦您了。”韩雁站起身准备回宫。
画师却在收拾画具的时候不下心把旁边的画桶给撞到了,里面的画都滚了出来,把画师给吓坏了,宫里的人伴君如伴虎,总是膝盖软,毕竟小命都被拿捏在旁人手里。
画师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捡画卷,韩雁见不得他们这样也伸手帮他捡,一个半展开的画卷落在脚边,韩雁本着非礼勿视就没仔细看,但是她突然看到侧边写着‘元嫔’,不知为何她抬手展开那半幅画卷。
画师把东西都收拾好,看见韩雁手里还有一个,他也不好直接开口,便只待在她身边安静的等韩雁看完。
“这是……元嫔?”
韩雁虽然没什么大表情,但是画师还是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一点诧异,他探头看了看画中人肯定的回答道:“正是,这正是元嫔娘娘的画像,德妃娘娘您……没见过她吗?”
韩雁没有说话,她放下手把画卷递给画师,面色恢复了少许。
————
齐韫在皇后宫里商议婚礼的事宜,耽搁到了半夜,从皇后宫里出来,本想回寝宫休息,在半路却遇见了郑馨儿,郑馨儿一身单衣站在一旁,像是突然起夜而不是专门等齐韫归来,她没有再着浓妆,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她没再像上次那般莽撞的要齐韫来见她,而是行了一礼就回去了。
尚元站在齐韫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陛下……”
“我知道。”
他现在还不能与郑家撕破脸,立后一事已然驳了郑御史的面子,但是现在还不是他为所欲为的时候。
尚元:“摆驾,椒房殿。”
……
郑馨儿看着齐韫,心里欢喜但是却不能显,她越是乖巧,齐韫就越是愧疚,而她要的就是齐韫的愧疚。
“陛下,这么晚了,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韫如她所愿,皱了皱眉,似乎是不习惯她的疏离。
“馨儿,朕……”
“陛下不用说,馨儿懂。”
“馨儿……”
郑馨儿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陛下,我知道您在宫中处事艰难,确实徐姐姐更加适合您,她温婉贤淑聪慧过人,又懂的如何纵横捭阖,实在是您最好的选择,我理解的。”
齐韫听她如此,看郑馨儿到的眼神愈发的温柔,借着烛火光晕,那双眼睛里似乎藏满了难以言说的爱意。
郑馨儿有点心软了,但是还差一点,郑馨儿起身朝他行礼:“陛下,今夜您该去陪您的妻子。”
齐韫若真是个普通男子,八成是要被眼前这忍痛将心爱男子推出去的楚楚可怜的脸给迷的团团转了。
“陛下,天色不早了,夜间风大,您多添衣。”郑馨儿说完就准备去开门。
齐韫一把抓住郑馨儿的手腕,站起将她揽进怀中,手抚上她的长发,手中微凉的触感动了动,郑馨儿靠在齐韫肩头,低声啜泣着。
“馨儿,你才是朕的妻。”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郑馨儿微微扬了扬嘴角,她压下这股欣喜转脸伸手抵在齐韫唇边,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嘘,不可说。”
齐韫笑意温柔,郑馨儿枕在齐韫的颈窝。
“馨儿的官话说的真好听,与旁人总是不同。”
郑馨儿手指攀上齐韫的肩膀,眼睛亮亮的:“您想听,臣妾给您说一辈子。”
“好。”
————
今日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不眠之夜,但于止歇不是,凡间所谓的大事,在她眼里都是无所谓的小事,所以她睡的很香,毕竟皇宫里,熏香一点,锦衾一卧,好不舒坦~
深夜,烛火摇曳,她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王府,李牧云的窗內总是亮着,这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总是需要自己来提醒他睡觉,止歇再一次推开那扇门,屋内一人端坐在圆桌上,垂眼看着一本闲书,止歇觉得好玩,今夜他竟然没有看兵器图,她如往常一样,安静的走在那人身边,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迷惑了止歇的感官,她没有意识到那人穿着打扮其实和记忆中的李牧云大相径庭,止歇来到他身边,低头一口吹灭烛火,房间内一瞬间陷入昏暗。
“睡觉吧。”
突然暗下的视野让齐韫一时间无法适应,将放未放的茶盏轻轻磕在桌面上,方才他便看到止歇从床上坐起来,却没有理会,如今却被止歇这熟悉的动作搅的慌乱,他不是意外于止歇的行为,而是自己竟然莫名觉着这动作有些熟悉,好像曾经也有人这般在自己面前吹灭蜡烛,然后催着自己睡觉。
止歇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打算吹完蜡烛几句离开,但是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人牢牢的攥住,她转头看去,那个人在黑暗里看不清,止歇有点清醒,又有点混乱。
“……李牧云?”
……
“那是谁?”
齐韫低沉的声音传来,止歇才彻底醒了过来,她抬手一挥,房间里的烛火又亮了起来。
而齐韫就坐在桌旁安静的看着她。
止歇惊讶:“你,你怎么在这?”
齐韫看着她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睛松开她的手腕。
“自然是有事。”
“什么事。”
深夜的皇宫里安静的连飞鸟的声音都听不到。
良久,“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止歇想了想,她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答应要帮他的那件事。
止歇点点头:“算啊,当然算!”
“行,那帮我做件事。”
“帮我去查郑馨儿。”
“郑馨儿?”止歇蹙起眉头“为什么查她?”
齐韫冷淡的回答:“因为她身份存疑。”
止歇想到了之前姐姐对郑馨儿的态度,也似乎是有些疑虑的。
难道……“她,不是郑馨儿嘛?”郑家竟敢欺君?
齐韫看了她一眼:“只是存疑,所以让你查。”
“哦。”求人这个态度,但看在是他的份上,没跟他计较,“诶,不对啊,我怎么查?我上哪给你查?”
“老家。”齐韫将手中的书阖上,“福海。”
这个地名一出来,止歇下意识就觉得这地方很远,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这是源于‘徐之濡’原主的记忆,但是如果没记错福海在南边,离这少说也得四五天的路程。
“不是啊……”止歇朝齐韫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福海可不近呢,你让我怎么去呀。”
齐韫站起身,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有更聪明的办法。”
烛火摇曳,止歇和齐韫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止歇又退后去两步,真是当人当久了,都忘了自己原本是会飞的。
齐韫把杯中的茶底倒出,把那本书放在一边。
“三日,三日之后我要看到有关郑馨儿的所有消息。”
“那要是……”三日我回不来呢,止歇想。
“要是回不来……”齐韫垂眼睨着她“那你就算是违背了军令状,我就只能把徐家满门抄斩了。”
齐韫看见止歇睁大了眼睛,此刻的愉悦达到了顶峰,嘴角在暗处偷偷挽起一抹笑意。
止歇想你们人间还真是破规矩多的很,就会搞这一套连坐。
“你放心好了!”徐家父母待自己那么好,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他们,止歇朝他一挑眉“我肯定会准时准点的回来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齐韫闻言点点头不怎么真心地道:“静候佳音。”
话已至此,正事算是谈完了,止歇以为他总算是要走了吧,送别的话都准备好了,就差他一句“我走了”就能递上去,但是齐韫这人却只是站在那看着她,安安稳稳的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你,你不走吗?”
齐韫却觉得她好玩,俯身凑近她:“旁人都巴不得我留在她们的宫中,怎么偏你这么急着让我走啊。”
止歇看着他放大的脸,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她不懂。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睡不好吗?两个人睡不挤吗?
齐韫等了一会儿,觉得她是真的脑子不太好,难道神仙就这个水平?如果这也算‘出尘脱俗’,那她确实是。
齐韫不再逗她,转身往里屋走去,止歇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就看见齐韫已经褪了外褂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诶?你干嘛!”
齐韫说的理直气壮:“还有两个时辰就上朝了,我就在这睡。”
说着便真的脱了鞋上床,拉过止歇的被子闭着眼睡觉,留止歇一人站在殿里发呆。
“不是,怎么能这样!”止歇上前揪了揪自己的被子“给我出来,你还给我!”
被子嵬然不动,里面传来齐韫略微闷闷的声音:“整个皇宫都是我的,这个斑斓居也是我的……包括这张床,要还也你是你还给我。”
这话止歇竟也挑不出错。
“好好好!很好!那你让我睡哪儿啊?”
被子里的人没在出声,似乎真的安心的睡着了。
止歇盯着床上那团,最后舒了一口气走到外间,睡觉睡了一半让人抄了家,真真是千载难逢,她四周看了看找了一个软榻窝了上去。
“我真是让你活久了,敢跟本上神这么说话。”
这软榻再软也不如床,她有点生气了。
“一点都不舒服!”
“该死的小黄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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