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映雪:宋时遇》

作者:云舒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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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初遇:谢临舟见《雪夜词》留客


      温知夏是被冻醒的。
      指尖先于意识感知到寒意,像是有细碎的冰粒钻进衣领,贴着脖颈滑下去,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睁开眼时,入目不是工作室熟悉的白墙与满架古籍,而是暗沉的木梁,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将周围的影子晃得微微发颤。
      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的气息,混着松针燃烧的烟火气、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一丝极淡的、像是梅枝被雪压折后渗出的清冽香。她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的薄被根本抵不住寒意,指尖触到被褥边缘时,甚至能摸到布料上未褪尽的浆洗硬痕。
      “这是……哪里?”
      温知夏低喃着,脑子像被灌满了浆糊,昨夜修复《雪夜词》的记忆碎片猛地涌进来——那本南宋孤本的纸页脆得像枯叶,她正用竹镊子小心翼翼挑起卷边的墨迹,忽然从书页夹层里飘落下一张浅杏色的笺纸,笺上用淡墨绣着一枝折梅,针脚细密得不像寻常绣品。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笺纸,就见那梅纹突然亮起细碎的银光,紧接着整间工作室的灯都灭了,窗外传来震耳的雷鸣,再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与失重感。
      穿越?
      这个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此刻清晰地浮在她脑海里。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到地面,就被冰凉的青砖冻得缩了一下。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现代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这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让她心脏猛地一沉——她下意识摸向口袋,手机、钱包、钥匙,甚至随身携带的迷你修复工具包,全都不见了,只有怀里还紧紧揣着一样东西。
      她抬手摸进衣襟,指尖触到熟悉的宣纸触感,小心翼翼掏出来,正是那本没修复完的《雪夜词》孤本。书页被妥善地裹在一层软布中,只有封面边角沾了点泥污,想来是她穿越时摔在地上蹭到的。温知夏松了口气,又立刻攥紧了书——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也是爷爷留下的遗物,绝不能丢。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冷风裹着雪沫灌进来,温知夏下意识往怀里缩了缩。门口站着个穿青布襦裙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鬓边簪着一朵绒线做的红梅,见她醒了,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敛起神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姑娘醒了?我家公子让我来看看,若是醒了,便请去前厅用些热食。”
      这姑娘的穿着、说话的语气,还有那句“我家公子”,都让温知夏的心彻底沉了底——她真的穿到了古代。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多谢姑娘……不知你家公子是?这里又是何处?”
      “我叫阿竹,是公子的侍女。”小姑娘笑着上前,手里还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这里是临安城郊的听雪斋,我家公子姓谢,名临舟。昨夜雪下得大,公子在门口发现晕倒的姑娘,便把你救回来了。”
      临安?谢临舟?
      温知夏心里一动,临安是南宋的都城,而《雪夜词》的作者,正是南宋一位不知名的文人,据说晚年就隐居在临安城郊。她攥着《雪夜词》的手紧了紧,或许……这里和这本书,有着某种联系?
      阿竹将铜盆放在桌上,又递过来一条粗布巾:“姑娘先擦擦脸暖暖身子,我去把粥端来。对了,姑娘的衣裳……”阿竹的目光落在温知夏的针织衫上,眼里满是好奇,却没多问,只道,“我找了件我家公子的旧襦裙,姑娘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可以换上,免得冻着。”
      温知夏连忙道谢,看着阿竹转身离开,才快步走到桌边,用温热的布巾敷了敷脸。冰凉的脸颊被暖意包裹,脑子也清醒了些。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庭院里积着厚厚的雪,几株红梅开在雪地里,枝桠上压着雪,风一吹,雪沫簌簌落下,正好落在庭院中央的石桌上。石桌旁立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弯腰扫着石凳上的雪。
      那男子身形挺拔,长衫的下摆沾了点雪渍,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手里握着一把竹扫帚,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枝头的落雪。温知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莫名的安心——能在雪夜收留陌生女子,又这般爱惜庭院景致的人,应当不是坏人。
      “姑娘,粥来了。”阿竹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粥、一碟咸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公子在前厅等姑娘,说有话要问。”
      温知夏点点头,接过粥碗。粥是小米熬的,熬得极稠,入口带着淡淡的米香,暖意在喉咙里化开,顺着食道往下走,很快暖了四肢百骸。她饿了一夜,此刻也顾不上仪态,几口就喝完了粥,又咬了口馒头——馒头虽没什么味道,却格外扎实,让她空了许久的胃终于有了着落。
      阿竹早已找来了襦裙,是件淡青色的,布料是普通的细棉,却洗得干净。温知夏在阿竹的帮忙下,笨拙地换上襦裙,系腰带时,她才发现自己腰间还别着一样东西——是那支她常用的竹镊子,想来是昨晚修复古籍时随手别在腰上的,竟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她悄悄将竹镊子藏进袖袋,心里又多了点底气。
      跟着阿竹穿过回廊,脚下的积雪被扫得干净,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前厅的门虚掩着,温知夏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前厅不大,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放着四张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画的正是庭院里的红梅雪景。方才在庭院里扫雪的男子,此刻正坐在桌旁,手里捧着一卷书,听到动静,抬眸看了过来。
      温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淡,鼻梁高挺,唇线干净。他的左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鬓边,非但没破坏美感,反而添了几分英气。他穿着月白长衫,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却被他穿得格外素雅,像雪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得让人不敢逼视。
      “姑娘醒了?”谢临舟放下书卷,声音低沉温润,像雪落在松枝上的轻响,“请坐。”
      温知夏依言坐下,阿竹给她倒了杯热茶,便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前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油灯的光落在谢临舟脸上,将他眼底的浅淡光影映得格外清晰。温知夏紧张地攥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总不能说她是从八百年后穿来的吧?
      谢临舟没先问她的来历,反而目光落在了她放在桌上的《雪夜词》上。那本书被她放在手边,软布松开了一角,露出封面的烫金书名。谢临舟的目光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姑娘怀里的书,可否借在下一观?”
      温知夏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把书抱回来,却见谢临舟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雪夜词》推了过去:“这是……家传的旧书,有些残破,还没来得及修复。”
      谢临舟拿起书,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他翻开封面,目光落在扉页上的题字上,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墨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一页页地翻着,看得极慢,偶尔会在某一页停留许久,像是在辨认纸上模糊的字迹。
      温知夏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她注意到谢临舟翻书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尖带着薄茧,不像是常年握笔的文人,倒像是……常年握剑的人?
      “这本书,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谢临舟终于合上书,抬眸看向温知夏,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是我爷爷留下的。”温知夏如实回答,“我爷爷是做古籍修复的,这本书是他生前收藏的孤本,我昨天正在修复它,没想到……”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谢临舟没追问,只是将书轻轻推回给她,目光落在她的袖袋上——方才她紧张时,袖袋里的竹镊子露出来一点,被他看在了眼里。“姑娘袖袋里的东西,似乎不是寻常女子会带的?”
      温知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竹镊子拿出来。那是一支用老竹做的镊子,头部被磨得光滑,是她爷爷亲手给她做的,她用了五年,早已用得顺手。“这是……修复古籍用的工具,叫竹镊子,用来夹取破碎的纸页,免得损伤墨迹。”她怕谢临舟不懂,又补充道,“我和爷爷一样,也是做古籍修复的。”
      谢临舟接过竹镊子,放在手里细细看了看。竹镊子的做工不算精致,却格外趁手,头部的弧度刚好能贴合纸页,显然是常年使用、反复打磨过的。他抬眸看向温知夏,眼神里的疏离淡了些,多了几分认可:“姑娘年纪轻轻,倒有这般手艺。”
      温知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学了点皮毛,比爷爷还差得远。”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临舟才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姑娘昨夜晕倒在门口,身上的衣裳……与临安女子不同,想来不是本地人士。不知姑娘家住何方?为何会独自在雪夜里晕倒在这荒郊野外?”
      终于还是问到了来历。温知夏攥紧了手里的竹镊子,脑子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她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只能编一个理由:“我……我家在北方,家乡遭了灾,爹娘带着我逃难,路上与爹娘走散了。我一路打听着往临安来,想找些亲戚,没想到昨夜雪太大,迷了路,又冷又饿,就晕倒了。”她说得半真半假,眼神却不敢看谢临舟,怕被他看出破绽。
      谢临舟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判断她的话是否属实。温知夏的心跳得飞快,指尖都有些发凉,生怕他不信。
      过了许久,谢临舟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悯:“乱世之中,百姓流离,也是常事。姑娘既与家人走散,又无去处,若是不嫌弃,便暂且留在听雪斋吧。”
      温知夏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吗?多谢公子!我……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会修复古籍,也会做些简单的活计,我可以帮阿竹打扫庭院,或者……”
      “不必。”谢临舟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听雪斋人少,也没什么重活。姑娘若是愿意,便安心住下,平日里若是想修复古籍,前厅的西厢房可以给姑娘用,里面有笔墨纸砚,若是不够,再跟阿竹说。”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雪夜词》上,眼底闪过一丝怀念:“这本书的作者,是先母的故友。当年先母在世时,常与他唱和,只是后来战乱,便断了联系。姑娘能修复他的书,也是一种缘分。”
      温知夏愣住了——原来《雪夜词》的作者,竟与谢临舟的母亲是故友?难怪他方才看这本书时,眼神那般复杂。她忽然觉得,自己穿越到这里,或许真的不是偶然。
      “多谢公子收留。”温知夏站起身,对着谢临舟深深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能帮上公子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谢临舟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拿起桌上的书卷,重新翻开:“阿竹会带你去西厢房,姑娘一路劳累,先去歇息吧。晚些时候,我让阿竹给姑娘送些点心过来。”
      温知夏应了声“好”,拿起《雪夜词》和竹镊子,轻轻退出了前厅。走到回廊上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庭院的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她回头看了一眼前厅的方向,谢临舟的身影还坐在桌旁,油灯的光映在窗纸上,温柔得像是一幅画。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能待多久,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回到现代,但此刻,听雪斋的温暖、谢临舟的善意,还有手里的《雪夜词》,都让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或许,在这里,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种生活。温知夏握紧了手里的竹镊子,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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