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是甲方

　　海市的夜幕低垂，沈清弦刚沐浴完毕，浑身散发着温热的水汽。

　　他穿着一件柔软的浅灰色丝质睡袍，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湿润的黑发贴在额际，少了眼镜的遮挡，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来自汪臻，内容让他微微怔住。

　　「清弦，看到你要出租房间？太巧了！我弟弟凌曜刚从国外回来，正在找住处。就是昨天来接祺祺的那个，你们见过。他刚回国，不想住酒店，也不想麻烦姐姐姐夫，想找个舒适的地方暂住。」

　　「放心，他绝对符合你的所有要求——爱干净、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而且他经济宽裕，刚卖了国外的公司，正愁没地方花钱呢。」

　　「听说你为那支“凤凰”一掷千金？凌曜最欣赏有品味的人，租金你看着定，千万别客气。他可是去追——啊不是，是过渡一下？最近也没什么适合的楼盘。」

　　沈清弦微微蹙眉，指尖停在屏幕上方。

　　凌曜？那个开豪车、气质不凡的男人会需要租房子？他回忆起昨天那个Alpha——剪裁考究的服饰，价值不菲的手表，每一步都透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掌控感。
　　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租住别人的次卧？

　　但是汪臻的最后一条消息让沈清弦心动了，即使公寓的高额房贷确实让他压力倍增，特别是刚刚刷爆信用卡买下那支“凤凰”后。
　　他甚至已经网购了一个月的营养剂——那些味道单调却能维持基本生存需求的流质食品。

　　但他本身也没打算长期外租次卧，租出去一个季度刚刚好，房租钱预计可以覆盖房贷，三个月的工资足以支撑他的经济回到正轨，海市最好的私立小学工资怎么可能低呢况且他是13薪。

　　沈清弦思考凌曜的过渡期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三个月吧。正当他打算回复汪臻时，一个陌生来电打断了思绪。

　　沈清弦下意识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男声：“晚上好，是沈清弦老师吗？我是凌曜。”

　　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仿佛带着电流，沈清弦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是的，凌先生。我刚收到汪先生的消息。”

　　“希望不会太冒昧。”凌曜的中文确实带着些许异国腔调，但用词准确，声音尾音微微上扬，莫名有些勾人的意味，“我看到了你出租房间的信息，非常感兴趣。不知明天是否方便看房？”

　　“明天可以。”沈清弦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凌先生，我必须提前说明，虽然公寓地段不错，但次卧面积不大，可能比不上您习惯的居住环境。”

　　凌曜在电话那端轻笑一声，那笑声让人联想到温暖醇厚的威士忌：“我相信沈老师的品味。明天上午十点我过来方便吗？”

　　“可以。”沈清弦简洁地回答。

　　挂了电话后，沈清弦望着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空间，清贵的沈老师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了。

　　突然想起凌曜会中文，那么汪祺的话他应该听懂了，沈清弦脸颊微微泛红，有一丝难得的窘迫。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屏幕亮起，是大学室友群「苏三公子和他的迷弟们」的消息。

　　这个群名是前两天苏晏自己改的，充分的彰显了他的个性。

　　虽然沈清弦和他们是室友，但他们的专业毫不相干，因为他们寝室是混寝。

　　「@全体成员宝贝们！暑期采风计划启动！云省七日游，有山有水有美食，求组队！」发话的就是苏晏，网名“苏三公子”，一个家境优渥、热情洋溢的Omega，职业是纪录片导演，以独特的审美和总能吸引奇葩追求者的诡异桃花运著称。

　　他的镜头下都是故事，但他的情路本身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连续剧。

　　下面跟着一条夸张的语音，点开是活力十足的声音：“仙儿！快来！我需要你的颜值和智慧来提升我们整个团队的平均水平，顺便帮我挡掉那些莫名其妙的烂桃花！这次有个投资人跟组，看我的眼神又不对了！”

　　他口中的仙儿是沈清弦，因为仙的音与弦相似，且本身沈清弦就有些仙仙的气质在身上，他就一直这么叫了。

　　接着是周沐的理性分析：「行程初步规划已发群文件。人均预算约60000元，不含个人购物开销。时间定在下月中旬，各位请协调时间。」

　　周沐是Beta，性格冷静细致，是四人中的“大脑”，现在是一名出色的游戏数据分析师，总能把任何风花雪月的事情都做成数据表和数据图。

　　下个月中旬，正好是周沐俱乐部的休赛期，有充足的时间。

　　而最后一个室友是周沐的双胞胎弟弟周涵，一个同样温和的Beta，但职业却出乎意料地是刺青师，网名“Han”，他只发了个蠢萌的卡通表情包表示附和，并留言：「弦哥，好久没见了，一起呗？我可以帮你设计个新纹样（虽然你肯定不会纹）。」

　　沈清弦缓缓打字回复：「抱歉，这次恐怕去不了了。
　　最近刚有一笔大支出，财政紧张，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你们玩得开心。」配上一个猫猫抱头的表情包。

　　消息发出后，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苏晏立刻回道：「啊！仙儿你不去？那多没意思！要不三公子我赞助你？」

　　周沐几乎同时发言：「预算可以调整，选择更经济的方案。」

　　周涵则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沈清弦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婉拒了：「真的不用，你们别为我耽误计划。下次，下次一定。」

　　最终，苏晏发来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主角不来，这戏没法唱了！算了算了，那我们也取消吧！等仙儿财政复苏再说！反正那个投资人的桃花我也扛不住！」

　　计划的取消让沈清弦感到了一丝歉意。

　　次日早晨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沈清弦开门时，不禁微微怔住。

　　凌曜站在门外，穿着剪裁合体的正式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他身后站着一位Beta男士，应该是助理，手边有两个大行李箱搬上楼。

　　“早上好，沈老师。”凌曜的目光在沈清弦身上停留片刻。
　　今天的沈清弦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眼镜后的眼睛因刚刚结束的晨间阅读而略显慵懒。

　　“早上好，请进。”沈清弦侧身让路，迷茫地问，“凌先生，今天不是先看看房子吗，你怎么把行李都搬来了，万一房间不符合您的心意呢？”

　　凌曜进入房间，闻着房间里若有若无的沈清弦的雨后青竹味道的信息素，用他助理从来没听过的语气，温柔地回答，“沈老师，叫我凌曜就好。”接着继续说道“我说过相信沈老师的品味，沈老师喜欢的我一定喜欢。”

　　凌曜的话把他俩之间营造出来一股暧昧的气息，让沈清弦微微有些不适，他把凌曜的行为当作22岁小男孩青春的Alpha信息素过盛，简洁回答“嗯。”

　　“沈先生好，我是凌总的助理，我叫林荫麟，您叫我林助理就好。”林荫麟看出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便出言打破了这份尴尬。
　　林助理是跟着凌曜从美国回来的，他深知凌曜的性格。看到凌曜的行为，他心中暗想：这位沈先生八九不离十就是我未来老板娘了。

　　沈清弦礼貌握手，回答道，“林助理，你好。”

　　沈清弦走过客厅，推开一扇门，房间不大但采光很好，空荡荡的只有基本的家具，“这就是次卧，卫生间在对面，我们需要共用。”

　　凌曜目光跟随沈清弦，迅速地扫视了整个空间。阳光正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客厅宽敞明亮，开放式厨房整洁得发亮，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文具收藏，阳台上几盆绿植生机勃勃。

　　“好的，沈老师，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舒适。”凌曜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林助，把合同和行李给我，你可以离开了。”

　　“好的，凌总。”那位Beta助理利落地应道，将一份文件递给凌曜，又对沈清弦礼貌地欠身后便安静地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沈清弦侧身让路，注意到凌曜的行李比想象中少很多——两个大行李箱，一个笔记本电脑包。
　　凌曜动作流畅地将行李箱推进次卧，随即返回客厅。

　　助理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最后一道屏障，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似乎忽然变得稀薄而清晰。沈清弦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那股气息——与他两天前在教室门口闻到的那丝若有似无的味道同源，但此刻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明晰了些。

　　那并非攻击性或令人不适的气息，相反，它醇厚而沉稳，带着一点像雪松混合着陈年皮革的干燥温暖，又隐约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如同烈酒般凛冽的底调。

　　它强势地存在于空气中，却又被主人控制得极好，徘徊在礼貌与安全的阈值边缘，像一道无形的、彰显存在感的界限。

　　沈清弦身为Omega，对Alpha信息素本就敏感，尤其还是匹配度极高的……他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确实没有超出合租准则里规定的安全范围，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源于本能的微弱散发。

　　“为了方便沟通，加个微信？”凌曜仿佛毫无所觉，极其自然地拿出手机，语调平常，但是说出清弦的尾音总有些缠绵的感觉。

　　“好的。”沈清弦也拿出手机，扫了凌曜递过来的二维码。

　　凌曜的微信头像是一片广袤沉寂的暗蓝色冰川，透着一种冷冽而强大的质感，用户名就是一个简单的“L”。

　　而沈清弦的头像则是一张暖色调的照片——铺着复古桌布的桌角，放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和一本摊开的、别着精致黄铜书签的精装书，背景虚化，透着宁静文艺的气息，用户名是“String”。

　　互加好友后，凌曜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份合同递了过来：“这是租房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沈清弦接过文件，道了声谢，走到客厅光线明亮的落地窗前仔细翻阅。前面的条款都很标准，与他预想的无异，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月租金”那一栏的数字上。

　　他微微一怔，怀疑自己看错了小数点的位置。又仔细看了一遍。

　　那个数字，精确地比他发布在朋友圈里的价格高出了将近十倍。甚至远超这个地段豪华公寓整租的市场价。

　　沈清弦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凌曜：“凌先生，这个租金数额……”

　　“有什么问题吗？”凌曜神情自若，仿佛写下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数字，“我认为这个价格很合理。包含了水电物业、可能产生的物品损耗以及我可能会叨扰你”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沈清弦略显错愕的脸，“还有沈老师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往后我们可是要同居的，不能这么生疏。”甚至最后语气还莫名带了一丝丝委屈。

　　沈清弦瞬间明白了汪臻那句“他刚回国有钱”的含义。
　　沈清弦也感受到这位年轻帅气Alpha可能有些额外的心思，他之前不是错觉，凌曜为他后续的“近水楼台”先付一笔高昂的入场券。

　　拒绝吗？按照沈清弦一贯清冷的性格，他或许应该婉拒这份过于慷慨的“善意”。

　　但现实是，他刚刚刷爆的信用卡、账户里所剩无几的余额、以及那箱即将送达的营养剂……都在无声地提醒他经济的窘迫。

　　清贵的沈老师指尖在合同纸上停顿了几秒，内心进行着短暂的天人交战。
　　最终，对财务自由的渴望，以及对眼前这个Alpha这种“笨拙”又直接的方式的不反感，压倒了他的矜持。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浅浅的阴影，再抬眼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疏淡，只是耳根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热：“好吧。既然凌先生觉得合理。”

　　他拿起笔，在合同上沈清弦先生签字处，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清弦。字迹清隽有力，带着文人特有的风骨。

　　凌曜看着他签下名字，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抚平，仿佛只是日光下的错觉。

　　“合作愉快，沈老师。”他伸出手。“但你又叫我凌先生。”

　　“合作愉快，凌曜。”沈清弦与他轻轻一握。
　　那只手温暖而干燥，带着Alpha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一触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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