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量告急后，我把日子拆了重装

　　周五傍晚，杭州东站人流如织。温禾站在出站通道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列车到站信息，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有点失常。她下意识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用惯常的冷静覆盖掉这种陌生的焦灼。

　　「火车站是情感投射最密集的现代性空间之一，无数次的离别与重逢在此上演，个体情绪被宏大叙事所裹挟……」她脑子里莫名开始跑火车，用学术铠甲武装自己。

　　可当“GXXXX次列车已到达”的广播响起时，那点可怜的铠甲瞬间碎得干干净净。

　　她踮起脚尖，在涌出的人潮中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陈序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休闲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打扮得像个清瘦的大学生，但他行走间那种目的明确的冷静气场，又让他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几乎是立刻也看到了她，目光穿过人群，像最精准的传感器锁定目标。

　　他快步向她走来，没有任何犹豫。站定在她面前，先是用目光迅速地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像是进行一项重要的数据校验。

　　“体征数据外显判断：脸色偏白，黑眼圈浓度较上周视频通话时上升，最近一周睡眠质量指数预估为C级。”他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但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几毫秒。

　　温禾那点酝酿中的、属于普通恋人的矫情和激动，瞬间被这番“诊断”给噎了回去。她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陈工程师，您的实地观测和模型预测吻合吗？”

　　“误差在允许范围内。”他认真点头，然后像是终于完成了安全程序检查，伸出手，非常自然却又带着点实验性地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拥抱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计算好的力度和温度，不多不少，刚好能让她感到被环绕的踏实，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窒息。温禾的脸贴在他肩头，能闻到淡淡的、属于他的清爽气息，混合着高铁空调的味道。

　　她心里那点批判暂时熄了火，只剩下一个很原始的念头：是他，他真的来了。

　　“想吃点什么？”他稍稍松开她，但手还环在她腰间，低头问道，“我检索了杭州本地美食排行榜前50，并综合了你的近期饮食偏好数据（蔬菜摄入量不足，碳水超标）和实时体能消耗预估，筛选出三家符合营养均衡且距离最优的餐厅……”

　　“陈序，”温禾打断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买了菜，回家我做给你吃吧。”

　　陈序显然愣了一下。这个选项显然不在他庞大的数据库最优解列表里。回家？自己做？这涉及到食材新鲜度未知、厨房设备变量未知、温禾的厨艺技能输出稳定性未知等多重不确定性风险。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点倦怠和思索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里面有一种他无法用算法模拟的、柔软的期待。

　　他体内的所有风险预警模型似乎在这一刻集体沉默了下去。

　　“好。”他点头，像是下达了一个最终指令，“模式切换：接受一切未知输出。需要我参与流程吗？我可以负责洗菜和精准计时。”

　　温禾笑出声，拉着他往外走。“不用那么精确，煮糊了也算体验生活。”

　　地铁上，陈序自然地站在她外侧，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群。他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是需要持续采集数据来更新他的认知模型。温禾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心里那点哲学思考又冒了头：「两个独立个体，试图通过共进一顿家庭晚餐来模拟一种叫“家”的亲密共同体形态，这算不算一种对原子化生存的温柔反抗？」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她低头，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僵硬、但非常坚定地扣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他没有看她，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静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答辩。

　　温禾忽然觉得，那些解构的理论、那些关于数据监控的疑虑，在此刻变得无比苍白。

　　理论解构不了想念，AI也优化不了牵手时，指尖传来的、笨拙而真实的温度。

　　那顿意料之中有些手忙脚乱的晚餐最终在笑声和一点点焦煳味中结束。陈序严谨地执行了“洗菜”和“精准计时”的任务，以至于温禾炒菜时，耳边总会准时响起他平板无波的倒计时：“青菜最佳烹饪剩余时长15秒，14秒……” 结果往往是温禾手一抖，要么早出锅半分钟，要么真的熬到计时归零。

　　但味道似乎没那么重要。看着陈序认真咀嚼，然后给出“表面焦化率偏高，但内部维生素保存度预计良好”的反馈时，温禾感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感。这是一种她熟悉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混乱和温暖，是她那些社会学理论无法完全框定的真实。

　　夜晚，陈序住在了附近酒店。隔天清晨，温禾还在和周末的懒觉挣扎，手机就亮了。

　　陈序：【环境数据分析完毕。今日杭州，晴，气温22～28摄氏度，湿度65%，空气质量优。户外活动适宜指数：92分（极高）。】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文字信息：【根据你的近期情绪数据波动曲线，今日进行低强度、高自然接触度的活动，效益最大化。建议：西溪国家湿地公园。门票及路线已规划，最优出发时间：一小时后。】

　　温禾揉着眼睛，看着这条典型的“陈序式”邀约，忍不住笑了。效益最大化？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对比了西湖、运河、西溪等多个景点的客流模型、面积人均密度、植被覆盖率数据后，最终西溪以“低干扰高绿植”的绝对优势胜出的过程。

　　她回了个【好呀】，后面跟了个打哈欠的懒猫表情包。

　　一小时后，温禾小区楼下。陈序已经等在那里，依旧是简洁的衣着，但换了一双更适合行走的运动鞋。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环保袋。

　　“这是什么？”温禾好奇。

　　“依据你的基础代谢率和预计徒步消耗卡路里计算的水分及电解质补充液。以及，”他顿了顿，从袋子里拿出一小瓶喷雾，“驱蚊效率98.7%的生态驱蚊液。湿地蚊虫生物活性模型预测，你是其主要攻击目标的可能性很高。”

　　温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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