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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雀在后
雁门关,天下雄关。
城墙高耸,如巨兽般盘踞在群山之间,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刻,关隘之上,旌旗林立,弓上弦,刀出鞘,一派肃杀之气。
“吁——”
燕静姝在距离关隘一里外猛地勒住缰绳,眉头紧紧皱起,这里是前往北境的必经之路,如今不知为何成了一座铜墙铁壁,弥漫着腾腾杀气。
“他娘的,这阵仗不对劲!”雷猛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这帮当兵的,怎么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盯着咱们?咱们寨子的通缉令,有这么高的悬赏金吗?”
杜文远脸色发白,颤声道:“大当家,你看城楼上的旗帜,是‘镇北军’的旗号!这是朝廷的精锐部队!他们不是在北境防范蛮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这分明是早有准备,在等我们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城楼之上,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拔出腰刀,遥遥一指,声如寒冰:
“下方可是青云寨叛匪?尔等勾结叛将陆远,意图谋反,罪不容诛!朝廷有令,凡青云寨匪人,格杀勿论!放箭!”
勾结叛将?众人心中一沉。
那将领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一声令下,“嗡”的一声,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数千支羽箭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如一场黑色的暴雨,倾泻而下!
“我操!”雷猛怪叫一声,“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这帮孙子不讲武德!”
“撤!找掩护!”燕静姝厉声高喝。
青云寨的众人虽然个个悍不畏死,但面对这种来自正规军的降维打击,瞬间就吃了大亏。箭雨之下,不断有兄弟中箭落马,发出一声声惨叫。
“撤!往西边峡谷撤!”燕静姝双目赤红,当机立断,放弃了强攻的念头。再冲下去,就是白白送死!
然而,镇北军训练有素,一波箭雨过后,关隘大门轰然打开,一队重甲骑兵如猛虎出笼,朝着他们衔尾追杀而来,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前有关隘拦路,后有精锐追杀。
“大当家!我们被包围了!”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杜文远抱着脑袋,已经开始背诵自己写好的墓志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只听雁门关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报——!”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凄厉:“将军!不好了!粮草大营……咱们的粮草大营被人给点了!”
城楼上的守将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粮草!那可是十几万大军的命根子!要是没了粮草,还打个屁的仗!
“什么?!”他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哪里来的敌人?!”
“不……不知道啊!岗哨说没看到任何人靠近,就像是……是天上降下来的天火,突然就炸了!”
守将彻底慌了。一边是严令要剿灭的叛匪,一边是关系到整个战局的粮草。他只犹豫了三息,便嘶声力竭地吼道:
“快!分一半人马!随我回援救火!快!”
追击的骑兵队形瞬间大乱,大部分都调转马头,心急火燎地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奔去。
包围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燕静姝等人全都看傻了。
雷猛愣了半天,一拍大腿,激动地吼道:“看见没!我就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是天降正义,帮咱们收拾这帮狗娘养的!”
杜文远扶了扶被惊掉的头巾,摇头晃脑地分析道:“非也非也。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想不到这世上除了沈军师,竟还有如此算无遗策的高人,在暗中助我等一臂之力!此乃天佑我青云寨啊!”
燕静姝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此刻她来不及多想,一夹马腹,吼道:
“都愣着干嘛?等他们回来请咱们吃饭吗?!趁现在,冲出去!”
一行人抓住机会,穿过关隘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燕静姝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勒马停下。
前方,一幅惨烈的困兽之斗,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中央,陆骁正背靠着一杆断裂的战旗,单膝跪地。他那一身玄色劲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破烂不堪,身上插着两支羽箭,握着长枪的手不住地颤抖。在他周围,躺着十几具黑甲骑兵的尸体,而更多的黑甲骑兵,则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将他团团围住,一步步地逼近。
“陆骁!”燕静姝一声怒喝。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骁艰难地抬起头。当他看到那道策马而来的身影时,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那强撑的坚毅瞬间崩塌,化作了巨大的委屈和绝望。
“姝姝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你怎么来了……快走!这是个陷阱……”
“雷猛!带人清场!”燕静姝不再废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中长刀出鞘,“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青云寨的人!”
她如一尊杀神,刀锋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刀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冲到了陆骁身边。
就在两方激战正酣,血肉横飞之际,一阵震天动地的、与这肃杀战场格格不入的……锣鼓声,由远及近,磅礴而来。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
那声音,喜庆,热烈,充满了对丰收的喜悦和美好生活的向往。
所有人都懵了,连正在搏命的黑甲骑兵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我是谁,我在哪,谁家结婚了”的茫然表情。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支画风清奇的队伍正以一种“村头二人转天团巡回演出”的气势,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为首一人,身披兽皮大氅,骑着一匹……呃,比他还胖的矮脚马,正是万兽岗的大当家——熊霸天!
在他身后,狼灭和豹子头赵三一左一右,一个奋力敲锣,一个卖力打鼓。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支仪仗队,高举着几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军师牛逼,青云威武!”
“万兽出征,寸草不生!”
“青云万兽一家亲!”
燕静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自己这边血流成河的战场,又看着这群敲锣打鼓的活宝,这蠢熊来凑什么热闹?
熊霸天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战况,他不仅没觉得气氛不对,反而眼睛一亮,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哎呀!姝爷!你们这都先开席了?不等我们一起动筷子,不够意思啊!”
说着,他从马背上笨拙地跳下来,跑到燕静姝身边,看着满地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以啊姝爷!效率挺高!不愧是俺们沈军师看上的人!”
他环顾四周,痛心疾首地指着一个黑甲骑兵身上的铠甲:“不过姝爷,不是我说你啊,你看这多好的盔甲啊!你们怎么能直接往上砍呢?一刀劈个口子,这不浪费了吗?要我说,得用钝器,一人发一个大铁锤,对准后脑勺,‘邦’一下,人晕了,甲还好好的,回头洗洗还能穿。”
燕静姝:“……”我谢谢啊,刚才光顾着锤他们了,怎么就忘了捶你这个蠢货了。
陆骁也愣住了,他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里傻气的家伙,又看了看他身后那面“军师牛逼”的大旗,一口气没上来,本就重伤的身体一晃,差点当场昏过去。
“这位小哥怎么了?”熊霸天注意到了摇摇欲坠的陆骁,热情地上前扶住他,“哎呀,脸这么白,是不是饿的?来来来,狼灭!把我珍藏的‘行军锅盔’拿过来给这位兄弟尝尝!吃了咱的饼,就是自己人!”
狼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黑色大饼,开始热情地介绍:“大哥的珍藏‘行军锅盔’,采用百年老面,风干九九八十一天,坚硬胜铁,遇水不化,既能充饥,又能防身,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良品!”说着就要拿那块堪比搬砖的锅盔往陆骁嘴里塞。
“滚!”陆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残余的黑甲骑兵眼看局势逆转,为首一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竟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尽。剩下的人也纷纷效仿,转眼间,竟无一活口。
熊霸天看着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我靠!这么刚烈?这是……碰瓷啊!姝爷!他们这是打不过,想赖上你啊!”
燕静姝已经不想说话了。她走到熊霸天面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让你来的?”
“沈军师啊!”熊霸天一脸骄傲地挺起胸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像是在炫耀三好学生的奖状,“你看,军师亲笔信!他说‘北境有变,速往雁门关,以雷霆之势,行王霸之举,为姝爷造势!’。怎么样?我这锣鼓队,够不够雷霆?够不够王霸?”
燕静姝看着那张纸条,上面确实是沈君白的字迹。她再看看熊霸天和他身后那群活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大当家,”杜文远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满脸凝重,“熊大当家他们这一‘造势’,怕是方圆二十里内都知道我们在这里了。我们……彻底暴露了。”
原定的奇袭计划,因为这群“憨雀”的到来,彻底宣告破产。
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队伍臃肿,行踪暴露,前方是天罗地网,侧翼还跟着一群随时可能引爆全场的“猪队友”。
“怕什么!”熊霸天听到了杜文远的嘀咕,不以为然地一挥手,“暴露了正好!咱们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杀过去!我熊霸天在此,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
“姝姝姐,我们冲过去!”陆骁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冲你个头!”燕静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打断了他的热血上头,“都给我闭嘴!”
她看着眼前这群人,一个一心求死,一个头脑发热,一群等着吃席。
不是?沈君白他有病吧?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怕我死的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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