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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
沈惊寒再次睁眼时,已是次日午后。
背上的伤被仔细处理过,敷了上好的伤药,痛楚减了大半,却仍一动就牵扯着筋骨发麻。他躺在硬榻上,目光落在窗棂上——那扇窗正对着前院,能隐约看见大哥沈惊澜平日议事的书房檐角。
“醒了?”
门外传来二哥的声音,沈惊寒浑身一激灵,竟忘了背上的伤,猛地想坐起身,结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滚下冷汗。
沈惊辞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月白锦袍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他走到榻边,将药碗递过去,笑容依旧温和:“怎么,还想再尝尝鞭子的滋味?”
沈惊寒不敢接话,垂着眼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瓷碗的温热,却觉得那温度烫得吓人。他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开,呛得他喉咙发紧。
“大哥让你养好了伤,去书房回话。”沈惊辞接过空碗,慢悠悠地擦着指尖,“他问你,这十年在江湖上,除了练那身蛮力,还学会了什么。”
沈惊寒攥紧了拳,指节泛白。他知道大哥的意思——沈家是将门,大哥要的从来不是江湖侠客,而是能为家族所用的利刃。
“我……”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学会了追踪、潜伏,还有……杀人。”
沈惊辞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杀人?三弟倒是坦诚。不过大哥要的,是让你知道该杀谁,不该杀谁。”他俯身,凑到沈惊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别忘了,你的命是沈家的,你的武功,也该为沈家所用。若是哪天你忘了这点……”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沈惊寒的左腰——那里正是他昨日说的命门。
沈惊寒浑身汗毛倒竖,后背的伤仿佛又开始疼起来。他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不敢忘,二哥。”
“最好如此。”沈惊辞直起身,理了理衣袖,“三日后来找我,我带你去见大哥。这三日,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回大哥的话。”
说罢,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闲聊。
沈惊寒躺在榻上,直到门被关上许久,才敢大口喘气。他抬手按住左腰,那里的皮肤下,是他最脆弱的气门,也是他最不敢让二哥触碰的地方。
这三日,他过得如履薄冰。每日除了换药,便是在院子里跪着——不是二哥罚他,是他自己不敢起来。他怕自己稍有松懈,就会忘了这份恐惧,忘了在两位哥哥面前,他永远只是那个需要被管教的三弟。
第三日清晨,沈惊辞准时来寻他。见他背着伤仍跪在院中,雪水浸湿了膝盖,沈惊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又被笑意掩盖:“起来吧,大哥等急了。”
沈惊寒挣扎着起身,膝盖早已麻木,刚站直便踉跄了一下。沈惊辞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触到他手臂时,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惹得沈惊辞低笑一声:“怎么,怕我吃了你?”
沈惊寒低下头,不敢应声。
到了书房外,沈惊辞推了他一把:“进去吧,大哥在里面。”
沈惊寒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沈惊澜正站在窗前看雪,闻声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伤好些了?”
“谢大哥关心,已无大碍。”沈惊寒垂首,恭敬地跪下。
“惊辞说,你学会了杀人。”沈惊澜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那我问你,若我让你去杀你在江湖上的至交好友,你敢不敢?”
沈惊寒身体一僵,脑海中闪过一张笑脸——那是他在江湖上唯一信得过的朋友,曾在他重伤时救过他的命。
他咬着牙,掌心沁出冷汗,却没有丝毫犹豫:“只要大哥下令,没有不敢的。”
沈惊澜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冷哼一声:“起来吧。”
沈惊寒一愣,抬头看他。
“明日起,入暗卫营。”沈惊澜转身回到书桌后,拿起一卷卷宗,“惊辞会教你规矩,若是出了差错……”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你知道后果。”
“是,大哥。”沈惊寒叩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暗卫营,那是二哥一手掌管的地方,里面的人个个是亡命之徒,规矩更是严苛到不近人情。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比挨鞭子更难熬。
出了书房,沈惊辞正等在廊下,见他出来,挑眉笑道:“看来大哥对你还算满意。”
沈惊寒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走到拐角处,沈惊辞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笑容温和,眼底却藏着疯狂:“三弟,暗卫营里可不像家里这么好说话。若是你敢不听话……”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惊寒的左腰,“我可真会废了你。”
沈惊寒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忘了。
沈惊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出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二哥带你去瞧瞧你的新住处。”
沈惊寒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融化成水,冰凉刺骨。他知道,从踏入暗卫营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江湖上的“寒刃”了。
他只是沈家的三弟,是大哥手中的利刃,是二哥管教下的囚徒。
反抗?
他连想都不敢想。
就像此刻,他只能低着头,踩着二哥的脚印往前走,任由风雪落满肩头,连抬手拂去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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