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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然而,陈家的毒计并未停止。离间计效果不佳,他们竟暗中勾结了一股凶悍的海盗“黑蛟帮”,许以重利,令其劫掠沈家船队,尤其要破坏那批即将交付的桑丝。
第一艘满载桑丝的货船在近海被劫的消息传来时,沈知渊正在核算最后一批绸缎的数目,闻讯笔尖一顿,上好的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迹。
“人员伤亡如何?”他声音绷紧。
“船……船烧了,人……下落不明……”报信的人声音发抖。
书房内死寂一片。陆峥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黑蛟帮!老子迟早端了他们的老巢!”
沈知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沉静:“加强护航,改变航线,绕开他们常活动的区域。所有货船加派护院,配足弓弩火器。”
“绕道会增加成本和时日!”管家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人命和货物要紧。”沈知渊斩钉截铁,“另外,拿我的帖子,去请两江水师提督麾下的王参将,就说我沈家愿捐一笔军饷,劳烦他们近期加强巡海。”
应对策略迅速下达,沈家这艘大船在风暴来临前艰难地调整着航向。
陆铮心想,决不能坐以待毙。
海上的夜,浓稠如墨,咸腥的风里裹挟着不安的气息。陆峥站在船头,眺望远方黑暗中起伏的波涛,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并没有真的去海上,而是露了露面,就乔装打扮,迅速下船,调转方向去找陈季泉,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跟这些人缠斗无用,得要直接把陈季泉给按住,只是他不想告诉沈知渊,免得他操劳之外还要担心自己。
他要彻底为沈家除掉这个障碍,也算是报了散播谣言欠的债。
海上生雾的夜,咸腥的风里裹着铁锈和阴谋的味道。漕帮私港废弃的第三泊位,只零星挂着几盏防风灯,光线昏黄,勉强勾勒出朽木栈桥和幽深水面的轮廓。浪头拍打着桩基,发出空洞而持续的呜咽。
陆峥靠在阴影里,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眼神却锐利如鹰隥,扫视着雾气弥漫的海面。他在等陈季泉。消息已经放出去,他陆峥,因不满沈知渊“过河拆桥”、“苛待功臣”,欲携沈家海航密图及部分漕运机密,转投势力日益壮大的陈家。代价是黄金千两,并确保他日后在陈家的地位。
饵已抛下,就看鱼咬不咬钩。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陆峥没有立刻回头,直到那声音在丈许外停住。
“陆爷果然准时。”来人的声音尖细,不是陈季泉,是他的心腹师爷,姓钱。
陆峥嗤笑一声,将铜钱弹入漆黑的海水:“陈老板呢?这么大的买卖,就派条狗来?”
钱师爷脸色不变,皮笑肉不笑:“陆爷说笑了。我家老爷自然是极看重此次交易,只是近来风声紧,不得不谨慎些。东西,带来了吗?”
陆峥从怀里摸出一卷油布包裹的物件,在昏黄的光线下晃了晃:“密图,还有沈家三条私船的航线、暗哨布置、通关密语,一半在这里。剩下的一半,见了黄金和陈老板,自然奉上。”
钱师爷眼中闪过贪婪,却仍存疑虑:“陆爷为何突然要反沈家?沈少爷待您似乎......”
“待我?”陆峥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演得十足十,“他沈知渊一个瘫子,离了老子早死八百回了!如今危机稍解,便想过河拆桥,嫌我粗野,碍了他沈家高门的眼!三两银子?打发叫花子么!既如此,就别怪老子另寻高就!”
他骂得情真意切,将一个被辜负、利益熏心的背叛者演得活灵活现。钱师爷眼底的疑虑稍减,却依旧谨慎:“陆爷息怒。只是......空口无凭,您总得让小的验验货吧?”
陆峥冷哼一声,将油布包扔过去:“看可以,别耍花样。老子能弄来这些,也能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钱师爷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就着灯光仔细查看那卷显然是沈家内部才有的精细海图,以及几张写满密语的纸笺。他越看越是心惊,越是欣喜若狂。
“如何?”陆峥抱臂,语气不耐。
“好!好!”钱师爷连连点头,将东西仔细收好,“陆爷果然是爽快人!既如此,请随我来,老爷已在船上等候,黄金也备好了。”
他指向雾气中一艘不甚起眼的中型货船,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
陆峥眯起眼,心知肚明那船上绝不止陈季泉和黄金。但他面上却露出贪婪而急切的笑容:“带路!”
栈桥吱呀作响,延伸向迷雾深处的船影。陆峥跟在钱师爷身后,每一步都踩得沉稳,肌肉却已悄然绷紧,感官提升到极致。海风的呜咽里,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弓弦绷紧声,以及至少五六道不同方向的、压抑的呼吸。
果然有埋伏。
踏上甲板的瞬间,阴影里骤然窜出数条黑影,刀光乍现,直劈而来!与此同时,身后栈桥传来断裂的巨响,退路已断!
“陆峥!等你多时了!”陈季泉的声音从船舱方向传来,带着得意的狞笑,“真以为老子会信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沈知渊那条小毒蛇养出的狗,岂会轻易反噬其主!”
陆峥矮身避过劈来的刀锋,顺势一个扫堂腿将最近一人绊倒,夺过其刀,反手格开另一人的攻击,动作快如鬼魅。他脸上不见惊慌,反而咧出一个比陈季泉更狰狞的笑:“陈老狗,你倒也不蠢!可惜,脑子还是慢了点!”
他根本就不是来交易的!他是来清场的!
刀光剑影在昏黄的灯下交错,陆峥如同困兽,却是一头早已预料到陷阱、并决意将设陷阱者一同拖入地狱的猛兽。他刀法悍厉,完全是战场上搏命的架势,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决,瞬间便放倒了三四人。
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显然早有准备,配合默契,刀刀致命。陆峥身上很快添了几道血口,虽不深,却极大地消耗着他的体力。他被逼得不断后退,直至船舷边缘。
陈季泉在护卫簇拥下走出船舱,远远看着,脸上尽是猫捉老鼠的戏谑:“拿下他!留活口!老子要亲手剥了他的皮,看看沈知渊会不会来救他这条忠心的好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看似已被控制住的船身猛地一震,剧烈倾斜!底舱传来惊呼和混乱的跑动声!
“怎么回事?!”陈季泉脸色大变。
陆峥趁机一刀劈开身前的敌人,抹去嘴角的血沫,笑得森然:“陈老板,你以为只有你会留后手?”
他早已让程潜带了人,潜水分两路,一路去凿陈季泉座船的底舱,另一路,则去凿沉这艘货船附近、藏着陈家大部分精锐打手的另一条船!
混乱即是阶梯!
“不好!船要沉了!”有人惊惶大喊。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陈家打手们阵脚大乱,既要对付悍不畏死的陆峥,又要应对迅速进水的船体。
陆峥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如同猛虎入羊群,刀光所向,血肉横飞,目标明确地朝着陈季泉的方向猛冲过去!
陈季泉惊骇欲绝,在护卫掩护下想往救生小船跑。但陆峥岂会让他如愿?他硬生生用后背扛了一刀,借力前扑,如同炮弹般撞开护卫,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了陈季泉的脚踝!
“放开我!你这疯子!”陈季泉尖叫挣扎,脸上肥肉抖动,尽是恐惧。
“一起下去吧!”陆峥嘶吼着,拖着陈季泉,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早已被砍松的船舷护栏!
“咔嚓!”
木栏断裂!
两人身影纠缠着,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坠入下方漆黑冰冷、波涛翻涌的大海!
沉重的落水声被海浪的咆哮吞没。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一切。咸涩灌入口鼻,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陆峥死死勒着陈季泉的脖子,任凭他如何疯狂踢打挣扎也不松手,两人如同巨石般急速下沉。
黑暗。冰冷。窒息。
陈季泉的挣扎从剧烈逐渐变得无力,最终彻底停止。浑浊的气泡从他口鼻间溢出。
陆峥确认他已无声息,才猛地松开手,肺部灼痛欲裂。他奋力蹬水,朝着记忆中程潜约定接应的方向挣扎上浮。
就在他即将力竭,意识开始模糊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将他猛地提出水面!
“陆爷!”
是程潜!他带着人驾着小艇及时赶到。
陆峥趴在船沿,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海水,浑身冰冷,伤口被盐水蛰得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回头望去,那艘货船正在快速倾斜下沉,漩涡吞噬着一切,包括陈季泉冰冷的尸体。
海面上雾气未散,只剩下残骸和逐渐平息的波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走......”陆峥喘息着,声音沙哑破碎。
小艇迅速驶离这片死亡水域,融入浓雾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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