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辩论生涯竟变成炼狱难度？！

　　10月11日周一，下午五点。

　　陈辞刚下课，就被赵睿风风火火地拉去文澜楼面试。两人走进文澜楼，抬头打量了一下楼内环境——墙面斑驳，有些陈旧的霉斑还隐约可见，昏黄的灯光下透着股老旧的味道，与校区其他新建教学楼截然不同。

　　安城大学校区大部分都是新建的，唯独文澜楼和食堂是原来的老楼，只是草草翻新后继续使用。学校认为这种老旧的地方用于教学的话有失体面，干脆把下层变成了闲置活动室和冷门选修课的场地。

　　至于上面几层，则是专门划给了不怎么受宠的社团部。辩论队近两年更是冷门中的翘楚，自打三年前最后一次在世界级比赛上露脸后，就再也没拿过什么像样的好成绩，所以就从以前的团委处红人迅速沦落为不受待见的小社团，挤在了建筑面积最小的顶楼。

　　这会儿来面试的人挤满了走廊，显得5楼更加拥挤逼仄。

　　“怎么说，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陈辞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斜斜的靠在墙边。

　　赵睿和陈辞俩大小伙子杵在楼梯口转角，老远就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从走廊的那一头满到了这一头的楼梯口。

　　赵睿本就紧张的心态被折磨的更怂包了。

　　“苍天啊……这么多人就招6个，能轮得到我吗？”赵睿哭笑不得，“不行，再怎么说也不能走！练都练了！”说着拉起陈辞，快步走到辩论队教室502门前。

　　往房间内一探身，只见教室前排坐着几位穿着统一款式棒球服外套的人正在聊天，衣服上清一色印着“安城大学华语辩论队”的logo。款式一致，但颜色各异。

　　陈辞看着那队服，觉得看起来好看又好穿，暗自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薅到一件来穿穿。

　　“两位同学，是来面试的？”

　　身后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回头一看，一个气场十足的女生站在他们面前。她一头波浪卷发散落肩头，金色耳环在卷发间若隐若现，酒红色的队服外套下搭着一条黑色皮裙，妆容明艳却不俗套，整个人颇有八十年代港片里的港星气质。

　　港星朝他俩一挑眉，“你俩晚了一点哦，没签到的话先跟我进来吧。”

　　陈辞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在记忆力搜刮了两秒无果后，跟着女生的一阵香水味一起进屋，开始签到。

　　赵睿低声对陈辞咕哝：“是吴笑然学姐，今年的副队。”

　　陈辞这才忽然想起：“难怪有点印象，她之前评过我们一场网辩比赛。”

　　两分钟之后，陈辞和赵睿手里一人拿了一张抽签纸出来了。

　　吴笑然也紧跟着来到走廊，重重拍了下手，清脆的声响瞬间在喧闹的人群中传开，原本嘈杂的走廊迅速变得鸦雀无声。等到众人的注意力齐齐聚焦在她身上，她才缓缓开口宣布规则：“感谢各位同学抽空来面试。刚刚抽签的字条上，抽到相同数字的人自动分组，成为对手，纸条上标着的‘正’‘反’代表辩题持方。依次叫号进房间，进来之后会告诉你们辩题。”

　　说着抬起下巴扫视一圈人群：”另外，面试模联的同学请去楼下多功能厅，你们的面试地点刚刚更改了。”

　　乌泱泱的人瞬间走了一大半。

　　看着瞬间冷清了不少的走廊，陈辞冷笑了一下，心想安大这辩论队真是比不过隔壁，人家都已经换到厅里面试了，辩论队还得在这挤着。

　　旁边的赵睿反倒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都是来面模联的啊。”

　　“走了一大半要是还面不上的话，别说跟我练过哈。”陈辞歪头拍拍赵睿，接着展开手里的抽签纸条，上面写着“8-反”，赵睿手里那张则是“9-正”。

　　赵睿刚要开口回怼，就听见吴笑然开口：“等下502和503两个房间同时面试，还没轮到的同学可以先在走廊里休息一下。抽到1号的两位先来502这里，2号去503。”

　　说完便踩着她的小高跟转身回屋了。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很快就叫到了两人的号码。

　　“8号，请来503。”
　　“9号，502。”

　　陈辞把嘴里剩下的棒棒糖嚼碎，扔了糖梗，贱兮兮地朝赵睿一挥手：“别给你爹丢脸哈。”接着头也不回的钻进了503，留下赵睿骂骂咧咧走进隔壁502。

　　503教室内坐着三位评委，正中间的人穿着藏青色队服，低头翻阅资料，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沈达之。

　　陈辞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沈达之像有所感似地抬起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沈达之漆黑如墨的眼神带着些陈辞读不透的情绪，空气微妙地凝固了一瞬。陈辞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赶紧换上脸上惯有的笑容缓解心虚：“学长好！又见面了，我是四号反方。”

　　“你好。”沈达之声音低沉，朝讲台方向扬了扬下巴，“到台上坐我右手边座位，正方左边。”

　　陈辞浮夸地抬手示意到，“好的学长！”接着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坐下。

　　正方选手则一脸板正地自我介绍：“4号正方，钱昊。”

　　两方落座后，屏幕上亮起辩题：“短视频盛行提升了还是降低了当代人的认知能力？”

　　陈辞看到题目，一下觉得索然无味——这是高中大小比赛练了不下十遍的题目，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了。

　　五分钟准备时间一开始，钱昊迅速打开iPad，手中触控笔飞速涂写，神情严肃紧张；陈辞懒洋洋地提笔，随意地记下三行大纲和几个关键词，余光扫向评委席，发现沈达之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出了教室，正站在门外和吴笑然低声交谈，批了队服的背影修长挺拔，队服背后还印着“SHEN”四个字母。

　　陈辞多看了几眼，直到沈达之再度回到座位，五分钟准备时间刚好结束。

　　钱昊起身立论，语速稳定有力：“谢谢主席。从认知广度来说，短视频让大家看到了更多科普知识。例如某音数据显示，去年医疗科普视频点赞量超30亿，收藏更是有19.3亿次。比如某博主用‘科技与狠活’一句朗朗上口的话，带来135亿播放量，吸引大家看到视频健康问题……”

　　他是纯新手？

　　钱昊把“认知能力”巧妙地拆成认知广度和认知深度两个方面，精准地抛出一连串的数据，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立论后半段又顺滑地过渡到认知深度的论证，完全不像是新手小白的状态，表述之清晰，甚至让原本懒散的陈辞稍稍坐直了身体，开始认真记录，心底隐隐泛起一点兴奋——就像平静许久的湖面突然落下一粒石子，微小的战意瞬间荡起一圈圈涟漪，久违地勾起了陈辞好好打比赛的欲望。

　　质询环节一到，陈辞缓缓站起，语调轻松，眼神却陡然锋利：“同学，先明确逻辑，点赞收藏不等于学进脑子，你不否认吧？”

　　钱昊似乎是没料到对方是经验组选手，不过也并不退缩：“至少增加了知识途径。”

　　“好。”陈辞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你说那三十亿点赞里，有多少人能真正复述核心概念？”

　　钱昊：“这个倒……”

　　“数据显示，科普类视频的1分钟完播率极低，说明什么？”

　　钱昊身子僵了僵，低下头翻看笔记，没有说话。

　　陈辞见状，眼底掠过一丝喜悦，语气里藏着压迫：“说明，用户对科普的热情仅仅限于‘先收藏，后吃灰’的流程。罗翔教授科普完刑法，你记得快饿死的时候吃大熊猫到底犯法还是不犯法吗？‘科技与狠活’看完，现在谁还能复述出具体的配料成分？”

　　钱昊咬咬牙，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乱了阵脚。于是陈辞唇角带上一抹笑意，语调夹杂明显的攻击性，立刻收网：“所以，你的论据顶多论证了短视频上的消息数量多，但并没有办法证明人们的认知广度真的提升了。”

　　主席铃声一敲，提示质询时间过半。陈辞毫不停顿，继续迅速而精准地拆解钱昊下一个论点，逻辑步步紧逼，句句精准打击，原本钱昊搭起的“数据长城”，转眼间被他拆得七零八落。

　　评委席上，沈达之缓缓落笔，轻扶眼镜，眼神停顿在陈辞身上的时间不自觉地延长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赞赏。

　　沈队长对这组新生很满意。

　　一场面试，一共十分钟，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看到相当精彩的对撞，以及可以寄托在新生身上的希望。

　　面试环节结束后，钱昊主动跟上陈辞：“你准备得很好。”

　　“高中打过几次，你第一次打？”陈辞随意回应。

　　“嗯，我做了题库分类，提前整理了不少资料。”钱昊认真回应，“钱昊，经管系。”

　　“陈辞，物理系。”

　　沈达之出门经过他们身旁时，接收到两人相继问候“学长好”，轻声回应道：“嗯，今天表现都不错。”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陈辞脸上。他往前迈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陈辞一眼，只觉得这小子打比赛有点自己当初的样子。

　　走廊另一头，502教室的门刚被推开，就听到吴笑然略带无奈的声音：“赵睿是吧？立论还凑合，但下次嘴别跑得比脑子还快，好不好？”

　　赵睿讪笑着从502教室退出来，刚一看到陈辞，立刻犯贱地凑了过来：“辞哥，我跟你说我刚才质询可帅了……”

　　陈辞嫌弃地挪开两步，阴阳怪气地学起了吴笑然的语气：“下次嘴别跑得比脑子还快，好不好~”

　　“艹你大爷，你再骂！”赵睿苦着脸要捶他，陈辞一边笑着躲开，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

　　屏幕上多了一条好友申请，微信名“Shen”，备注“沈达之”。

　　陈辞眉毛一挑，抬眼往走廊深处望去。沈达之站在远处的窗边，夕阳斜照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队服外套的袖口微微泛着光，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眼看看陈辞，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回口袋，抬腿打算走回教室。

　　陈辞晃了晃神，指尖一热，在屏幕上按下了“通过”。随手点进对方朋友圈，背景是一张看不出地点的风景照。再往下一滑，空空荡荡，“三天可见”。

　　这么性冷淡的风格，不看备注也知道是谁。

　　走廊上的人渐渐散去，赵睿正跟钱昊热络地交流着题目，陈辞收起手机正打算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陈辞。”

　　陈辞回头，沈达之站在教室门口，半边身子隐在昏暗的光线里，平静笃定地抛下一句：“两周后的省赛选拔，你应该来。”

　　陈辞心跳莫名一滞，脸上故作不在意地回道：“谢谢学长抬爱啊，不过我还是先回去等着校队的晋级名单好了。”

　　说完转身迈步朝楼梯走去。边走边揣测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毕竟以前也没有每次看到帅哥就会心律不齐的毛病。

　　沈达之站在原地，微微垂眸，看着陈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低下头，手指轻触手机屏幕，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要是这次省赛再输，你打算怎么办？】

　　沈达之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夕阳西沉，华灯初上，窗外的灯光与树影交织着映出浅浅的影子，夜色正在缓缓笼罩文澜楼。

　　辩论队的夜晚，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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