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说它喜欢你

　　沈书维偷偷抬眼，看见季青临眉头微锁，随手将信纸折好，塞进抽屉。
　　“你不……”
　　沈书维喉咙发紧，顺口溜出一句，
　　“不拆开看看吗？”
　　季青临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透。
　　“看什么？”
　　沈书维忽然意识到今天自己的话似乎过多了，这种反常的絮叨让他有些不安，他压了压嘴角，淡淡道:
　　“没事”
　　“信上写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没什么看的”
　　季青临侧过身靠着窗台，晚风掠过窗台，轻轻撩起额前的碎发，他的指尖轻叩桌面，声音被压的很低，
　　“那……会长怎么不看你的那封呢？”
　　“我不喜欢她，没什么好回复的。”
　　“聊什么呢？”
　　黎之微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吓了沈书维一跳。
　　“……你什么时候坐我后面的？”
　　“从你说到‘我拿错了’的时候。”
　　黎之微指了指过道右侧的位置，笑嘻嘻道:
　　“我来问课代表问题，和明儿串了个坐。”
　　庄雨眠指尖转着笔，跟着调侃:
　　“抓包会长自习课带头聊天，记一次。”
　　沈书维猫耳窘迫的塌了塌，闷了半天憋出一句，
　　“偷听别人说话……没礼貌！”
　　“哎呦……‘偷听’——好严重的罪名～”
　　黎之微啧了好几声，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沈书维。
　　“喏，戚许传给你的。”
　　黎之微见沈书维没有接过纸条的意思，又往前递了递。
　　沈书维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那张被折得乱七八糟的纸条——戚许的“传信风格”一如既往地狂野，纸张被对折又对折，最后还硬塞了个角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个垃圾桶掏出来的。
　　他捏着纸条的一角，试图用指甲挑开折痕，结果反而把纸边压得更皱了。
　　“……”
　　沈书维的猫耳抖了抖，干脆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捏住纸条两端，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纸条终于被暴力拆开，但边缘已经惨不忍睹。
　　沈书维低头扫了一眼内容，果不其然，戚许的字迹龙飞凤舞，还夹杂着几个兴奋的感叹号：
　　“省二！出息不？今晚‘天上人间’庆功！我妈有他家的黑卡！对了，再把你那个同桌也带上！小狐狸～毛茸茸～我要认识一下！”
　　“……”
　　沈书维捏着纸条，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他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但……季青临可能会去。
　　沈书维捏着纸条的指尖微微发颤，犹豫片刻后还是将纸条推到季青临的桌上。
　　季青临一愣，微微歪过头——“给我的？”
　　“那个……戚许……”
　　沈书维一个劲儿摇头，有些不自在的指了指右后方：
　　“就他。”
　　顺着沈书维手指的方向，季青临转头望去，正好对上校服男生的目光。
　　“来呗？”
　　戚许没想到他能直接把纸条给对方，但一想自己又没写什么，于是扬了扬下巴，没出声，只是冲他对了个口型。
　　季青临抖了抖狐耳，将目光转回纸条，开始一行一行看那没用的废话，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段：
　　“小狐狸～毛茸茸～”
　　季青临轻声念出最后一行字，伴随着一声轻笑，他抬眼看向沈书维，一对琥珀色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透。
　　“那会长去吗？”
　　沈书维猫耳抖了抖，似乎没想到他会将问题抛回来。
　　“不一定，我可能……”
　　“会长如果不去……”
　　季青临适时垂下眼睫，狐耳也配合着塌下:
　　“我去了也没意思。”
　　卖萌、装绿茶季青临是把好手，桃花眼垂下的恰到好处，谁见了不感慨一句“我见犹怜”？
　　“我刚转来，只认识你一个人……”
　　“呃……那个，我应该是会去的。”
　　沈书维把头撇向一边，伸手摸上后颈又晃了晃尾巴，紧接着补充道：
　　“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不多……同学私下聚聚能促进感情……和大家玩玩也是好事儿……”
　　季青临的尾巴愉快的勾起一个小弧度:
　　“那下晚修我们一起走。”
　　他将纸条折好塞进抽屉，稍微压低了声音。
　　“额，还有……那个戚许同学是不是对毛茸茸有什么执念啊？”
　　沈书维顺着季青临的目光看去，只见戚许兴奋的和同桌比划着什么，双手还握成三角状，扣在自己的头上。像是比划着狐狸的耳朵。
　　“他的本体是蛇，不是毛茸茸。大概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特别向往吧……”
　　沈书维无奈的跟季青临解释道。
　　——
　　夜风轻轻掠过，带着白昼未散的余温。
　　学生三两成群的走出校门，路灯的昏黄在柏油路面上铺下浅浅的暖色，婆娑树影间，蝉鸣时断时续的漏下来，转眼又被少年的笑声搅碎。
　　包间的冷气开的很足，光影迷离。
　　音响里放着KTV自带的背景音乐，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围着茶几碰杯，冰块碰击玻璃杯的脆响，混杂着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没人唱吗？那我来了！”
　　戚许抓起麦克风冲到点歌屏前一顿操作，滋啦滋啦的电流响过后，黎之微率先将耳朵塌下，死死贴紧发顶，紧接着是沈书维。
　　“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季青临愣了一下，伸手想探沈书维的额头。
　　沈书维躲开他的手，转而隔着校服外套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季青临疑惑的目光中，沈书维一脸凝重的帮他把狐狸耳朵也折下来贴紧发顶，然后又拎起他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头上。
　　“这是……”
　　季青临话未说完，戚许已激情开麦，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标准的大白嗓把每一个声调都迸发在KTV的角落中——
　　【我爱你爱的真的真的没有一点把握】
　　【花开花又落转眼爱你一年多】
　　【我却没看到你是否真心对我】
　　【说爱我疼我宠我】
　　【却若即若离对我】
　　【寂寞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唱情歌】
　　一曲唱罢，包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半是纯捧场，另一半是感到庆幸，庆幸他终于闭嘴了。
　　“再唱就要出人命了！”
　　……
　　[叮咚]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包厢里骤然亮起，锁屏界面上弹出一条陌生的信息。
　　[季青临，我知道你在这里]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去敲门了]
　　灯光在季青临眼底流转，明暗交错间将他眼中的情绪泯淡了几分。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黎之微提议，众人哄笑着应和，季青临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抬眸时笑意却未达眼底。
　　“抱歉各位，我先去趟洗手间。”
　　走廊的冷气没有包厢里那么重，关上门的瞬间，屋内的喧嚣也一并被隔绝。楼道灯光昏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季青临在柔软暗红色地毯上向前走了一会，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在拐角处停下。
　　“季青临……”
　　女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只见她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长发披散、眼眶泛红，还化了淡妆。
　　“你终于肯见我了……”
　　季青临停下脚步，狐狸耳朵冷淡的折下，尾巴也停止了晃动。
　　果然是她。
　　“我说过，别再找我。”
　　季青临的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
　　女孩的指甲嵌入掌心，她向前走了一步，香水味混杂着夏夜的闷热一起涌了上来，压的季青临有些喘不上气。
　　“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同意！”
　　季青临闭上眼，硬生生压下了心底那股烦躁。
　　“一年前就结束了。”
　　他淡淡道：
　　“别让自己难堪。”
　　——
　　沈书维的视线频频瞟向门口，指尖还无意识的扣着玻璃杯，戚许正闹着要再来一轮，他却坐不住了。
　　季青临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慢？几首歌都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沈书维的心早就挂在了他的身上，听着歌就飘了出去。
　　难道掉厕所里了？应该不能……
　　还是说偷偷走了？他愣了一下，随后起身:
　　“我去个洗手间。”
　　沈书维率先起身，没等其他人反应，就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比包厢里暗了许多，刚出门沈书维就听见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阵争执——是季青临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温润，此刻竟透着一股冷意。
　　“我说过，我们早就结束了。”
　　“你单方面提分手！这根本不算数！青临……你不能这样……”
　　女生带着哭腔哀求道。
　　沈书维脚步一顿，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慢慢靠近拐角。
　　季青临背对着他，身形挺拔而疏离，狐狸耳朵冷淡的垂着，连尾巴都没有一丝晃动。
　　“季青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为了你转学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你就这么对我！”
　　女孩冲上前死死攥住季青临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而且，你别忘了，季叔叔一直很喜欢我！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不会同意的！”
　　“我爸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季青临扯了下嘴角，目光掠过女孩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声音里满是嘲讽:
　　“从富家名媛到夜场主播，他哪个不喜欢?你要真想找他主持公道，不如先去排个号?”
　　季青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退后两步甩开她的手。
　　“你当初答应他要求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现在这个局面！”
　　“青临……你凶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那是以前。”
　　季青临垂眸看向陈姝，眼神里没有半分迁就。
　　“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在我面前把你那大小姐脾气收一收。”
　　“我那是怕你……怕你有了更好的前途，就会找更好的人！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我怕你不要我！”
　　“陈姝，我对你的理由没兴趣，现在！能让我走了吗？”
　　季青临声音压的很低，却难掩怒意。
　　“季青临！你个渣男！”
　　看见陈姝忽然扬起手，沈书维的心脏猛的一缩。他几乎是本能的冲上前，一把拦住女生扬起的手腕。
　　“你干什么！”
　　他声音压的很低，眉宇间满是怒意。
　　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拦她，随即冷笑道，
　　“关你什么事？”
　　沈书维喉结滚动，强忍着情绪，
　　“你凭什么打人？”
　　“我是他女朋友，我想打就打！碍着你什么事了？”
　　“……？！”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沈书维的手指发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女朋友？可是季青临从来没提起过……
　　他下意识松开手，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酸又闷。
　　"是前女友。"
　　季青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而清晰，带着一丝沈书维从未听过的冷意。
　　下一秒，他的校服衣角就被轻轻拽住——季青临的手指勾住布料，力道不重，却莫名让人无法挣脱。
　　沈书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往后一带，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季青临猛地挡在他的前面，狐尾横在两人中间，尾尖儿的白毛微微炸开，如同一道屏障。
　　沈书维甚至能感受到他紧绷的后背，和那里熟悉的雪松香。
　　陈姝一双细眉骤然蹙起：
　　"季青临！你——"
　　"事，我已经不再追究了。"
　　季青临打断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你觉得细查下去对你和余天骄有什么好处吗？。"
　　他的尾巴仍然挡在沈书维身前，像是本能地想要隔开什么。沈书维的猫耳抖了抖，喉咙发紧——季青临在护着他？还是仅仅……不想让事情闹大？
　　“你查的还不够细吗……我已经付出代价了！还不够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青临眉头紧锁，冷声开口。
　　陈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季青临盯着她看了几秒，率先转身离开了，走廊的应急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重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刚走出几步，季青临忽然停下，他略微偏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打量了几眼陈姝身上的校服，淡淡道:
　　“我劝你早点回家。”
　　站在原地的女生肩膀一颤，茫然抬起头。
　　——
　　刚推开包厢的门，热闹的谈笑声就涌了出来。
　　“哎？小狐狸回来了？”
　　有人抬头招呼，语气调侃。
　　季青临顿了顿，点头道，
　　“嗯，抱歉，刚刚……”
　　他本想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一瞬——毕竟被前女友堵走廊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谈资。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沈书维忽然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猫耳一抖，淡淡插话道，
　　“我刚刚喝的有点晕，他帮我买饮料解酒了……”
　　季青临很是上道，尾巴抖了抖立刻接话道，
　　“结果自动贩卖机卡住了，折腾半天才出来。”
　　“哦——”
　　黎之微甩甩尾巴拖长了语调，显然没太在意。
　　“那饮料呢？”
　　“……”
　　“饮料呢？”
　　沈书维没招，转头把问题抛给了季青临。
　　“这呢。”
　　他语气自然，顺手将一罐醒酒的蜂蜜柠檬茶放在桌上，轻轻推给沈书维。
　　——也不知道他从哪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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