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

　　连贺峰来都数不清，他这一个月来为了堵人找了多少个地方。快餐店、超市、网吧、xx公司、地铁站口、奶茶店、广场、酒吧……
　　他都搞不懂一个人怎么能干这么多份工作。她有那么缺钱吗？
　　也不是没想过包养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不会答应。不仅不会答应，还会从此把他记在黑名单里。
　　这女人，换一份工作就用一个假名字□□，就像一个逃犯一样。他反复查看了，她档案上没什么犯罪记录。
　　到后来，余开乐、符康和段云飞也来帮他参考。因为这女人难搞得要命。
　　在打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让人说话的时间，他不管是去点餐、买奶茶、拿传单、去包间、还是乘电梯和地铁，她都没对他有个什么眼神。每次都是冷淡地扫过来又移开。
　　贺峰来都怀疑她是不是记得他的脸。有好几次他对着镜子搭配衣服，抓造型，到最后冷着脸怀疑人生。
　　“哇，她也太怪了吧？”余开乐感慨着，没过一秒钟就兴致勃勃，“没见过这种狠货，我也想试试了。”
　　“装模作样。”段云飞戴着黑手套的手在座椅上点来点去，面无表情地点评。
　　“哈哈，真有意思。”符康只是开心。
　　“今天她没上电梯。”贺峰来撑着脑袋，脑海中浮现明净冷冷看着他的那双眼。
　　“喔~”余开乐追问：“她是不是记得你了？”
　　“正常女人不会这样，她肯定有病。”段云飞说。
　　“发生了什么？”符康问，“你们说话了吗？”
　　“没，”贺峰来说，“她就看着我。”
　　“只是看着？”余开乐挑眉，“那她应该是记得你了？”
　　“看着你，但是不上电梯？”
　　“她应该去看医生。”
　　“我们在一起了。”
　　平地惊雷。三人同时看向贺峰来。这货仰着脑袋，眼神放在半空中，飘忽着，像云彩一样，脸上却有一种莫名透着不同心情的表情，这种表情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但最近有很多近似的状态，在他身上似曾相识。
　　“怎么回事？别没头没脑的，给我们讲讲啊！”余开乐说。
　　“真有你的。”符康说。
　　“……”段云飞回以沉默。

　　那天，明净没有走进那辆电梯。
　　她目送电梯关门，看见楼层数上升之后，又按了电梯键。红色的楼层数不断上升，从1跳到3，不动了，开始下降，从3跳到2。
　　而她兼职的地点在15楼。
　　红色跳跃的数字，眨眼间又回到了1。电梯门缓缓打开，明净再一次和男人四目相对。
　　“不进来吗？”男人问。
　　像早有预谋好的陷阱，在陷阱边缘徘徊离开的明净，又一次被堵在陷阱边缘。
　　那人问她“不进来吗”？像挑衅。嘲笑她不敢应战。
　　男人就那样站在电梯里，他仍旧帅气、有钱、个子高。看向她的眼神直勾勾。
　　明净奇怪地看着他，疑问：“你在勾引我？”
　　男人挑眉：“你有被勾引到吗？”
　　哦，原来是这样。明净单手掏兜，用眼神描摹男人的脸，点头：“有。”
　　呵呵，他就知道，没人会对他视若无睹。
　　男人轻抬下颌，示意：“进来吗？”
　　明净的目光在电梯四角扫过，摄像头在电梯内左后方，男人站在内部靠左的位置，伸手按着电梯开门键。
　　“当然。”她说。
　　电梯门关闭，两人再一次同处密闭空间，明净闻到男人今天的香水味很清，有点草木味道的苦涩，和他今天穿的绿色毛衣很搭。
　　明净和男人在电梯镜面里对视，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轻微的失重感，秒速到达的电梯，消失的对视。明净确认时间，迈步走出电梯。
　　“贺峰来。”男人在身后说。“我叫贺峰来。”
　　明净侧过身，面向男人，点头：“贺峰来，五点见。”
　　她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介绍的必要。贺峰来不明白原因但也没深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快要成功了。
　　五点钟，明净没能准时下班，对接人临时要她去搬一些资料，等把这堆资料搬完，已经五点零六，微信里对接人主动发了日结款。她点了收取，发过去两朵玫瑰。
　　回到资料室拿包，贺峰来已经等在里面，坐在她坐的椅子上，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收起手机：“五点钟？”
　　“加班了，”明净把包收拾好，背在身后：“走吗？”
　　“去哪？”贺峰来站起身，面对面的，和明净只有一步的距离。他的眼神专注，粘在明净一如既往冷淡的脸上。
　　“吃饭。”明净也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直勾勾的眼。
　　于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峰来就坐到了一家平民餐馆里，和明净排完队、取号，在窄小的凳子和桌子上等饭。
　　期间因为不知道怎么取号，贺峰来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明净，明净拿着他的手机扫码下单、又调出下单二维码递给员工扫码拿号，他微信上99＋的消息和一溜的美女头像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明净忽略，点开了扫码功能。
　　手机重新回到贺峰来这里时，贺峰来不得不注意了下明净的神色，可明净拿了两个人的号之后，就去找座位放包，贺峰来看不见她的脸。
　　明净的饭先好了，她拿着号去换饭，端着热气腾腾的香菇黄焖鸡回来，在拿筷子、小碗和勺子的半路上，听到贺峰来的号，于是直接去帮贺峰来端回来了。
　　贺峰来不知道吃什么，他从没来过这种小店，还要自己点自己等自己拿，索性直接要了份和明净一样的香菇黄焖鸡。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试探下明净刚才有没有看到，明净就帮他端过饭来了。看来他的美男计很成功，不然明净怎么会这么照顾他？
　　热气腾腾的黄焖鸡，闻起来竟然还有点香，大概是香菇的味道，浓缩的鸡汤颜色深沉，还有炖烂的土豆，鸡肉露着骨头藏在下面。
　　“我饿了，先吃了。”明净说。
　　其实贺峰来根本看不清明净在怎么吃，只能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到她的头顶。她的耳朵从头发中露出个边缘，很可爱。
　　贺峰来第一口吃得太急，烫着舌头，本能地想大叫一声，又忍住了，从喉咙里憋出闷闷的哼声。明净从饭里抬头，递给他一杯偏凉的温水。贺峰来大着舌头喝了下去。
　　吃到一半，贺峰来看到明净坐在那里擦完嘴，喝着水，看着他。
　　“要交往吗？”她问。
　　晶莹剔透的凉凉的皮被他紧急咬掉一半，想擦擦嘴但卫生纸却在明净那边，下一秒明净就递过来了卫生抽纸。
　　他伸手拿过来，无意中和明净的手碰在一起，有一秒钟吗？没有吧。因为他几乎没有咀嚼地就吞下去了那个不知名的食物，擦了嘴说：“嗯。”
　　就这样交往了。
　　吃完饭之后，明净在一个路口跟他告别，去最近的公交车牌下等待公交。
　　贺峰来的车其实停在大厦停车场里，但只要他打个电话就可以叫人来帮他开过来，或者直接开一辆新车来接他。
　　他跟在明净身后，陪她走到了公交站牌。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
　　没什么话好说，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和其他女人聊过的话题，没办法坦然拿来跟明净聊。他不想在明净的眼里看到厌恶。
　　想了半天，想起他有一张HD大学的假证，虽然没帮他在HD大学蹲到明净，但这时候拿来当话题再合适不过了。
　　“……”刚要张口，绿色的公交车就过来靠站停下了。
　　明净站起身，没有再说一遍再见的打算。
　　“联系方式，我们还没加。”贺峰来抓住她的手腕。
　　明净黑白分明的眼看住他，手腕轻轻旋转，在不挽留中自由。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说。

　　绿色的公交车门关闭。明净坐在看不见的另一侧窗口。
　　贺峰来看着那个隐约的侧影，直到这辆717路公交车给他留下一屁股车尾气。
　　他掏出手机来，打开微信，输入一串手机号，一个黑猫端坐的头像出现，昵称为“5”的微信号静静地在页面上存在。
　　贺峰来切换了另一个微信号，重新输入这串手机号，点击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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