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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分与惊变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透过窗户,在律所的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沈澜晞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积压的工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长舒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沙发的位置。
陆景珩不知何时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或许是高烧未愈身体依旧虚弱,又或许是刚才那场情绪起伏和那个意外的亲吻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他睡得有些沉。昏黄的落地灯光勾勒出他安静的睡颜,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色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眉宇间却舒展了许多,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
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沈澜晞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给林哲打电话,让他来接陆景珩回去休息。这里毕竟是律所,沙发再宽敞,也不如家里舒服,不利于他养病。
然而,就在她刚找到林哲的号码,准备拨出去时,沙发上的人似乎有所感应,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蒙,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但在聚焦到沈澜晞身上时,瞬间变得清亮而专注,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怕她一开口,又会说出什么将他推远的话。
沈澜晞看着他这副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收起手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语气尽量自然地说道:“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陆景珩坐直身体,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好多了。”他的目光依旧黏在沈澜晞身上,带着探寻和期盼,像一只等待着主人指令的大型犬。
沈澜晞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目光,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像是随口提起般说道:“时间不早了,我打算去看看陈叔。”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看陆景珩,但接下来的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他一个人住,我有点不放心。上次我进医院,把他吓坏了,也该去报个平安。”
这话里,虽然没有明确邀请,但那未竟的语意,分明是希望有人能陪她一起去。
陆景珩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喜悦再次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要确认什么,却又怕自己会错意,显得太过急切。他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那……我……”
沈澜晞回过头,看着他这副想确认又不敢确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她故意板起脸,蹙起眉头,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但眼底深处却藏着狡黠的笑意:
“怎么?陆景珩先生,这刚转正上岗,成为我的正式男朋友,难道不应该积极一点,好好表现一下吗?陪女朋友去看望长辈这种基本操作,还需要我明说?”
她刻意加重了“正式男朋友”和“表现”这几个字的读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戏谑和调侃,仿佛在说“你这男朋友当得不太合格啊”。
“轰——!”
陆景珩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仿佛有烟花炸开!她承认了!她亲口说了!“正式男朋友”!她真的承认他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头晕目眩,甚至忽略了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他激动得猛地站起身,想要表达自己的兴奋和决心,然而因为动作太猛,加上身体本就虚乏,眼前顿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小心!”沈澜晞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戏谑瞬间被担忧取代,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带着责备和后怕,“你慢点!不知道自己还病着吗?!”
陆景珩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顺势紧紧握住了她扶住自己的手,仿佛抓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一个傻气又无比灿烂的笑容,连声说道:“没事!我没事!澜晞,我……我好得很!特别好!”
他看着她,眼神炽热而坚定:“陪你去!我当然陪你去!以后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看着他这副开心得像个孩子、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沈澜晞心里那点故意逗弄他的心思也彻底消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柔软的暖意。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他站稳:“好了,知道你高兴。能自己走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完全不用!”陆景珩立刻表态,努力挺直了腰板,试图证明自己“很好”,虽然脸色依旧出卖了他的虚弱。他紧紧握着沈澜晞的手,仿佛生怕她反悔一样,“我们现在就走!去看陈叔!”
沈澜晞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但也没有再坚持。她拿起自己的包和车钥匙,确认律所门窗水电都关好后,便任由陆景珩牵着自己的手,两人一起走出了律所。
锁好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陆景珩深吸一口气,感觉连这熟悉的、带着老城区烟火气的空气,此刻都变得格外清新甜美。他侧过头,看着身旁沈澜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幸福”的饱满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陆景珩,终于有名分了!
沈澜晞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微汗湿的温热,和他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傻乎乎的喜悦,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拉着他,朝着陈叔所住的那栋居民楼走去。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有些昏暗,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两人并肩走在略显狭窄的楼梯上,手牵着手,气氛温馨而宁静。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陈叔所住的楼层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医护人员刻意压低的、却难掩紧急的交谈声: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小心担架!”
“氧气面罩戴好了吗?”
“家属呢?联系上了吗?”
沈澜晞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拉着陆景珩紧贴墙壁,给正从楼上匆忙下来的医护人员让出通道。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正小心翼翼地、脚步匆匆地从楼梯上下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色的被子,看不清面容,但露在外面的一只苍老的手无力地垂落着。氧气面罩覆盖了口鼻,连接的氧气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沈澜晞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担架,当担架经过她面前时,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恰好照亮了担架上那人花白的头发和熟悉的、布满皱纹的侧脸轮廓——是陈叔!
怎么会是陈叔?!
沈澜晞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冰水般从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四肢僵硬!
“陈叔?!”她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然而,医护人员并没有停留,抬着担架迅速而专业地朝着楼下等候的救护车而去。
“澜晞!”陆景珩也看清了担架上的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第一时间紧紧握住了沈澜晞瞬间变得冰凉的手,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沈澜晞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压倒了一切!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力反握住陆景珩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车!我的车在下面!快!我们跟上去!”
她拉着陆景珩,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用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梯,朝着自己停在不远处的白色Polo车跑去。
陆景珩虽然身体虚弱,但此刻也强打起精神,紧紧跟随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避免她因为慌乱而摔倒。
跑到车旁,沈澜晞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试了几次才打开车门。她迅速坐进驾驶座,陆景珩也立刻坐进了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沈澜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极力维持的镇定,她猛地发动车子,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那辆刚刚启动、闪烁着□□的救护车。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紧紧地跟随着前方的救护车。
陆景珩系好安全带,侧过头,看着沈澜晞紧绷的侧脸、紧抿的嘴唇和那双因为极度担忧而泛红的眼睛,心疼不已。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紧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澜晞,别怕。冷静点,开车注意安全。陈叔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有我在,别怕。”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透过皮肤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沈澜晞感受着他手心的暖意和他话语中的力量,狂跳的心脏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驾驶,目光却始终不敢离开前方那辆承载着陈叔生命的救护车。
夜色中,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车灯划破黑暗,带着无尽的担忧和希冀。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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