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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接风
暮色四合,苗疆的群山渐渐青得发黑了。
银月峒主寨前的火把次第燃起,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照亮了山石铺就的平整通路。
沈昭勒住马缰,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
他今日特地用黑纱蒙住了半张面孔,又换了一身墨蓝色高领锦袍遮住了脖子上的靛蓝,整个人略显生冷,唯有腰间玉牌在不远处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
山风拂过,沈昭面上的黑纱轻轻地动了动。他并未伸手调整,而是波澜不惊地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寨门。
寨门前,一道身着黑底红纹苗服的年轻身影正带着十余名身配苗刀的本族武士列队相迎。
起初还看不真切,但当那年轻身影走到近前来的时候,前排的亲兵们便纷纷无可避免地呆愣住了。
对方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看过来,瞳色漆黑如墨,肤色冷白如玉,眼角眉梢都带着惊人的艳色,几乎近同话本中所描述的鬼魅一般了。
比起他那摄人心弦的美貌,这鬼魅身上的银饰倒是十分的简洁大方。
不过,除却苗疆特有的银质饰品,对方还在右耳耳垂处坠了一颗红得快要滴血的宝石,称得那张迤逦的面孔愈发的张扬恣意。
沈昭忖度着对方根本未达眼底的笑意,心里竟有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觉。
“领头这个,”他难以置信地猜测,“该不会是缠着我老婆的那个混账吧?”
“应该是的。”黄大诚仔细观察了下,“哥你看他腰上那把嵌了红宝石的苗刀,那在剧情里是作为峒主之子标志的存在。”
“你把一个反派的脸设计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方便跟我抢老婆么?”
“这不是我故意设计的呀,哥。”黄大诚委屈极了,“都说是根据你和嫂子的实际经历自动生成的了。”
“可是……”沈昭迟疑了下,“这混账的原型也没长这么……扎眼啊?”
“那应该就是嫂子的主观因素发挥作用了。”
黄大诚此话一出,沈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起那个混账。
“特使大人远道而来,乌某有失远迎。”那个混账拱手向他行了个礼,姿态竟是该死的得体。
沈昭心想怎么着也得堵这道貌岸然的混账一把,于是乎直接翻身下马,干脆利落地拱手向对方回了个礼。
“乌小姐竟亲自来迎我么?”他俊朗的眉眼间含了淡淡的笑意。
混账身后的苗疆武士纷纷僵硬了脸庞。
他们少峒主向来最忌讳别人认错他的性别,上一个将少峒主认成女孩的莽汉早就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被少峒主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受苦去了。
这汉官,纵然是少峒主的准妹夫,恐怕也少不了被少峒主折腾一番。
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少峒主竟然面不改色,甚至继续保持着微笑。
“早就听说特使大人武将出身,眼神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才对。”混账胸前的银饰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略微刺眼的光芒,“怎地一来家里就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妹妹?”
“原来是乌拓乌公子么?”沈昭佯装惊讶。
“原来男孩子也可以长得如此美丽,真是令在下见了世面,失敬失敬,希望公子您不要怪罪。”他说完便拱手作揖,一副抱歉不已的悔罪模样。
听到“美丽”这个形容词,乌拓身后的武士们更加紧张了,有人甚至悄悄往后挪了一两厘米,生怕他们少峒主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波及到自己。
乌拓面上还是微笑,但眼神却已然像刀子一样锐利了。
“我怎么可能怪罪大人呢?”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过沈昭那俊逸的上半张脸,“特使大人一路赶来舟车劳顿,家父早已备好宴席为大人接风,特命在下来为大人引路,大人可愿随我入寨?”
“乌公子客气。”沈昭微笑,“承蒙乌公子亲自相迎,昭受宠若惊。”
他随即安排一众人马在主寨外围扎营休息,自己则带了几名亲信与侍卫作为随从,从满满当当的马车上卸下长途跋涉而来的中原礼品,跟随乌拓等人步入寨中。
银月峒共有十八寨。此寨为主寨,更是峒主居住地,不仅地理位置绝佳,人口以及各类资源也都是整个峒中最为丰沛的。
但不知为何,晚饭时间的主寨并不热闹,即使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主干道上也是静悄悄的。
沈昭对此并未多语。这银月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待他亲自在这儿住上一阵儿自然便能研究得清清楚楚了。
宴厅设在位于整个主寨最高处的吊脚楼里,明显打算给足同意派功臣前来联姻的朝廷面子。
沈昭跟在乌拓身后,踏过一级级木质台阶,走过长长的木质廊道,接着便来到了宴厅的门口。
“特使大人到——”
拉着长音的一道通传过后,宴厅的大门在沈昭面前徐徐打开。
宴厅内,数十盏桐油灯高高悬起,将偌大的一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正前方,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华服男人端坐主位。
男人面容威严,皮肤却泛着明显不健康的青灰色。眉眼间同乌拓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依稀可以判断出其年轻时也曾俊美过一段时日,唇色则微微地发紫肿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沈昭猜测,这大概就是剧情中狠到能够偷偷干掉自己亲哥上位的现峒主——乌蒙了。
“下官沈昭,奉圣上之命,特来拜见乌峒主。”他带着随从以及礼物信步迈入厅内,于宴厅正中央站定,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如溪水击石,全然是一副“未来好女婿”的行事做派。
“久闻沈大人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乌蒙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位“准女婿”的初见表现十分满意。
“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沈大人,快请上座。”他伸出手掌指向主位左侧的席位,却在不经意间被沈昭看到了他肿大的指节以及发青的指甲。
这人病得不轻啊。
“多谢乌峒主。”沈昭唇角含笑,眼底却一片清明。
“大黄,这老登是中毒了吗?”他在脑海中猜测。
“有可能。”黄大诚也挺怀疑的,“但是我不记得有这人中毒的情节了,哥你等我详细查一下嗷。”
“你慢慢查。”沈昭说着,按照乌蒙的安排入席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厅内未曾观察过的地方。
宴厅内长桌铺陈,各色山珍海味与家常菜肴香气四溢,可以算得上是盛宴一场了。
在他正对面的长桌后,也就是主位右侧的席位上,刚好坐着那个美若天仙的混账。
混账正同身旁站立的侍女交谈着,也不知侍女同他说了什么,方才还一直皮笑肉不笑的面孔现在却明显的维持不住了。
奇怪的是,混账旁边的位置空着,沈昭旁边的位置也同样是空着的。
沈昭的视线扫完宴厅里的其他人员,心中很快便对这两个空位的主人有了猜想。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人再次开了口。
“既然要饮酒用饭,沈大人为何不将遮挡口鼻的面纱摘下,同在座的各位一起用个痛快?”
“乌峒主有所不知,”沈昭十分坦然地说起了先前准备好的理由,“在下初来苗疆,未能及时做好防护,昨天夜里不幸被蚊虫叮咬了脸颊,红肿实在可怖,恐难见人,这才戴了面纱,还望峒主海涵。”
“沈大人不必忧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朽也不是喜欢为难年轻人的人。”乌蒙笑笑,“只是说来也巧,小女昨日贪玩,在山上不知碰了什么虫蛇毒草,面上竟起了疹子。”
“现下正在房里敷药,说是不等面皮好了就不愿意见人。你们说说,这可怎么办是好?”他面向席间的陪客与宾客,神情故作苦恼,全然是一副拿淘气的小女儿没办法的慈父样子。
“小姐同沈大人有缘,坏事倒也成了巧合了。”在座的一个中年苗人回应道。
“不过是疹子而已,既然敷了药,想必了了几日就能痊愈了。”另一个苗人也应和着。
“各位说的也是。”乌蒙说着,目光重新转向了沈昭,“既然沈大人同小女现下都不怎么方便,老朽可否同您商量一下,将订婚的事情向后移上几日?”
“不瞒您说,老朽就这一个闺女,去了京城恐怕就很难再见了,私心上多少也有些舍不得,想要再在身边留些日子。”
“啧啧啧,说得倒是好听。”沈昭在心里同黄大诚吐槽,“要是真疼他闺女,哪里还愿意人家远嫁京城啊。”
“对了大黄,他闺女到底跑没跑成?”
“没跑成,你们到这儿之前老登刚刚把小姑娘给逮回来。”黄大诚翻了翻最新的剧情,“现在正在她自己房里关着呢。”
“可怜见的,我老婆没事吧?”
“嫂子没事,嫂子只是帮她拦着你拖了点时间,那老登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
“当然,如果沈大人着急回京的话,老朽也可以去劝劝那不听话的孩子。”主位上的老登继续对沈昭说,“毕竟是快要结亲的人了,不能再总耍小孩性子了。”
“不必。”沈昭对乌蒙微笑道,“在下理解您的心情,也不介意在此多留几日。”
“正巧在下对苗疆风俗颇为好奇,在此停留甚合我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缺一个深谙此地的向导,能够带在下一览寨中大好风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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