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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
“欸许尧,不是说旁听生吗,听多久啊?你有老许的课表没有?”
趁着上课前一分钟,谢遂转过头,悄悄问。
“没有。转过去,老许来了。”许尧无聊地看着高二的错题本,预备着一会儿上黑板做题。
奇怪,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看他。
说着,他便回头。
仅靠后面的男生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物理书,长长的发丝随意地搭在眼睫上。
许尧突然发现这人长得很不错。
坐在他身后的宋雯看他转过来有一会儿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许尧?看什么呢?”说完就跟着回头看。
许尧:“没什么,上课吧。”
果不其然,周启的消息是对的。刘主任果然带领一众老师齐齐地坐在后面旁听,虽然大家都不懂为什么一个数学老师要旁听物理课。
“下课。”
一课终了。林佑喊完起立,众人疲惫地坐回椅子,目送着老师离开。
许尧照例去厕所放水,谢遂跟在他后面,“许尧,下一节是不是还是旁听课啊?”
许尧刚准备说,应该不是。
谢遂直指后面:“他怎么还在那里坐着?”
许尧回头,眼神又和那人对了个准。
还不知道名字,要不问问?或者叫他一块儿上厕所?算了,有病吧。
“谭灼,你出来一下。”刘主任站在门口和老许聊了有一会儿,说到什么的时候,把男生叫出来了。
“谭灼?哪个谭,哪个灼?”谢遂笑道。
“不知道,想问就去问。”许尧转身下楼。
“谁想问了。”
谢遂跟在后面:“欸许尧,不在二楼厕所上啊?”
许尧:“你自己在二楼上吧,我出去透口气。”
-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十四中又恢复了正常的校园生活。
结果三天后,他又见到了谭灼。
十四中课业紧张,最终刘主任决定把高三升学仪式,又名动员大会开在周五,周五下午在体育馆举办,全体高三师生参加,结束后放假。
周四下午,许尧叫上刘主任吩咐的几名男生,去张春妙的小卖部搬雪糕。为此,还专门请了一辆搬家用的面包车,拉着他们去“进货”。
车里有点闷,许尧让司机师傅开了车窗。
和他同行的一共有三个,谢遂,林佑,周启。
路过这一带破旧的居民楼,街边满是油渍的摊贩,路旁不完整的花丛,无一例外很是扎眼。许尧常来,虽然他有点洁癖,但看习惯了,也就那样,回去多冲一遍澡好了。
但那几个都有点受不了,尤其是谢遂,家境好到亲爹在十七岁就给买了一套市区的loft,结果少爷下车的时候一脚踩到路边不知谁吃了一半扔地上的煎饼果子,惹得他嗷嗷大叫。
周启从口袋里不断掏纸巾,谢遂一遍又一遍地擦干净脚上的名牌鞋。
许尧:“差不多得了。”
林佑看着木制的牌匾,上面写着“春妙小卖部”几个大字,“许尧,是这儿吗?”
“对,进去吧。”
小卖部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小吃街的异味,切好的西瓜泛着清甜的味道,在夏末算是很不错的招待了。
“哎哟早就听说你们要来,东西啊已经整理出来了,就在后面,直接拿就行。”张春妙看着自己这小屋子里站满的几个高个子帅气男生,一一打量,笑得很开心。
“干活了妈。”张晓晓无语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先吃西瓜啊,吃完我们就去搬。”
“谢谢阿姨。”
两个人去了后面的院子,谢遂咬了一口西瓜,“卧槽好甜,好吃。”
许尧漫不经心地看着上次结账的柜台,又走到门口,抬头瞟了一眼楼上。
今天周四,但凡高中生都不可能这个点儿在家。他们出来都是刘主任给批的假。
上次在课堂听到的话他还记得清楚:“看着挺穷的。”
许尧看了一眼吃瓜的谢少爷。
不在也挺好的。
省得碰上。
刘挽女士这次真是出大钱了,全体高三学生近一千人,这雪糕就有三十箱,四个人和司机师傅连带着忙活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累趴了。
刚好十四中放学,谢遂提议四个人约个饭,林佑和周启没什么意见,许尧想了想,也知道刘挽今天依旧没空管他的晚饭,点点头。
四个人找了一家学校门口的小摊,卖的是烧烤。高三开学早,这几天天还热着,人们都在路边吃烧烤喝啤酒。
为了凉快一点,谢遂给他们找了一个在树荫下面的位子。许尧看着头顶上的树叶:“这位子真不错啊谢遂。”
林佑:“对啊你说这位子谁找的。”
周启:“怎么找的那么好呢。”
谢遂要了两瓶啤酒:“ 够了啊你们,我这不是为了凉快吗,这大热天,晚上六点了还这么热,一会儿中暑了怎么办。”
说完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来来来,少喝一点。”
许尧把自己的杯子无情地拿走,“我不喝,晚上刘主任查寝。”
谢遂一脸扫兴:“不是,这么晚了还查你寝。没有一点个人空间啊。”
许尧不理他:“点了什么。”
周启给他看备用菜单:“五十个羊肉串,五十个猪肉串,还有......”
林佑竖起大拇指:“谢总请客,就是大气。”
几个人说笑起来。
这家菜上的很快,近两百个串儿端上来的时候,桌子小还放不下。
摊主李老板见他们常来,很友好地帮他们腾空一个大桌子,要服务员帮忙端到这个新桌子上来。
“小谭啊,没看见那边儿很忙吗?还不快去帮忙?”
来人嗯了一声。
“我来吧。”谭灼穿着黑色的衬衫,挽着袖子,朝这边走过来,他戴着店员专属的帽子,似乎剪了头发,帽檐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
明晃晃和几个人对视了一秒,低下头继续拿烧烤的盘子。
“欸欸欸——”谢遂很震惊地站起来,“你不是那谁吗?叫什么来着?”
林佑提醒道:“谭灼。”
“对对对,你怎么?在这儿?”
谭灼没什么明显的语气,道:“我在这儿上班。”
说着便领几个人到了另一个桌子上。
他们其实不怎么熟悉,毕竟谭灼只做了一天的旁听生,有些班里的同学甚至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眼看着他收拾完要走,许尧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辍学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谭灼愣了一下:“没有,做兼职。”
许尧没说话,犹豫着想问问他现在在哪儿上学,没问出口。老揭别人伤疤没什么意思。他只是盯着男生的脸,发现上面的淤青已经淡掉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周启缓缓开口道:“那个,谭同学,一起坐下吃点儿?”
林佑点点头:“啊对,一日同学百日恩嘛,今天谢遂请客,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许尧没跟着劝,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脑子里在想事情,这事儿老许和刘主任应该知道。
谢遂抬头,没什么情绪:“那行,你坐吧。”
谭灼避开他让人不适的眼神:“不了,你们吃吧。”说完就走开了。
他离开后,几人莫名沉默了一会儿。谢遂拿起羊肉串:“算了我们吃我们的。”
当事人就在附近,大家都很默契地没开口讨论人家的事情。
晚上回去后,看到玄关处的女鞋,许尧就知道他母亲今天果然要查岗。规规矩矩放下书包,朝厨房喊了一声:“妈,别忙了,我不吃了。”
“回来了?”刘挽从厨房里出来,“又在外面吃过了是吧?闻闻,一身烧烤味儿。”说着便把他的校服外套扔到了洗衣机里。
“还有啊,我去洗洗。”
“欸欸欸等会儿再洗,我有事儿和你说。”
“哦,刚好我也有事......”
坐在沙发上,吃了几口水果,许尧便听着自己母亲道:“小尧,先说好,咱不生气啊。”
许尧嚼苹果的嘴停下来:“升学仪式不办了?”
“我们四个今天白干了?”
刘挽摇头:“哪有啊,不是这事儿。”
许尧:“那你说吧,我不生气。”
说完继续去拿牙签吃西瓜,不知为何,又想起今天在小卖部吃西瓜,搬雪糕的事情了,想起楼上,想起......
“数学竞赛的结果下来了,那天听你爸物理课的旁听生你知道吧,用我们学校的名额报的名,现在人家拿了第一,已经决定转到这边了......”
什么玩意。
在说些什么。
许尧:“等等。”
“数学竞赛,谁第一?”
刘挽朝他这边坐的近了一点,近在咫尺的声音挺刺耳的,“谭灼。”
“小尧啊,没事儿,我看过了,就差一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尧看她:“什么叫拿我们学校的名额报的名?”
“我这么和你说吧。他之前是十一中的,成绩呢也是一直不错,上次王校长去做那个两校联谊活动嘛,听他班主任说学费拖着好久没交了,读不下去了。”
“王校长就找了他......”
许尧:“挖墙脚?”
“也不能这么说吧,王校长说愿意帮他转学,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学费还比十一中低一点,说是只要他以十四中高三生的名义去参加数学竞赛,为我校争光,愿意帮他补贴一笔上学的钱。”
许尧冷不丁的打断:“什么叫为我校争光?”
刘挽:“我们在争一个名校的名额,今年的高三毕业生质量要特别抓紧,尤其是大学科语数外,竞赛人数少,拿奖的更少,说明学生没有创新力,没有自学的能力。”
许尧这回听明白了。以往他们班呢,参加竞赛的人数也不少,几乎全班报名,但拿奖的回回就那么几个,周启,宋雯,他。
而且排名在校第一,在市里面已经几十名开外了,别说什么省一省二了,省三已经是最好的成绩了。
也就是说,谭灼考得比他们这几个都好吗。
“他考多少。”许尧问道。
刘挽酝酿了一会儿:“数学,物理,都是省一。”
“一试多少?”
“109。”
许尧没说话,愣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吃苹果的心思了。“我回房间了,你走吧。”
刘挽抬起手又放下,叹了口气,最后无奈站起来,“那你一会儿睡觉记得关窗户,有什么事给我和你爸打电话。”
想起之前许尧说的话,刘挽又问:“那儿子你礼物还要吗——”
“不要了。”
游戏机而已,借谢遂的也能玩。
这个晚上许尧出奇的没有做题,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
失败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输给一个陌生人,挺不甘心的,自己还想着怎么去帮助人家,同情心泛滥,结果人家比你厉害。
他翻了个身,觉得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少年时期的自尊心奇奇怪怪,尤其是发现自己擅长的东西,有一天也不过如此。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小学期末考试,最拿手的科目考砸了。那个时候的心情,和现在差不多吧。
夜幕降临,黑暗中没人看得见他。
第二天早上,阳光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像是窥探少年心事的偷窥狂,照亮枕头上已经干涸的泪渍。
这事儿没完。许尧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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