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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云转晴。
礼寐伞终究是没有对季秋雨下狠手。最后,季秋雨自己外卖了一包感冒冲剂,而礼寐伞急匆匆跑去买的那板药片成了公寓医药箱里的第一盒药。
季秋雨的感冒第二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终于有空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等一切都排布好,礼寐伞推门进来:“一起去吃饭吗?”
季秋雨终于有些他们已经成为室友的实感了。
荒唐,他在心里想到。
“好啊。”
平常而美好的日子这样过着,季秋雨那份偏见夹杂着嫉妒的复杂情感找到了去处,也就没再来打扰他的心神。有时他在房间,带着耳机写歌,礼寐伞会端着一盘橙子过来,然后在他背后坐下,静静地看他忙活。季秋雨带着耳机,礼寐伞听不见乐音。他很纳闷,这古典男孩怎么能盯着电脑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线看这么久,也不觉得无聊。
有时季秋雨也会去礼寐伞的房间找他玩。礼寐伞最近似乎在准备考试,电脑上时常打开着一个名为“斯波索宾和声学”的pdf文件。一番了解后才知道,原来即使是音乐专业的学生也会觉得和声理论令人头疼。季秋雨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看到礼寐伞以一个仇怨的眼神斜了他一眼,他又笑的更欢。
“不许幸灾乐祸!”礼寐伞无能狂怒道。
“要不要我教教你啊~”季秋雨回应道。本意是挑逗,没想到礼寐伞真的一本正经地问起他问题了。思索一番之后,发现自己原先学的已经忘了差不多。攻守之势瞬间转换,轮到礼寐伞无情嘲笑。
但季秋雨发现个奇怪的事,礼寐伞从不在这房子里拉琴。租房时,两人都特意要求了隔音,季秋雨还以为是他要在家里练琴的缘故。季秋雨一直都有点想听听他的小提琴,不止是对他好奇,也因为那晚狐狸给他听的那一轨小提琴实在太深入人心,叫人念念不忘。他试探性地问过礼寐伞,但对方长久的沉默让季秋雨打了退堂鼓。
大概是因为害羞?季秋雨想到了自己老妈要听他写的歌的时刻,似乎就能和他感同身受了。
罢了,总有机会的。他想:等礼寐伞当了很牛b的独奏家,或者进了很厉害的乐团的时候,他一定要死缠烂打地让他给自己搞张亲友票。
随后进入暑假。
季秋雨在假期期间的演出比较多——不只因为他时间比较多,假期的市场通常来讲也比较景气。总之各种因素叠加,季秋雨的日程排的满满当当。季妈打电话过来,问季秋雨回不回家。他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他还在偷偷搞音乐,精细地扯了个谎,然后慌忙挂断,生怕她过会就看出些许端倪。
“哎,有时间回来看看嘛。”
“我知道妈……但是……真的忙。”
“多的不说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哦。”
“好好,我挂了啊!”
礼寐伞正好也要出门,两人顺路,干脆拼了辆车,先去季秋雨演出的live house,再去礼寐伞要去的地方。
“我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你也在外面自己整点好了。”
“正好,我老师也可能会让我留下来吃饭。”礼寐伞回答,随后微微招手与季秋雨拜拜。
之后季秋雨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中。他很重视这次演出——这是一个由10多位dj组成的拼盘演出,规模堪比小型音乐节。发挥好了自然是一次极好的宣传机会,可要让整场演出正常进行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
这次,季秋雨还专门带了自己的碟机,就可以省去调整上一位dj的音色的时间,直接使用自己预设好的音色了。
准备完全后,live缓缓开场。四周的灯光暗下去,舞台上的镁光灯亮起来,全场焦点都在那一小方dj台上。
与此同时,礼寐伞到达了live house。他不是来看演出的,而是这个粗心倒霉蛋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考虑到是合租,他也不好自说自话地就换个锁。所幸他不急着回家,想着若是季秋雨还没开演,或许他可以问他要到钥匙。可没想到赶到时,live house正好开场。他再想去后台找季秋雨是不可能了,只好先在大厅站着。
偶然遇到了自己那位录音师朋友,他带着礼寐伞,免去门票,直接进了演出厅。礼寐伞本不想进去听的——他觉得太吵,听着耳朵不舒服。可录音师极力推荐他来听:“今天雨会出席,你听听他的演出就能知道edm的魅力了。虽然还不怎么火,不过他是真正的天才。”
礼寐伞依旧站在后排听,不过这次,他没像上次一样觉得吵了——大概是这次的调音师水平也更高了。这让他内心的抵触情绪少了不少,甚至有闲心观察起场馆。大抵这次出演的人物更多,也更知名些,场馆比他上次去的大了快3倍,场内却还是人满为患。
他正观察呢,忽然四周的灯光全部暗下来,依稀能看见台上有两个黑影击了个掌,然后台上的LED出现了电子雨幕。台上的人背光,看不清人脸,但场馆内已经被水蓝色的灯光包围。
画面中心出现了季秋雨的logo,礼寐伞记得他包上也贴了一个。
“This is MC Ame!”
人群躁动起来。
出乎礼寐伞意料的,他没有听见像前几位dj一样的电子合成器音,首先响起的是温暖的钢琴音。钢琴的声音,礼寐伞再熟悉不过了,但那乐曲中的又与他熟知的不太相同。曲名打在LED屏上,是一首叫“雨”的歌,据说是季秋雨的出道曲。曲如其名,礼寐伞觉得这乐音似乎有什么魔力,像是引领着你,进入了一场残酷而明媚的太阳雨。
引子过后,季秋雨切入主题。合成器的声音逐渐多起来,然后,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后,是高速乐段,爆发一般喷涌出来。台下观众的欢呼也一起响起,仿佛事先排练过的恰到好处。
“完美的scratch技巧。”录音师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馆内,称赞道。礼寐伞已无暇吐槽此时应该在调音台前待着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会在这里摸鱼,他从未像这样震撼过。古典音乐的现场是克制的,乐章之间有的是冷静的调整;即便观众已然被音乐中的情绪感染,演奏家们也无从得知。只有演出后在网上翻阅repo帖子时,才能得知观众的想法。
礼寐伞开始理解了。表演者的热情从台上毫无保留地递给观众,而观众即时给予同等的回馈,观众与表演者享受的是同一份喜悦。
季秋雨的环节结束之后,礼寐伞也没有离开演出厅。而是继续看着下一位dj的演出。此时,季秋雨悄悄从后台溜到了礼寐伞旁边。
后者没有注意到他无声的接近,直到中场休息时,人群中有眼尖的观众看见他,大喊着“Ame我是你的粉丝啊啊啊啊——”并向这里冲过来时,礼寐伞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他的存在。季秋雨推开礼寐伞,然后迅速地被人群包裹。礼寐伞见他微笑着给人签名。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的瞬间,季秋雨用口型让他去外面等,他一会儿就来。
心脏还没安静下来,礼寐伞在大厅呆滞地站着。
季秋雨来的比礼寐伞想象的快。
“你觉得演出怎么样?”季秋雨把手搭在礼寐伞肩膀上,带着笑,问道。
“很棒,我有点喜欢你了。”
季秋雨脸火一般烧起来,蔓延到耳边。礼寐伞才发觉话里的歧义:“我……我是说,粉丝的那种喜欢。”
“哦……哦。”
礼寐伞和季秋雨讲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门,满心欢喜地打开随身的包,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天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灰头土脸地来找他。季秋雨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事事周全的优质人类,居然这么粗心大意。”
“我从出生到现在也只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而已!”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在街上歪歪斜斜地走着。走了快一里路,两人突然想起来:“难道我们要走回去吗?”
“到底为什么没叫车啊……哈哈哈……”
季秋雨猛拍礼寐伞一下:“你现在犯了人生中第二个低级错误了!”礼寐伞也低低地笑着,反过来嘲讽他:“你也没好到哪去啊,还背着那么重的设备,也不知道累。”
月明星稀,路灯和他们为伴。季秋雨忽然觉得,和礼寐伞一起,度过平常的每一天,偶尔犯傻,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自那以后,两人关系更好。季秋雨有时会把耳机线拔了,把自己正在写的东西外放给礼寐伞听,而礼寐伞也总能给出恰到好处的评价。有时候,他还能提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建议。但后果是,季秋雨的风格愈发融合,曲中的古典元素越来越多。季秋雨开玩笑道:“再这样下去就不能被称为dj了。”
“哦,那我还真是犯罪了。”
日子在打闹和揶揄之中度过。季秋雨从未想过自己能和一个音大学生相处的这么好——音乐的鄙视链很严重,即使是内行也难免陷入这样的内耗中。古典乐天生比这些“流行乐曲”高贵,而科班出身更是“高人一等”的标志。
“没什么不一样的嘛……”现在的季秋雨想到。
夕阳从窗户洒入房间,暖洋洋地照在季秋雨身上,宣告着一天又一天的结束,而黑夜之后又是一个又一个明媚且美好的明天——季秋雨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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