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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词立在厅中,伸手扶了一把向自己小跑而来的林婉,林婉仰着小脑袋,一双笑眼弯弯:“姐姐,你可知道这位姐姐是谁?”
她顺着小姐目光示意的方向抬眼:那儿正端端地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女子,玉色发簪挽着发,流珠耳坠坠在耳,身着鹅黄色云锦秋雁衣。她定睛看了几眼,回想着自己相识的人中可有这般气度的人儿,一番思索后,轻轻摇了摇头。
玉词直觉自己并不认识这样有气度的贵人。
“你再仔细瞧瞧呢!”林婉晃着玉词的手。
话语刚落,那贵人已站起身,转了过来向玉词福礼。
“贵人,”玉词忙阻止,“贵人不应向奴婢行此礼。”
那‘贵人’听罢并不言语,微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个束口的小锦囊,似乎是一个香包。
玉词看着贵人动作,不明所以,拉着她手的林婉倒是抖了抖。玉词侧头看去,只见林婉一手依旧挽着自己,另一手却已抽了出去,正掩着嘴偷笑。
觉察到身旁人的目光,林婉也不掩饰笑意,仰着小脸对玉词说了句‘姐姐你们聊啊,我去庭院看会花。’,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房中候着的小丫鬟们跟着林婉出了去。
屋内一时无声。
玉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凉意,这是镯子的触感。
“小姐,”一双温润的手轻轻拖住玉词交叠在身前的手,“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贵人?”玉词不敢置信地抬头,问到:“您叫我什么?”
“小姐可还记得碧海甄家?”面前人并没有回答玉词的疑惑,似乎早有预期,对这个反应不感觉到奇怪。
碧海甄家……
玉词任由面前‘贵人’摊开自己的手掌,眼见她将一个精致的锦囊放在自己手心中。手心中的锦囊上绣着蓝色风信子的花样,锦囊布料是好的,但花却绣的一般,像是出自孩童之手,有好几处能看出纰漏,突然的话语打断了玉词的思绪。
“可还记得这个锦囊?”
玉词摩挲着那略显粗糙的针线,有些歪斜,有些地方手法过硬,明显不是用惯了针线之人的手法,倒像是初学者,但这讲究的布料,又有哪个人家会让一个初学者用这种布料来练习呢?
又或者这个针法已是当时的绣囊之人能达到的最高的技艺。
“还请贵人点明。”玉词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她的内心萦绕,她隐约觉得自己是知道的,那段记忆就藏在一场浓雾之后,只要拨开面前的白雾,向前走,继续走,就能看到那雾之后的事物。
“玉词小姐,碧海甄家原是祁岭甄家。”随着话语声落地,清脆的珠钗碰撞声从身后传来,逆着光线,玉词隐约看见两个小小身影正一前一后向自己跑来,在前的那个身影手中举着红的黄的各色的花儿,后面那人手上拿着一个绣棚追上前者,那两个轻快的影子很快闪过,玉词都没看清她们的相貌,胸口突然闷闷的,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萦绕着自己。
是谁?
“咚——”
一声闷响,一个小人儿旋风似的旋进玉词怀中。
“姐姐~”怀中小人儿抬起头,大冷天里额头上还起了几颗细小的汗珠,玉词抬手为林婉整理散落的碎发,“小姐,还有客人在呀。”
这时,后头的小丫鬟这会儿也跟上了,先是朝房中来客福了一礼,又向玉词福了一礼,上前来接过了林婉手中的东西,另一个小丫鬟则上前来扶林婉到里屋去整理仪容。
玉词目送林婉一行人进里屋,直至视线中再见不到人影子。这样一番闹腾喧闹,房中客却并不见怪的样子,只是笑意盈盈地跟着玉词一起目送几人离开。
这画面过于熟悉,脑海中那段恍若上辈子的回忆翻涌而至,她忽然回过神,知道座上贵人是谁了。
玉词肃身而立,向来客恭恭敬敬重新行了一礼,“雪茜姐姐。”她眼睛有些发酸,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动。
“玉词小姐,别来无恙?”雪茜俯身还礼,“我家小姐很是想念您。”
玉词听着雪茜的话,心里一阵柔软,“雪茜姐姐,唤我玉词吧。”
她刚刚没注意到锦囊里装了什么,这会儿心里平静下来,才闻到由一阵草药的香从锦囊里透出,“甄小姐……可还安好?”
玉词得到的回答是一个柔和的笑,以及轻轻的摇头,玉词想问那个摇头是什么意思,雪茜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再次向玉词摇了摇头,缓缓说到:“我今日前来有两事,一是送来谢礼,前些日子林夫人遣人送来的屏风,我家夫人很是喜欢,特遣我来送上还礼以表谢意。二是……”
玉词抬头等着听雪茜接下来的话,却听得一声清脆之音从里屋传来,原来是林婉已经换好衣服了。
雪茜向林婉微微俯身问候,林婉朝着雪茜笑问:“雪茜姐姐,朝花宴什么时候呀?”
玉词有些疑惑,这方圆十里的州县历年来不曾开设过此类宴席,她也没有听说过,便也像林婉一样,抬眼巴巴地望着雪茜,等着回答。
雪茜见两人都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觉得有趣,又不好唐突,只好抬手掩面,见两人还在巴巴地望着自己,她调整好自己的神态,说道:“回小姐,”雪茜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邀请函件,林婉身旁的小丫头上前接了过来。
“在十日后。”
自从甄家送来朝花宴请帖后,玉词这几日一直恍恍惚惚,时不时脑中就会冒出一些过往的记忆画面,那是她在入府的这些年来很少主动回想的的画面。
这种恍惚居然一直持续到朝花宴这一日,玉词服侍林婉梳妆,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小姑娘的头发。林婉撑着下巴,借着面前大铜镜观察玉词:“姐姐,你怎么了?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是病了吗?”玉词没听到,林婉用小手去探玉词额头,确认似的下诊断:“嗯,没发烫。”
玉词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从珠钗匣里取出合适的一对给林婉装点上,林婉由着她给自己挑选,依旧撑着下巴从镜中观察玉词,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说起来这次的朝花宴本不该玉词陪同前去,听说是林婉同夫人撒娇闹着要让玉词陪同,才拨了玉词去。
此次随行的除了运送谢礼的小厮,还有几个婆子和三等丫鬟,负责一路照顾林婉,玉词名义上是照顾林婉,实则不然,她一准备去打点什么,林婉就会来阻止她,让她别忙活,交给婆子和小丫鬟们。
于是,玉词这一路果真什么也没做,只听着林婉一路叽叽喳喳,到下马车时,她才知道原来书灵也来了,大概是代表夫人去送谢礼,玉词则和林婉一路去了后院女眷处。
院中一路花香盈盈,各府参会的小姐和随同的丫鬟一路低声赞叹,甄家小姐坐在房内主座上等待众人,与参会的各家小姐彼此打过招呼后,众人在雪茜的安排下一一入了座。
玉词身为丫鬟,是没有座位的。
虽然林婉有意让玉词清闲一些,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家府衙或马车内,主仆之间私下再怎么好,该有的礼仪规矩不能少。
林婉入了座,玉词侯在一旁,等着需要服侍的时刻。
主座之上,甄家小姐回着各家小姐的话,大多是有关“院中某某是什么花”“今日你穿了什么”诸如此类的内容,以及彼此间的一些恭维,闲散的话总是聊不久,两三轮后,声音渐悄,喝茶的人逐渐多过说话的人,一时之间,屋内只听得一声声茶碗盖子和茶杯磕碰的清脆声。
甄家小姐俯身同雪茜说了句什么,雪茜应声离去,再回来时,带来了一群小丫鬟,丫鬟们手中各捧一份糕点,糕点旁还摆放着一支鲜花,丫鬟们带来的糕点相同,但鲜花却是不同的。
“承蒙各位小姐赏脸,此为我家小姐准备的小点心,在旁的花枝是刚刚从后院摘来的,除了作为赏花用,它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雪茜向众位小姐屈膝福礼,继续介绍,“在另一方主庭院中,是本次朝花宴的主场,接下来有一个小小的游戏——在主场花园中找到您面前的这朵花,并为您找到的花题诗一首,最先完成便算赢家。桌上的这盆‘十八学士’是此游戏的小奖品。”
雪茜身旁也有一个小丫鬟端着花儿,那是一枝白色梨花,她将那花簪在自己头上,继续说:“在主庭院中还设有午后小宴,游戏之后诚邀各位小姐一同赏花品茶,共享这朝花时光。”
林婉的是一枝山樱花,玉词为她簪上,林婉仰着小脸对玉词笑,各府小姐也纷纷簪上面前鲜花,一众人等跟着雪茜去了朝花宴主场。
各家小姐兴致勃勃地找着各自的花,雪茜吩咐另几个丫鬟婆子注意照顾各家小姐,眼见场面已经稳定,又有婆子和其他大丫鬟照看,便悄悄离开了会场。
玉词与林婉一路,走过转角的时候,正巧碰见书灵,彼此打了个照面,原本准备要各自分开,雪茜在这时却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林姑娘,我家小姐问今日朝花宴可还尽兴?”
林婉笑着点头,小姑娘发现虽然雪茜在同自己讲话,但似乎注意力是在玉词身上,又联想回数日前雪茜来送贴时告知自己的事,猜想着雪茜可能想要和玉词说说话,便扭头对玉词说:“玉词姐姐,我想让书灵姐姐陪我去找我头上的这朵花,方才我似乎有东西落在房中,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呀?”
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一旁的林婉已经拉着书灵往庭院中去了,不明所以但被拉着走的书灵回头朝玉词点头示意,表示她会照顾小姐。
林婉一行人身影走远,雪茜伸手拉住玉词,说:“同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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