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梦［破镜重圆］

　　五年前。

　　九月末的深市尚未入秋。

　　连续高温为粤海大学附近的冰饮、书吧吸引稳定客源，当迷蒙的夜色和灯光笼罩下来，热辣空气里有笑有泪，还有此起彼伏的收款提示，合奏出迷人的世间风情。

　　“但这远远不够！”

　　说话的是SUNNY（周日）书吧的新老板叫曹佑，金融系，四年级生。曹佑大一就拿到海外offer，上个暑假他小姨出国嫁人，把书吧转给了他。新学期试营一个月，他发现书吧有致命缺陷，于是召集所有兼职员工开会。

　　会议在周日早八点，学弟学妹带着怨气来，听完长达三小时的简述，全体趴在了吧台上。

　　“你们都说说呗！”

　　曹佑没得到一个人的回应，发现在唱独角戏。

　　昏昏欲睡的学弟学妹让他大受打击。

　　他放大家走之前，放了话：如果谁有好建议可发邮件讨论。

　　学弟学妹嘴上答应，一出书吧便聚起来笑话曹佑。

　　“学长是不是学傻了？搞这么隆重，也太滑稽了！”

　　“可不是嘛！我来店里赚零花钱，能提什么营销方案？我有好方案，不会自己开店吗？”

　　“可你没钱啊！”

　　“所以我才来给曹佑学长打零工，没做成老板啊！”

　　“……”

　　一群人边跑边笑，三三两两消失在学校后门。

　　-

　　柏青岩来找曹佑吃午饭，进门就见曹佑还在吧台上研究平板里的计划书，一脸愁苦。

　　“开会结果不好？”柏青岩坐过去。

　　曹佑双手撑脑袋，“我感觉我的计划挺完美的！怎么大家都听睡了呢？”

　　柏青岩不懂金融和营销，读的是数学系，他怕曹佑长时间内耗，一把夺走平板，放自己包里。

　　曹佑惊讶地抬起头。

　　柏青岩皱着眉，“我饿了，快给我上一份你们的招牌三明治！”

　　“德性！大哥你就跟我这儿摆谱，在你妹面前，还不是孙子一样！”曹佑笑着去了后厨备餐。

　　里面传出曹佑跑调的歌声，清洗蔬菜、刀具的水声，切胡萝卜、面包的声音。

　　书吧营业在晚上六点，现在还是中午，整个前店只有柏青岩一个人。

　　他随意地靠着椅背，伴随耳边各种低噪声，围棋赛前熬夜的后遗症上来，困得他合上了眼皮。

　　-

　　“小词儿宝贝～要不要试试这家的啵啵奶茶？黑糖珍珠又大又有嚼劲！”

　　“我牛奶过敏。”

　　“好吧，那给你换成热的柚子茶？”

　　“我……蜂蜜过敏。”

　　“行，我去便利店帮你买一瓶水。”

　　“诗诗姐，能不能请你买矿泉水？我喝不惯纯净水。”

　　“嗯，我都记住了！站这儿，等我。”

　　一连串的对话结束，柏青岩被彻底吵醒了。

　　他朝玻璃窗外看，对街的奶茶店前，果然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

　　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孩穿了一条白色公主袖长裙，裙摆上用碎钻拼出一朵精致的牡丹花。

　　剩下的都是男孩，他们和那叫“小词儿宝贝”的女孩说笑什么，逗得女孩合不拢嘴，脸颊粉粉嫩嫩的。

　　刚说话的明明还有一个女孩。

　　柏青岩没看见她，于是他走到书吧的两排书架中间，站在玻璃窗前，认真审视对街的商铺，寻找临近有没有什么便利店。

　　有一家罗森。

　　正当这时，罗森的店门被推开，穿绿色宽大卫衣的女孩抱着两支水走出来。

　　她脸上有耀眼的笑，背后背着一把银色的吉他，那把吉他随着她的跑动在日光下跳了起来。

　　柏青岩没敢直接看她的脸，等她跑得近些，他认出她的绿色卫衣上画了简笔画，好像是一只橙色太阳。

　　“谢谢。”

　　白长裙用啵啵奶茶交换了矿泉水，趁机抱了一下绿卫衣。

　　绿卫衣露出两排白牙，摸摸白长裙的粉脸，“不用客气，小词儿宝贝！”

　　一行人离开了那家奶茶店，到路边的公交站台。

　　中午正热着，白长裙撑开一把牡丹花的遮阳伞，挡在自己和绿卫衣的头顶。

　　绿卫衣抬头对她笑了笑，把剩下的一瓶矿泉水也放进了白长裙的斜挎包里。

　　没一会，公交车来了，他们全部上车走了。

　　柏青岩记下那辆公交车的线路，拿出包里的平板，查询它的途径站点。

　　“绝对是去这里！”

　　曹佑端来了托盘，上面除了柏青岩点名的招牌三明治，还有两杯他自调的低酒精鸡尾酒。

　　柏青岩仰着头，满口质疑，“他们要去酒吧？演出吗？”

　　曹佑尝了一口酒水，咂摸着嘴，“那不然，还能干什么？”

　　柏青岩什么都没说，抓起斜挎包就跑出了大门。

　　校门外在修地铁，附近没有合适的地方停车。

　　柏青岩的车停在“梧桐”女生宿舍楼下，一公里远，现在赶过去取车，一切都晚了。

　　打车app排在他前面的有十八个，他回头看向曹佑的书吧，瞧上了曹佑的代步电动车。

　　曹佑把车钥匙给他，终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酒吧，快速打包了没吃完的三明治和鸡尾酒，挤进副驾驶。

　　电动车上的导航显示，两公里处有段高架桥出了连环撞车，非常拥堵。

　　柏青岩沉着脸，太可怕了。

　　曹佑赶忙打哈哈，“幸好你刚才没喝……那个，一般酒吧都是夜间营业，现在大中午的，他们过去也只是练习吧，肯定不会有问题！”

　　柏青岩专注地开车，没理他。

　　一路上，没再说什么。

　　经过两小时的摇晃，到了目的地——YE18酒吧。

　　停好了车，曹佑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把另一个递给柏青岩，被柏青岩一把拍开。

　　柏青岩斜挎着黑色的帆布大包，迈开大长腿，径直往酒吧大门走。

　　下午三点钟，任何一家正常的酒吧都不可能开门营业。

　　YE18的门口只有个穿制服裤、黑T恤的保安，坐在红色塑料椅上刷短视频，边嘿嘿地笑，边抽着烟。

　　“干嘛的？”

　　保安发现有人靠近，赶紧关了手机站起来。

　　柏青岩穿着黑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挎着一只黑包，再加上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悍，像极了来这儿找人干架的不良青年。

　　不过，他的肤色冷白，五官又长得太周正了。

　　保安瞅着他，感觉他离坏人还差点意思，便耐心地解释，“来喝酒的吧？这儿晚上九点才开门。”

　　说完，保安重新坐下，双腿横摆着，象征性地挡在门口，以为柏青岩会自己离开。

　　“我不喝酒，找人。”

　　柏青岩跨过保安的腿，继续往里闯。

　　保安追上来，被跟在柏青岩身后的曹佑拦下。

　　曹佑拿出一份美味的三明治，买通了保安。

　　“你朋友找谁啊！要干架吗？”

　　“他是好学生，不会打架的。”

　　“那行，你让他找到人赶紧离开吧！”

　　保安回到门外的红塑料椅上，麻木地盯着经过的车流，大口吃着三明治。

　　电梯边，柏青岩看了楼层标识，入口在顶层6楼。

　　与此同时，电梯到了。

　　金属门缓缓往两边打开，里面飘出年轻男女的叹气声。

　　“好可惜。”

　　“感觉前面一组也不是多优秀啊！”

　　“我们这次准备了一个月……”

　　“没事没事，咱们下次一定能入选！周一晚上都没课吧，老地方集合！”

　　“行吧。”

　　“咱们合个影，纪念第一次商演竞选失败！来来来，都笑一笑！”

　　“咔擦——”

　　柏青岩的余光扫到了电梯里的一抹绿，猛地紧张起来。

　　他拉了下身边的曹佑，直把曹佑掼到墙上，疼得一声闷哼。

　　“呜！”

　　曹佑的嘴被柏青岩捂住，只好睁着一双单眼皮，死死瞪着柏青岩。

　　眼神分明在问：碰见谁了你这么怕？

　　柏青岩没说话，只是对曹佑比了个嘘。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串看好戏的笑声。

　　不知哪个男孩“咦～”了一声。

　　“成人酒吧这种地方，果然很开放呀！大白天的，在这儿搞壁咚！”

　　另一个男孩也起了哄，“咱们快走，不能耽误了大哥！”

　　“嚯嚯嚯……”

　　一群年轻男女嘻嘻哈哈走远了。

　　柏青岩转头去看，酒吧门口的逆光处，某人的绿色卫衣真晃眼，一下就被他认出来。

　　也在这时，柏青岩发现某人的卫衣背面有一组英文字母。

　　“Sunny。”

　　“什么Sunny。”

　　趁着柏青岩分神，曹佑才能挣扎掉，他好奇地顺着柏青岩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看见。

　　曹佑不由更好奇，“刚才电梯里到底是谁啊？”

　　柏青岩往酒吧门口走，“你没看见？”

　　“你比我高，还挡那么严实，我怎么可能看见？”曹佑快被气死，一把拉住他，“不上去抓人？”

　　柏青岩指着门外，“都走了，不用抓了。”

　　曹佑跟着他走出大门，保安看见他们，礼貌性地笑了笑。

　　“找到人了？”保安用三明治的纸包装擦了擦嘴角的酱汁。

　　曹佑说，“嗯，您忙吧。”

　　再一扭头，发现柏青岩的目光望着路边的公交站台。

　　那儿的站台设有窄窄的遮阳篷，底下站着一群年轻学生。

　　穿白公主裙的女孩，叫李小词，她和柏青岩是亲兄妹。

　　但柏青岩看着的方向明显不是李小词，而是另一个穿绿色卫衣的女孩……

　　“你认识她？”曹佑肘了一下柏青岩。

　　柏青岩转开目光，朝停车场走，“不认识。”

　　“不认识她，你那么怕她？”曹佑冷笑起来。

　　柏青岩没搭理，跑几步到了代步的电动车边，把钥匙扔给身后的曹佑，“你开吧。”

　　曹佑只喝了一小口酒，早就挥发没了，就没好意思回绝。

　　公交站台边的男女学生还没等来回学校的公交。

　　外头正是热的时候，电动车内的空调刚开始起效了，柏青岩忽然又要下车。

　　“你现在就给小词儿发微信，说正好看见了她，可以送她回学校。”

　　“那你呢？”曹佑没跟上节奏，探头看着柏青岩。

　　柏青岩站在电动车外，太阳直直照在他的头顶和脸颊上。

　　他想陪她，等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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