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仙路

　　第三十章酒后真言 雷劫之策
　　焚天船破开云层时，船帆上的火龙纹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鳞爪间流转的灵力像活物般伸缩。王攀附躺在甲板的软榻上，锦垫里塞着西域进贡的灵棉，暖乎乎的正好衬着秋夜的微凉。他指尖转着那颗龙元珠，珠子被体温焐得温热，里面隐约有金龙虚影游动，每搏动一下，就有细碎的金芒从指缝漏出来，落在甲板上凝成转瞬即逝的光斑。
　　不远处，灵溪正和焚天卫比试剑法。她穿了身便于活动的短打，粉色裙摆在旋身时绽开如蝶翼，剑尖挑着三枚铜钱，竟能在格挡间让铜钱始终悬在刃上不落地。焚天卫出剑沉稳如磐石，每招都带着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却总在最后一寸收力，显然是被龙啸天特意叮嘱过要 “陪小丫头玩玩”。
　　“发什么呆？” 龙啸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即一个酒葫芦带着酒香砸向王攀附。葫芦是墨玉雕的，上面缠着赤金锁链，塞子一拔，白汽裹挟着醇厚的酒香漫出来，竟在月光下凝成小小的龙形虚影，“本少这‘龙涎酒’，是用祖龙巢的灵泉酿的，比你那寒月宗的破茶水带劲多了。”
　　王攀附接住葫芦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玉面，酒液在里面晃出细碎的声响。他抿了一口，辛辣感像火龙似的顺着喉咙窜下去，丹田瞬间腾起暖意，炼气七层的灵力竟跟着翻涌起来，经脉被冲刷得微微发麻。“好酒！” 他咂咂嘴，舌尖还留着回甘，“这酒要是拿到万金楼，怕是能换座城池。”
　　“换城池？” 龙啸天嗤笑一声，往嘴里灌了大半葫芦，红衣敞着领口，露出古铜色的胸膛，皮肤下隐约有龙鳞状的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祖龙巢的灵泉三千年才结一滴，混了火龙谷的千年火枣，再用焚天炉温九九八十一天。你说这酒值多少？”
　　王攀附这才明白，龙啸天喝的哪是酒，是修仙界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宝贝！他连忙把葫芦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恨不得把酒香都吸进肺里，眼睛却瞟向龙啸天 —— 月光勾勒着对方眉清目秀的侧脸，平日里张扬的眉眼此刻垂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竟多了些说不清的沉郁，像被乌云遮了半的月亮。
　　“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王攀附试探着晃了晃酒葫芦，里面的酒液撞出轻响。他跟着龙啸天这些日子，见惯了对方挥拳砸人的桀骜，看惯了对方咧嘴大笑的张扬，却从没见过这副蔫蔫的模样。
　　龙啸天没回答，又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几滴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你说，这天劫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突然开口，声音裹着酒气有点含糊，却字字清晰地砸在王攀附耳里，“不管你多厉害，修为多高，到了时候，它该劈你还是劈你，半点情面不讲。”
　　王攀附心里咯噔一下，指尖猛地攥紧了酒葫芦。天劫？难道龙啸天要渡天劫了？他想起苏清寒曾说过的秘闻 —— 龙家是太古皇族后裔，体内流着帝龙血，这种体质的天劫比寻常修士凶险百倍，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大哥说笑了，以您的实力，什么天劫渡不过去？” 王攀附挤出笑来打哈哈，眼角却瞥见龙啸天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是对方用力时才有的样子。
　　“你不懂。” 龙啸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甲板上，走到船舷边望着下面翻涌的云海。云浪像煮沸的牛奶，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他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团不肯熄灭的火，“本少的雷劫，是‘龙巢禁忌劫’，专劈我们这种初代后裔。我爹当年渡这劫，断了三根肋骨，躺了半年才能下床；我爷爷更惨，半边身子被劈得焦黑，差点连神魂都散了。”
　　他转过身时，酒气混着夜风扑面而来，眼睛里蒙着层水雾，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精铁：“他们都说我是龙家千年来最天才的，帝龙血脉纯得跟老祖似的。可那又怎么样？雷劫不认天才，只认血脉 —— 血脉越纯，劈得越狠。就像…… 就像种地，越是好苗子，越要经风雨，可这风雨也太他妈大了。”
　　王攀附这才明白，这尊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神，也有怕的东西。他看着龙啸天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对方也没那么难相处，褪去那层 “少谷主” 的光环，也不过是个怕挨打的半大孩子。“大哥，您什么时候渡劫？”
　　“还有三个月。” 龙啸天又灌了口酒，突然踉跄了一下，王攀附连忙伸手去扶，没想到对方顺势就把胳膊搭在他肩上，脑袋沉甸甸地搁在颈窝，像只受伤的大型犬，“我娘临走前给我留了块龙元珠，说能挡一下…… 可我还是怕。我要是死了，谁来护着火龙谷？谁来…… 谁来给她上坟啊。”
　　后面的话没说完，呼噜声就响了起来。王攀附被龙啸天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胸口却暖烘烘的 —— 原来这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心里装着这么多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龙啸天挪到软榻上，盖好锦被时，发现这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睡着后眉头还紧蹙着，嘴唇抿成条倔强的线。
　　王攀附坐在灯下拉过张宣纸，从储物袋里翻出从寒月宗带的杂记，里面夹着苏清寒画的各种阵法草图。他就着灯光翻到 “引雷阵” 那页，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把柔水阵和引雷纹拼凑起来，又添上祖龙巢的地形注释，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才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雏形，纸上的墨点晕开，像片小小的星河。
　　第二天一早，龙啸天醒来时，脖子上还带着宿醉的红，见了王攀附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耳根红得可疑。王攀附识趣地没提昨晚的事，递过去张画满符文的纸：“大哥，你看看这个。”
　　纸上的阵法图比昨夜的草稿精细了数倍：中央是个八卦形水池，八条凹槽如蛛网般向外延伸，槽边刻着密密麻麻的引雷符文，每个符文末端都画着个小箭头，指向远处标注着 “空谷” 的位置。“这是‘柔水引雷阵’的升级版。” 王攀附用铅笔头点着图纸解释，“祖龙巢的灵泉不是藏在雷霆崖下吗？我们可以在崖顶凿出八条水道，把灵泉引到阵法中央的水池里 —— 您看这八卦池，八个角都嵌了龙纹玉佩，能借灵泉的柔劲把天雷分成八股，再顺着凹槽引到远处的空谷里炸开，至少能分流七成威力。”
　　他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符文：“这些是‘分雷纹’，我特意加了龙家的族徽图腾，您的帝龙血脉能激活它们，就像给天雷安了路标，保证它们乖乖往空谷里走，不会乱劈。”
　　龙啸天捏着图纸的手指微微用力，纸角被攥出褶皱。他活了这么久，听了无数渡劫的方法，有说用防御法器硬抗的，有说借妖兽内丹缓冲的，却从没见过这么环环相扣的设计 —— 从灵泉引流到符文引导，从地基选材到水流缓冲，每一步都透着精打细算，像在算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这小子……” 龙啸天突然笑了，一拳砸在王攀附肩膀上，力道却比平时轻了三分，“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灵光！” 他转身对焚天卫下令，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改道！去祖龙巢！让工匠营的人带着凿石工具，本少要在雷霆崖上凿出八条水道，每条都得有胳膊粗！”
　　王攀附心里乐开了花，尾巴差点翘到天上。成了！这不仅能帮龙啸天渡过难关，还能去祖龙巢开开眼界 —— 那地方可是连元婴老怪都不敢随便闯的禁地，里面随便块石头怕是都能卖上高价。他连忙补充：“大哥，还有个细节 —— 引雷符文得用您的血来画。您的帝龙血能和天雷产生共鸣，就像给羊撒了盐，保证它们顺着道儿走。”
　　龙啸天挑眉，从腰间摸出把匕首划开指尖，血珠滴在图纸上，竟瞬间融入那些龙纹图腾：“用我的血？没问题。”
　　接下来的三个月，焚天船停在祖龙巢外围，工匠营的人带着凿石工具没日没夜地忙活。王攀附每天蹲在雷霆崖上监工，手里拿着玄铁尺量水道的坡度，嘴里叼着灵果指挥工匠调整符文的角度。灵溪则带着几个擅长冰系法术的焚天卫，把玄铁晶碎片镶嵌在水道内壁，确保每个转角都光滑如镜。
　　龙啸天每天清晨都会来崖顶打坐，吐纳时呼出的白气在舌尖凝成小龙，傍晚则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一笔一划地画那些分雷纹。他的血落在玄铁晶上，竟能让符文发出淡淡的红光，像有生命似的呼吸。
　　三个月后，雷霆崖上已是另一番景象。
　　八条银亮的水道如巨龙般从崖顶延伸而下，贴着玄铁晶岩蜿蜒曲折，尽头的八卦水池里，灵泉泛着幽幽蓝光，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气泡 —— 那是定魂水在释放灵力，摸上去滑溜溜的，能在皮肤上凝成层透明的膜。王攀附蹲在水池边，用最后一块玄铁晶片打磨槽边的符文，确保每个龙家图腾都清晰得能映出人影。
　　“好了没？” 龙啸天站在池边，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龙鳞状纹路已经亮起红光，像有无数小火苗在皮下跳跃。他脚边摆着个玉盒，里面装着龙元珠，珠子的光芒比三个月前亮了数倍。
　　“好了！” 王攀附跳出水池，玄铁晶的碎屑从袖口掉下来，“大哥您进去吧，记住，不管天雷多凶，千万别离开水池中央 —— 灵泉会跟着您的血脉流动，始终护着您的经脉。” 他拍了拍灵溪的肩膀，后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刻着补阵符文的匕首，匕首柄上缠着冰蚕丝，“小师妹，咱们去崖边的观测点，要是有符文失效，我就用信号弹通知您，您立刻用冰灵力加固水道。”
　　灵溪点点头，辫子上别着朵从焚天谷带来的火灵花，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放心吧，我昨晚试了十几次，冰符落在玄铁晶上能凝成三层冰壳，保准纹丝不动。”
　　没过多久，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幕像被人泼了墨，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雷霆崖上空汇聚，紫色的电光在云层里翻滚，发出 “滋滋” 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连崖下的灵泉都开始冒泡 —— 龙巢禁忌劫，来了。
　　“轰隆！” 第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粗如水桶的紫色雷柱带着毁灭的气息，直冲向水池中央的龙啸天。王攀附在观测点看得真切，只见雷柱刚靠近水池，八卦池里的灵泉突然沸腾起来，八条水道里的符文同时亮起红光，像八道血色的闪电。
　　“成了！” 王攀附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雷柱果然被分成八股，顺着水道向远处的空谷飞去，炸起漫天烟尘，连崖边的岩石都被震得簌簌掉渣。只有一缕细小的雷光漏了下来，劈在龙啸天肩头，却被他皮肤上的龙鳞纹挡住，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焦痕，很快就被灵泉的水汽抚平。
　　“再来！” 龙啸天仰头怒吼，声音在雷声中依然清晰，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在和天雷较劲。
　　第二道、第三道…… 天雷越来越密集，颜色也从紫色变成了金色，那是蕴含着毁灭之力的 “紫金劫雷”，劈在空谷里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王攀附盯着崖边的水道，突然发现最东侧的符文亮度弱了下去 —— 有一道紫金劫雷的威力超出预期，竟震松了符文边缘的玄铁晶！
　　“小师妹！东侧水道！” 王攀附扯掉信号弹的引信，红色的火光瞬间冲上天空，在乌云密布的天幕上格外醒目。
　　灵溪反应极快，扬手甩出三道冰符，冰符在空中化作三道冰箭，精准地落在水道上，瞬间冻结成冰壳，将松动的符文牢牢固定在槽边。同时，她运转灵力，让东侧水道的灵泉流速加快 —— 流动的水能更快地带走雷力，就像急流能冲碎礁石。
　　第八道天雷落下时，连天空都变成了金色。这道雷柱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粗，带着龙吟般的呼啸劈在水池上空，八条水道同时剧烈震动，灵泉被震得飞溅起来，在阳光下化作无数道彩虹，美得惊心动魄。
　　王攀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龙啸天突然抬手，将龙元珠按在胸口。珠子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与水池里的蓝光交织成一道双色护罩，护罩上龙影盘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紫金劫雷撞在护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却被硬生生分成八股，顺着水道呼啸而去，空谷里的爆炸声连观测点都能感觉到。
　　当最后一声雷响消散，乌云渐渐散去，阳光像碎金般洒在雷霆崖上。
　　龙啸天站在水池中央，身上的龙鳞纹已经隐去，只留下几处轻微的灼伤，但眼神却比之前亮了百倍，像淬了金的星辰。他低头看着胸口的龙元珠，珠子上的裂痕已经消失，反而更加温润，又抬头望向崖边的王攀附，突然笑了 —— 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桀骜，只有纯粹的感激，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王攀附跳起来欢呼，差点把观测点的木桌撞翻。灵溪也笑着扑过来，差点把他撞下崖去，两人抱着在观测点转圈，笑声在崖间回荡。
　　“走吧。” 龙啸天从水池里走出来，灵泉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滑落，在玄铁晶上汇成细小的水流。他随手扔给王攀附一个储物袋，袋子沉甸甸的，落地时发出 “哐当” 的声响，“这里面是祖龙巢的伴生灵矿，算是谢礼。”
　　王攀附接住袋子，只觉入手沉重，神识探入一看，差点把舌头咬掉 —— 里面竟全是拳头大的 “龙血晶”，通体赤红，里面仿佛有血液在流动，是炼制极品法器的顶级材料，随便一块都能让金丹修士抢破头。
　　他看着龙啸天走向焚天船的背影，突然觉得，跟着这位太古皇族后裔，真是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决定。这家伙虽然脾气臭，却从不含糊，说给好处就给最好的，说信任就把性命交托。
　　焚天船再次起航时，王攀附靠在甲板上，怀里揣着龙血晶，听着龙啸天和灵溪讨论接下来去血影教老巢的计划。龙啸天说要一把火烧了黑风谷的祭坛，灵溪则在旁边算着需要多少冰符才能困住右护法，两人吵吵闹闹的，却透着说不出的默契。
　　王攀附摸了摸怀里的龙元珠，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他咧嘴一笑，觉得自己的寄生之路，算是走得越来越稳了。连龙巢禁忌劫都能搞定，还有什么是他们办不到的？血影教的老巢？冰魄剑的秘密？等着吧，他王攀附总能从中捞到最大的好处。
　　船帆上的火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而风暴中心的他们，正迎着风浪，驶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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