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天师馆

作者:清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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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婚替嫁 (上)



      《阴婚替嫁》

      天师馆的门口今天很热闹,

      不,准确来说,是贺临川一个人热闹。

      他正蹲在门口挂红灯笼,嘴里嘀嘀咕咕,“最近东南方的阴气特别重,挂灯笼可以……”

      我提着外卖回来,打断他, “可以吓跑路过的顾客。”

      贺临川抬眼笑嘻嘻地看我, “你不懂,这叫旺财。”

      话没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 “嗯?这是你的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发现门缝里不知什么时候塞着一封粉红色的喜帖。纸张潮潮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墨迹闪着微光。

      婚礼地点是一家荒郊半废弃的老酒店,日期是七天后。

      我抽出来,随口翻看,落款是林婧。

      我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

      贺临川看我神情,凑过来好奇地问, “前女友?”

      我猛地摇头,“林婧,我的高中同桌,半年前出车祸死了。”

      天啊!这是什么阴间喜帖啊!!

      贺临川拿过那张喜帖,指尖在纸面摩挲,鼻尖微动,像在闻什么。

      “这是新墨,还未干。”他语气很轻,像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婚宴还没开始,新娘就已经是鬼了。”

      “贺天师~”我马上换上谄媚的表情,“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这喜帖的来头?”

      “我?陪你去?”他靠在柜台后的高椅上,慢悠悠摇着纸扇,“那不行,我最近忙着镇东南角的阴气。”

      “镇东南角的阴气?”我挑眉,指了指外面唯一的红灯笼,“靠挂灯笼?”

      他眯眼笑, “对。”

      我盯着他, “说人话,你就是不想去。”

      贺临川合上纸扇, “做这种事很费力,得有回报。”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没翻白眼, “那你說道,想要什么回报?”

      他眼睛亮了亮,笑得像狐狸, “帮我看一星期店。白天接客,晚上守门。”

      “我去你的接客。”我差点拍桌子, “你这是剥削劳动力!”

      他摊手, “要不你自己去查?”

      ……

      想了五分钟,不就看店吗?我咬牙答应了他的条件。

      他笑得很得意, “放心!保证带你查个水落石出。”

      ---

      林婧的老家离这不远,就在城南一条老街上,窄窄的巷子两边是砖红色墙皮脱落的小楼,晾衣杆上挂着褪色的毛巾和一串串干辣椒。

      空气里有股晒过的棉被味儿,混着湿墙的霉气。

      我走在前面,贺临川把手插在兜里,一边晃一边左顾右盼,看得像来逛古玩市场。

      “你看你很悠闲啊!”我忍不住低声吐槽。

      “我在看风水啊,说不定有个好物件,我顺手收了……”他笑得若无其事。

      林婧家的防盗门漆已经斑驳,门口那双塑料拖鞋沾着厚厚灰,像很久没动过。

      我敲门,里面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干巴巴的“谁啊”。

      门开了,站在里面的女人四十多岁,脸色发白,眼底青黑,头发随便扎成一团,穿着一件旧毛衣。

      她看到我,愣了愣, “你是……?”

      “阿姨,我是宋辞,林婧的同学。”我把喜帖递过去,“这个……是我前几日收到的。”

      她的手指在接过喜帖时颤了颤,眼神一闪,却没接话,只是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 “婧婧……早就走了,还折腾什么婚礼啊……”

      我们跟着进屋。

      屋子很小,客厅摆着一张矮茶几,角落有一张破沙发,垫子被坐得塌陷下去,墙上挂的日历还停留在半年前,林婧出事的那个月。

      茶几上有一碗结了硬皮的稀饭,旁边搁着一支快燃尽的白蜡烛。

      贺临川用指节敲了敲茶几,眼角的笑意淡了些。

      我压低声音问, “阿姨,最近有人来找过您吗?”

      她抿了抿唇,声音像漏气的风箱, “没有。”

      ---

      我们告辞时,院门口围着几个邻居。

      一个穿碎花衬衫的大妈边剥瓜子边凑过来, “你认识林婧吧?她那事儿啊,听说被结了阴亲,没嫁人就去了,下辈子可怎么办……”

      另一个戴绿头巾的婆婆接话, “我听说她临死前去找过那个‘阴婆’,就是专给死人办亲事的!”

      “阴婆?”我追问,“在哪儿?”

      大妈吐掉瓜子壳,压低声音, “东郊,铁路边那片破平房……你去找,说不定还能碰到她。”

      一个瘦高的老头靠在墙边,突然插嘴, “碰不到了,她去年就死了。只是……”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咧开嘴角,“有人说,她死后还继续替人牵红线。”

      那一瞬间,巷子里的风像被抽空了。

      贺临川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拉着我往外走, “走吧,该去拜访那位死了还上班的工作狂了。”

      ---

      东郊的铁路边,荒地上铺着一层薄雾,铁轨都生了锈。

      再往里走,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区,墙皮斑驳,窗户破裂,空气里有股潮腥的味道。

      “这地方要是拍恐怖片,气氛满满的。”我缩了缩脖子。

      贺临川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着他的水果手机,一副来踏青的模样, “恐怖片?这还不到标准。要是半夜有人在这儿敲你窗……”

      我捂住耳朵, “闭嘴。”

      我们停在一间门口挂着旧竹帘的小屋前,帘子断了半边,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

      屋门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就开,里头扑面而来的是发霉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屋里光线昏黄,唯一的窗户被厚布钉死。墙上挂满泛黄的婚纱照,新郎新娘的脸全被用红笔涂满,只留下空洞的眼睛。

      我打了个寒颤, “多大仇才会把人的脸涂成这样啊!”

      贺临川走到墙角,翻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摆着一叠叠粉色喜帖。

      他随手抽了一封,放鼻下闻了闻,眉毛一挑, “还是新写的,这墨香还在。”

      我接过来,纸面微微潮凉,翻开一看,收件人赫然是宋辞。

      背面,娟秀的小字一行, “替我嫁过去。”

      我呼吸一紧,抬头看他, “这什么意思?”

      “替身婚礼啊。”他像是在解释明天天气,“亡者请活人做替死鬼,自己就能回到阳间。条件之一是活人得和亡者有生前交集,最好是物品的羁绊。”

      他用扇尖点了点我的手腕,“比如,高中时,你送林婧的原子笔。”

      我盯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像有人翻开一页旧相册,啪地拍在我眼前︰

      那年冬天,教室暖气坏了,冷得我们上数学课时呼出的白雾都能凑成一团云。

      林婧坐我旁边,手指被冻得通红,还要埋着头抄板书。她的笔芯眼看就要断墨,偏偏口袋里翻不出一支能写的。

      我那天正好多带了一支黑色原子笔,笔杆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漫画贴纸。递过去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像从暖气里探出来的猫, “谢谢。”

      我就这样把笔送她了,后来,我就忘记了。要不是贺临川提起,我都不会想起有这一回事。

      回过神时,贺临川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像看穿了什么,“我知道的事可多了。”

      忽然,门外的风声变重,“哗啦哗啦”的竹帘声像有人用手拍打。

      我下意识往后退,背抵着冰凉的墙面,脚尖碰到一个硬而干脆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干枯的手,像褪色的枯藤,正从喜帖堆里一点点探出来,指尖死死勾着红纸边角。

      心口一紧,呼吸像被什么扯住。那喜帖此刻不再是纸,而是一叠又一叠,像海浪一样往外翻,墨香和腐败的味道混杂成令人反胃的气息。

      贺临川站在旁边,手腕一转,反手抽出他腰间的朱砂剑,红光沿着剑身滑过,像一条细长的蛇,吐着信子。

      他语气却像在街口跟老邻居打招呼, “有人死了還工作,真敬业啊。”

      那只手猛地一拢,要把我拖进红纸深处。贺临川剑尖一挑,带着一缕冷光,把那手腕切了个干净,断手瞬间化成一行漆黑如墨的痕迹,洒在那堆红纸上。

      屋子里一瞬安静下来,唯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地上窜动。

      贺临川看着那些墨痕,眉尾轻挑, “原来这墨是这样来的,有新意!”

      他转头看我,笑得吊儿郎当, “现在时间地点和原因都很清楚,就差你这位‘新娘’到场了。”

      新娘你个大头鬼啊!老子是男的!!男的!!

      但我不敢吼出来,看着贺临川那刺眼的笑脸,我只敢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 “那我们去吗?”

      “去啊。”他将朱砂剑往背后一收,语气云淡风轻的说, “不去人家会亲自上门接,反而麻烦。”

      我看了看手中的喜帖,距离婚礼还有三天。

      ---

      这两天可不好过,古怪的事不断发生……

      第一天,早晨起来,我去巷口买了早餐,路过一间文具店,里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可店里明明空无一人。

      回到家,我无意间瞥见喜帖的红色变得更深,那墨字也微微浮了起来,摸上去仍然有点湿。

      我把它塞进抽屉,却在夜里听到“嘶!”的纸张摩擦声从里面传出。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那张喜帖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套大红喜服,平平展开,像是有人在夜里替我量好尺寸、亲手铺好。

      衣料厚实,丝线细密到几乎看不出针脚,透着一层冷意。袖口与下摆绣着成排的石榴花,衣襟处缝着暗金色的细线。

      忍了半天,我还是把这东西小心卷起,直奔楼下天师馆。

      贺临川正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见我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 “这么早送上门来?”

      我把喜服放在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先愣了两秒,然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 “小宋,你穿上这玩意儿,應該很好看吧!”

      “好看個屁啊!”我忍不住瞪他,“这东西是突然出現在我床上的!我连门都没开过!”

      贺临川还在笑,手指撚起一片布料翻看,语气吊儿郎当, “料子不错,做工精细,你的新郎对你真好。”

      我脊背一凉, “他奶奶的!”

      总觉得不说了点脏话,我会一直凉下去……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的笑意渐渐收敛, “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

      屋外的风忽然窜进来,把喜服的袖口吹得轻轻一动。

      ---

      夜里风声低得不正常,我刚洗完澡,就听见门被敲响。

      打开门,看到贺临川抱着一条枕头,慢悠悠走进来。

      “干嘛?”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急着回答,反手关上门,抬眼瞄了我一眼, “今晚我睡这。”

      “不用吧?”我下意识想拒绝。

      “万一半夜有‘东西’自己走进来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我心底一沉。

      “什么‘东西’会自己走进来?”

      “来‘迎亲’的‘东西’啊。”他挑了挑眉,“婚礼前一晚,新娘会被伴娘照看着,免得被不干净的东西提前接走,不过你没有伴娘,所以……”他耸了耸肩。

      我张了张嘴,笑不出来。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脚底有风,沿着骨缝往上钻。

      贺临川把枕头丢到床另一侧躺下, “别磨蹭,睡吧。我在呢。”

      我蜷进被子里,灯灭后,他的呼吸声平稳,可我却怎么也睡不沉。

      半夜三点,我好像真的听到窗外有极轻的敲门聲。

      我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消失,才发现背后的贺临川根本没睡,他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

      一下一下,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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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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