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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清
男生的指节蜷曲着，葱白有力。
燕京看着乔恩的那几根木讷的手指，笑着往唇边亲，“就知道是我。”
乔恩愣住了。
这句话没有意味深长的暗示，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嘲讽。
他想起自己试了店里十几款香水，连耐心很好店员都同意送他一份小样，他才终于找到觉得勉勉强强适合这个毒夫的香味，但是乔恩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才不是呢，我要收回这个字，你就喜欢听这个，我说得是别的。”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燕京难得心情不错。
“嘴巴是我自己的，我想说就说、想反悔就反悔，不要你的机会。”乔恩很小心眼儿怼回去。
燕京静静看着他，没计较：“……随你。”
乔恩随便在他身上一看，“我说的是你的手表，我也想戴这个。”
白色方形鳞纹鳄鱼皮表带被他扣起来，他目光盯着表盘里面那圈醒目的方形钻石，认出这是燕京新换的，似乎是为了配身上的浅色衣物。
燕京顿了顿，“这么有眼光？怪不得说'没有人真正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乔恩放开手。资本家的孩子们越来越富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内涵道：“这么说多伤心，有人没有下一代怎么办呐？”
“——噗嗤。”燕京突然发笑。
这一开口就没停下来，不知道戳中了哪根神经。
“有什么好笑的？”乔恩蹙着眉，微微低头看他。
“这话可别跟别人说。”燕京嘴角还扬着，抬抬乔恩的下巴，又接过他的手量了量腕子。
“过两天带你去店里，选个自己喜欢的款式。”燕京有些出神地回忆，“你手腕细，定制表带也用不着几天，对了，我记得他们家有款珍珠表带很适合你。”
“真的？”
“当然。”
“还有没有多要的？”话一出口，燕京自己都觉得说快了，他还是比较喜欢看乔恩求他的样子。
乔恩没想到燕京还会追问。只是他脑袋空空，以前根本没考虑过生活质量的问题，连想要东西的都想不到，一时有些急了，“有的有的，我还没有想到。”
“以后再告诉我吧。”燕京也不是非要他说完。
反正以后有了解的机会。
乔恩眼前一亮，摇摇燕京的胳膊说：“你陪我放风筝吧，我看到沙滩边有家小卖铺买各种各样的风筝。”
只是放风筝？
燕京复杂地瞧乔恩一眼，“放风筝，就这个？”
“对啊，我买一个最喜欢的给你，你一定会爱上。”乔恩开心地依偎上来。
这件事很简单，看他期待的模样，燕京没扫兴，随口答应下来，他能感觉得到乔恩跟着他很委屈。
末了，燕京看看时间。
要干正事的话算不上早了，他抚了抚身上人暖呼呼的肩背，抬腿摇摇他，压低嗓子说：“去把我买的宠物用品拿来吧。”
乔恩想起来了，“好。”
离开的时候燕京还拍他屁股，他忍不住跑快了。
那天在商场某家店里，燕京给猫买过项圈和牵引绳，当时有柜姐找出好几个系列的项圈给乔恩推荐，只是那是燕京的宠物，他挑衣服挑得眼花缭乱，也没说得上话。
“给你，我没拆开。”乔恩拿了包装袋往燕京身上凑。
“怎么有多的？”
“这是猫猫的玩具啊。”乔恩提醒他，“选的两只小熊和两只兔子。”
“你选的就是你的。”燕京拿出礼盒拆开项圈包装。
乔恩大概没有听到。
柜姐明确告知了用途，这个系列的毛绒玩具属于婴幼儿的配套用品，没经过宠物咬合力测试，也可能引发宠物肠胃堵塞。他让乔恩来选，不是给猫猫选的。
“……哦。”乔恩犹豫了会儿，才坐下，“原来是我的。”
他还很奇怪那种店里居然会卖宠物衣服和玩具呢，那件黑色的小衣服真的好看，不过印象好像除了狗有飞盘和假骨头作为玩具之外，他还真没接触过宠物服装和小玩具那些。
虽然账不是他结的，但价位是经过柜姐的口报出来的，平均三四千一只，四个玩具一共是一万五千三百元整。
凭什么值这么多，乔恩恶狠狠掐着盒子里小熊的脖子目露凶光。
又很肉食动物地假装咬着兔子。
“那家叫什么名字？”乔恩将一系列动作收敛了回头问。
牵引绳扣在项圈上，拿起下面坠着的锁头装饰，站起来，一把套在乔恩脖子上：“叫迪奥。”
乔恩眨眨眼。
“记住了吗？”燕京越过他的头，两手把松紧调节的位置卡紧了些。
他听到牵引绳在乔恩肩上簌簌作响，没有他想象的激烈反抗，乔恩的反应称得上安静。他以为没关系。
“合尺寸的。”乔恩嘟囔着推他的腰，“不要玩了，我想睡觉了。”
燕京低下头，乔恩明显偏黄的发尾招摇地翘着。
但即使不偏黄，乔恩也更像黄色品种的小狗，比如赏味期的比格。
他躬身凑到乔恩耳边，低哑的嗓子微微开腔：“我当然知道合尺寸了，到床上去，那里更好玩。”
乔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眼珠子往燕京脸上扫视一圈。
“这个手表很贵是不是，那我不要了，放开我。”乔恩眸光里更多的是怀疑，两手试着解开。
只是他分不出燕京是否带着轻蔑。
“怎么这么傻。”看他认真扑腾的样子，燕京笑得意犹未尽，也没打算放过，哄道：“很好玩，试试？”
当时燕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位置毫无余温。
乔恩早就不知不觉走掉了。
燕京昨晚睡得很好，这会儿却有些头疼地推开乔恩的房门。
四个毛绒玩具整整齐齐摆在床头。屋子很乱，至少没什么垃圾，地上摆着塑料小桶和一把铲子，旁边还随便丢着些没有特色的小贝壳和彩色玻璃石头。
桶子里也有，放着捡来的发夹、打火机、皮筋、假戒指和手串。
地上那摊沙粒是干的，东西也是干燥状态，不知道是在离海远的位置捡的，还是时间长。
早上艳阳高照的天色消失不见，十一点半，大中午的，云层突然厚重阴暗，极远的海平面另一端却能看得到一片金光，天色奇异。
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乔恩还没见过这种景色。
他站在礁石上，看到沙滩有一老一小，老人坐在轮椅上，小孩正在轮椅背后使劲推动，两人正艰难前行。
他跳下礁石，不多时，走到两人旁边想帮忙。
小孩突然愣了下：“咦，怎么是你！”
“是我？”乔恩疑惑。
“这是我爷爷。”他挤眉弄眼地让乔恩不要说上次的事情。
这会儿乔恩才想起这是上次带着一个黑塑料袋说他是“大装货”的小男生。乔恩记仇卡地把手收回来，“原来是你啊。”
“黑蛋子。”老人家颤颤巍巍回头：“你认识新朋友了？”
“啊？”乔恩看着黑蛋子黢黑的脸蛋爆出大笑，抱起肚子笑得弯下腰，“你居然叫黑蛋子！？”
“不许笑。”黑蛋子捏着拳头跳起来威胁，“你不许笑。”
乔恩一把摁住黑蛋子的脑袋，得意洋洋举荐：“小蛋子，别白费力气了，让我来推吧。”
“改天再来找你算账，爷爷我们明天再来散步。”黑蛋子黑着脸，飞快将轮椅掉了个头，带着“诶诶诶”的爷爷逃走了。
在沙滩上推轮椅需要巧劲，看轮椅很沉重的样子，大人都需要力气，蛋子逃走时居然推得很轻便稳当。
乔恩在后面直愣愣看着，轮椅改变路线右转，视线也从人影转移到燕京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饱了，燕京有几分慵懒，身上随意披了件羊绒开衫，脚下只踩着双绒面拖鞋，裤脚平整垂着形成几道刀锋般的褶皱。
乔恩沉默半晌，神色抱怨：“你怎么才来？”
燕京垂眼，盯着面前人的短裤和没穿鞋的脚：“你在等我？”
“没有。”乔恩转身。
昨晚还白生生的脚丫子现在脚底板黢黑，燕京皱眉，“鞋呢？”
“湿掉了。”乔恩不以为意，催促他，“你去找我的风筝吧。”
燕京观察了下今日阴气不定的天色，“现在？”
“不然等到什么时候？”乔恩皱着脸，“别想忽悠我，答应的事情就要赶紧做到，昨天说了，今天就做。”
乔恩登上礁石前把风筝系在了颗很大的棕榈树上，现在风向正好把风筝从树林里吹了出来。
——有个十分巨大的emoji大便突然冲了出来。
燕京起先没发现那是个风筝，以为是从哪吹过来的搞怪塑料布、后头还有根线卡在了树上，结果从乔恩手指的方向看出这就是为他准备的，他的心瞬间死了。
难怪昨晚说要放风筝，定制都找不到厂家做的东西，哪来的商家投放出一批好巧不巧就被这家伙看上了。
“还在生气？”燕京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答应他。
乔恩张了张唇，垂下眼皮默认。
他脑子太乱了，从看到燕京开始就全是昨晚的小剧场。
燕京弓腰脱了鞋袜，蹲下身腰托起乔恩冰凉的后跟，用雪白的袜面擦了擦脚底，放进拖鞋。
乔恩闷闷不乐穿上鞋，顺势靠在燕京身上吸了吸鼻子，结果没闻到燕京身上有他挑选的香水味道。
“晚了。”燕京毫不犹豫扯开他，低着声淡淡嘲讽：“让你抱紧点的时候不抱。”
他想起出门前，鬼使神差把之前从聊天记录里保存的那些图片拿出来看的时候。
当时觉得这家伙走歪路蛮精通，现在再看，充其量只是一时兴起，瞎玩的，都算不上热衷。
昨晚在燕京看来几乎是成年人的正常需求而已，在乔恩那儿竟然受不了那种玩法觉得很过分，一直都知道他年纪不大，谁知道有一天还能被这样鲜明衬托出来，把谁才是欲.望更重的一方明摆了。
燕京再次把身旁那个软软的人扯开。
乔恩不明所以地磨起后槽牙来，抬起下巴决定胡说八道：“我想什么时候抱你就什么时候抱。”
“想着去吧。”燕京理开树上乱七八糟的绳子。
乔恩拿他没办法了，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小声自语控诉：“骗子，两幅面孔。”
阴云在燕京解绳的时候散开，远处阳光也缓慢地从云缝中靠近，刚才下雨的迹象不复存在。
风筝一次就攀风而上，很快升空，在海岸线徘徊。燕京往回扯了扯，将线绳递给乔恩，“给。”
乔恩愣了会儿，一直拽着燕京胳膊的手也被发现了。
“还不够高。”他有点心虚地收回手，转身跑掉了：“我要去买汽水喝，等会儿回来再给我。”
“把这种东西放那么高干什么。”燕京瞥他一眼，“你快点回来。”
乔恩小跑着从椰子树林走出沙滩。
他出来这么久，确实有点渴，在最近一家小卖铺买了汽水，也没立刻往回走，慢吞吞站在原地喝了一口。
谁知道这口水还没彻底咽下去，乔恩就猝不及防看见个熟悉身影从不远处刚停好的出租车上下来！
对方西装革履，皮鞋铮亮，正神色着急地看着手机。
——这分明就是秦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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