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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案
路曦昭咽了咽口水,心中的危机感愈加强烈,一股让鬼发颤的恐怖气息从洞外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刹那之间,她迅速做出决断,扭头便扎进暗河顺流而下,然而那道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直至她彻底游出钜洲范围,右手的标记才渐渐暗淡,隐入神魂消散不见。
“好险……”
路曦昭又往前飞出一段距离,隔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小心翼翼的从土里冒出头来,瘫坐在河边砂石上,望着眼前美景松了口气。
还好跑脱了,没被追上。
黄昏下,残阳如血,夕照满天,一只野雁低低掠过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路曦昭瞅着空空如也的右手腕直叹气,她能感受到那道印记并未真正消失,回去后怕是要消耗不少信仰,才能完全清除。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之时,芦苇丛被整齐划一拦腰斩断,一道凌厉的剑气朝她袭来,锋刃所过之处冷白一片,寒气四溢。
“我靠!”路曦昭回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灰眸,下意识爆了一句粗口,转身就跑。
“你这小道士追我干嘛?我又没作恶……”她边跑边喊,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委屈。
或许是见这鬼身上确实没有怨气,卓仪虽剑招符箓不断,却也没真下死手,反而开口规劝道:“善信既知晓善恶,想来也同样知道轮回之理。”
路曦昭疯狂加速试图甩开对方,“你与其在我这耗费时间,倒不如去把那群人屠给宰了,给你上司减少点压力。”
“此事等他们进入轮回,自有判官罚断。”卓仪淡淡道。
“切,按你这说法,那我现在投胎,不还是再回阳间来送死吗?”
路曦昭翻了个白眼,不去抓紧时间解决那群作恶之人,非要逮着她这位清白的魂灵不放,这道士看着年轻,结果居然是个老古板。
“被屠妇孺何其无辜,你又怎么保证他们轮回不会再遇上那群人?”
卓仪握剑的手紧了紧,没再继续多话,眼看就要追丢,数张符箓从他袖口滑落而出,极有规律的飘散于各处,形成一个铺天盖地的庞大阵法。
霎时间整片天幕陡然一暗,星辰遍布四方连成枷锁,将一人一鬼牢牢困在其中。
路曦昭速度过快,刹车不及,一头撞上屏障疼得眼冒金星,“你这道士当真毫无悲悯之心,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捂住额头,忍着神魂撕裂之痛,一边吸气,一边调动信仰之力,将意念沉入识海锁定目标,强行将对方拉入睡梦之中。
“呵,油嘴滑舌,愿汝之锋芒,亦如汝之唇舌。”卓仪轻笑一声,面色冷然无波,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利剑直刺而来。
他飞到一半,身体猛然一僵,剑尖停在路曦昭眉心三寸外动弹不得,体内灵气呈溃败之势飞速流失。
阵法失去灵气供给者,数颗星辰接连坠落,天幕被重新拉开,透露出几缕暖阳洒在地面。
这一切发生得过快,等卓仪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早已瘫软倒地,手脚都被捆住,而那位罪魁祸首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对上他冰冷的视线,路曦昭啧了一声,故意放大声音蛐蛐人,“你这道士怎么比路边乞丐还穷,就这两块铜板?”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俊脸,看上去矜贵不凡,实际却是一个穷光蛋,连精神补偿费都掏不出多少。
这话让卓仪迷茫了一瞬,他自然知道地府的鬼魂有花钱需求,可这还是凡世,对方能拿钱去做什么?买纸钱吗?
他定了定神,双手掐诀试图恢复灵气,淡然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视金钱如命,心为铜臭所驱,与鬼怪何异?”
“鬼怪咋了,吃你家大米了?!”
路曦昭不满的撇撇嘴,把人扒了个半光,只留下一件裤子,拎起衣服抖了抖,纷纷扬扬的符箓似雨般飘扬而下。
可惜饶是她这种流氓找法,也没能再从对方身上搜出一文钱。
“你是真穷啊!”她低头望向卓仪,由心的感叹道,杨三牛身上都还有五个铜板钱呢!
路曦昭蹲下身,伸手轻轻一勾,抬起对方下巴,两眼惊奇,“没钱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贫道七岁入道门,平日修行勤奋除情去欲,只一点山间野蔬饮露便足矣。”卓仪面色不改,语气里却透出几分自傲。
“……我懂了,露水哥!” 路曦昭怜爱的拍了拍他脑袋瓜。
卓仪皱眉,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被路曦昭抓起地上衣服,把头盖住后一掌劈晕。
她聚集意识进入卓仪的识海,将今日之事给重重封住,一把打横将人抗起,飞向更远处。
路曦昭寻了处久无人居的山中小屋,挥手散去灰尘将对方放下。
“也就是本姑娘善良,再有下次把你扣下当苦力!”
路曦昭掀开盖头的衣服,坏心眼的用力扯扯卓仪脸颊,留下两个殷红的手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她被刺得别过头去,心虚的轻咳一声,解开对方身上绳索,将门给小心掩好,飞身穿墙而过,朝着临仙村的方向赶回去。
为了封印那道士记忆,路曦昭所剩的信仰之力已经不多,没再化作巫祝继续露面,反而依靠梦境布置建设,吩咐人去指定处接收猎物。
有了她的帮忙,临仙村众人不用担心粮食问题,集齐全村之力投入基建之中,就连那十几个小孩都抱着块木材,跌跌撞撞地跟在大人身后跑来跑去。
新房全由木材所搭,统一外观设计,不过短短半月新村面貌便已初具规模,齐齐整整的矮房在路曦昭的特别设计下,有种独具一格的古朴美感。
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人人都喜笑颜开准备迎接新生活时,有两人却吵起来了,并且越吵越烈,颇有种即将大打出手的架势。
村民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气氛热闹非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认为两方都没有过错。
交换队压着人,一路来到刚修好的神庙内跪下,请求路曦昭做主。
其中一人脸庞瘦削,瞳孔凹陷,混身皮包骨,被按在蒲团晕乎了一阵,才缓缓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望向面前灰白色石像。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杀他祭神?!
他大喊大叫,奋力挣扎,双目满是恐惧之色,“这房子我不要了,你们放开我!不要杀我……”
“求求你们了,放开我,我走!我不要房子了!”
“闭嘴!”另一边,同样跪着的村民拍了他一巴掌,强制对方禁言后朝着神像拜了拜,恭谨说道:“山神娘娘,这位是李家村原住民李常,他家房子在开工前抽签被我选中,于一周前完工住人……”
李家村原住民?路曦昭有些惊讶,她此前多次在山中进出,除去临仙村村民外从未见过活人,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神像前木香幽幽,白雾生腾围绕四周,说实话,这种烟熏火燎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奇怪的令人安心。
李常得知自己不用死后,松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暗骂这些人有病,居然指望一尊死物来判案。
他大着胆子重新抬起头,正准备嘲讽两句,却愕然发现面前的石像祂活了!
供桌上坐着一位少女,面貌熟悉无比,那眉眼与神像一般无二,他被吓得双目瞪大,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指着人大口吸气说不出话。
路曦昭见状,优先看向了临仙村村民,“张本茂,你确定他是李家村人?”
张本茂身为交换队其中一员,这段时间多次在梦中听授神意,对眼前这幕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毕恭毕敬的作完揖,开口道:“回山神娘娘,大山哥以前集队打狼时与他见过,确实是李家村村民。”
路曦昭摸摸下巴,大脑飞速转动,这就有点难办了。
建造时她没想过原主人还在世,村民们都是抽完签决定地址后,集中力气挨个修建。张本茂亦是同样如此,现在若是收回张本茂的住所,人家前段时间的劳累不就全白费了?
看来只能从李常这边下手了,路曦昭低头望向还在哆嗦的这人,放缓声音轻声道:“李常,临仙村会招人帮你建造新家,完工后,帮忙的村民可来吾这平分一石粮食。”
一石粮!李常饿太久,肚子早已饿到没了知觉,听见这话是满脸的不愿,这节省点合着野菜熬粥,都够他吃半年了。
他目光希冀的望向路曦昭,“我不要房了,我要粮食!”
张本茂偷偷伸手掐了对方一把,小声提醒,“你是不是傻,现在村外全是荒地,以后还不是咱们想种多少地,就种多少……”
李常舔舔枯裂的嘴唇,沙哑道:“我没粮种,全吃光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临仙村第一年的粮种由吾负责。”路曦昭笑道,山外天险能拦住诸侯兵马,却拦不住她。
早在前几日,为确定那群叛军不会下山,她特意去偷听了叛军的未来计划,顺带光明正大的将营地逛了个遍,不仅知晓其防守布兵岗哨,还摸清了粮仓所在位置。
闻言,地上跪着的两人皆是一脸喜色,连连叩谢,把头重重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多谢山神娘娘……”
不等他俩再说什么,路曦昭大手一挥,将两人赶出识海梦境,重回现实之中。
李常只感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身后众人的叫嚷声,“真睡着了?该不会是累晕过去了吧?”
“屁嘞,你看张本茂不也睡……哎!醒了,两个都醒了!”
有村民拍了拍李常后背,疑惑他刚才怎么睡着了,结果话还未问出口,就见这人望着神像猛的叩拜在地,将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头磕得可真虔诚。没多久,他们便从张本茂口中知道了判案结果,所有人都很开心。
张本茂保住了房子,李常有了安身之所,其余村民则是得知路曦昭会提供粮种,纷纷感激得热泪盈眶,上香时信仰之力大增,短短半日就足有往常三倍之多。
有一石粮作为诱惑,村民们对帮助李常建房很积极,再加上大家都是熟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在村尾搭建起一座矮房。
李常当天便从张本茂家中搬离出去,睡在塌上感慨万分。
这房子比当年李家村村长家还要好,不仅结实还好看,还有那劳什子功能划分区,听上去就让人不明觉厉。
他嗅着新木的松香味,刚闭上眼,脑海中却闪过一张稚嫩的小脸,纠结许久,李常终还是坐起身,起身朝神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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