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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公馆的低语
搬家的车停在蔷薇公馆门口时,沈知意捏着衣角,指尖都在发紧。
铁门是雕花的,爬满了深绿色的藤,凑近了才看清,是蔷薇藤。只是这季节没开花,老藤像拧在一起的绳,缠着铁栅栏往高处爬,看着有些年头了。
"沈小姐,到了。"司机师傅下车帮她开车门,语气客气,却带着点疏离。
沈知意点点头,弯腰下了车。脚刚沾地,就听见"哗啦"一声,铁门自己滑开了。不是电动的,倒像有人在里面拉了绳,带着点老旧的吱呀声。
往里走是条石板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响。走了大概几十米,才看见房子——是栋老洋房,红砖墙,尖屋顶,墙面上爬满了和铁门上一样的蔷薇藤,几乎遮住了半面墙。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沈知意忍不住问旁边引路的管家。
管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熨帖的深色制服,姓陈。他点点头:"快一百年了,先生的祖父那辈建的。这蔷薇也是那会儿种的,跟着房子一起老了。"
沈知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总觉得这地方有点沉。不是阴森,是那种老房子特有的、藏着许多故事的沉,压得人心里不太舒坦。
陈管家把她领到二楼东边的房间:"沈小姐,这是您的房间。先生吩咐过,按您的喜好收拾的,您看看缺什么,跟我说就行。"
房间挺大的,窗户朝南,阳光能照进来。家具是浅色的,铺着米白色的地毯,倒是比楼下看着暖些。只是窗户正对着墙外的蔷薇藤,藤蔓顺着墙往上爬,枝桠都快伸到窗沿了。
"谢谢陈管家。"沈知意勉强笑了笑。
"您先歇着,晚餐好了我叫您。"陈管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沈知意紧绷的肩才垮下来。她走到窗边,扒着窗框往外看。
墙外的蔷薇藤长得真密,一片挨着一片,叶片是深绿色的,边缘有点卷,像被风吹干的纸。藤蔓缠着墙根的老砖,砖缝里都长了青苔,看着湿乎乎的。
她看了会儿,心里发慌,赶紧拉上了窗帘。
这一天过得像做梦。早上签协议,下午就被接到这陌生的老房子,成了名义上的"陆太太"。
她打开带来的小箱子,里面没什么东西,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旧木盒——是沈建国终于肯给她的,母亲留下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
刚把木盒放在梳妆台上,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是陆靳寒回来了?
沈知意心里一紧,下意识理了理衣服。她和他说到底是陌生人,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想就别扭。
她没敢下楼,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又站起来走了走,直到陈管家来叫她吃晚饭,才磨磨蹭蹭下了楼。
餐厅在一楼西边,长桌上摆着几道菜,看着很精致。陆靳寒已经坐在主位上了,穿着家居服,比白天在酒店看着柔和些,只是眉还是皱着的。
"来了?坐。"他抬了抬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沈知意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敢动。桌上的菜她都不认识,看着好看,却不知道该夹哪样。
"吃啊。"陆靳寒瞥了她一眼,"陈管家说你没吃午饭,不饿?"
"饿......"沈知意小声应着,夹了口离得最近的青菜。
菜是清淡的,带着点甜,味道还行。可她对面坐着陆靳寒,他吃饭没声音,只听见筷子碰碗的轻响,她就更紧张了,一口饭嚼了半天。
"你调的香膏,给我一块。"陆靳寒突然开口。
沈知意一愣,才想起协议里的条款。她早上出门急,把调香的东西都带来了,就放在随身的包里。她赶紧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个小瓷盒,递了过去。
瓷盒里是她昨天刚做的香膏,用了薰衣草和洋甘菊,还加了点蔷薇花瓣磨的粉,是她惯常调的味道。
陆靳寒接过去,打开盒盖闻了闻。他的指尖很长,捏着小瓷盒,指节泛白。
"嗯。"他没多说,把瓷盒放在了手边,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沈知意后背都出汗了。直到陆靳寒放下筷子说"我先上楼了",她才松了口气。
他走后,她也没心思吃了,跟陈管家说了声,就回了房间。
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沈知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楼下偶尔传来点声响,不知道是陈管家在收拾,还是老房子自己发出的动静。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母亲的木盒,陆靳寒的协议,沈媛的算计,还有这爬满蔷薇的老房子......
不知道熬到了几点,她终于有点困了,眼皮刚要合上,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声响。
"沙沙......沙沙......"
很轻,像有人在外面扫叶子,又像......有人在挠窗户。
沈知意瞬间清醒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
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好像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
她不敢动,缩在被子里,浑身都绷紧了。这房子这么偏,会不会有小偷?还是......
"沙沙......咔......"
又传来一声,像是藤蔓摩擦玻璃的声音。
沈知意咬着唇,鼓起勇气,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往窗户那边看。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可那声音就在耳边,越来越清楚。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受不了这煎熬,慢慢挪到窗边,手指颤抖着,拉开了一条窗帘缝。
月光正好照在窗户外。
墙面上的蔷薇藤在动。
不是被风吹的那种动。是藤蔓自己在轻轻摇晃,叶片一片蹭着一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怪的是,有几根细藤,好像在往窗户这边伸,顶端的嫩芽蹭着玻璃,发出"咔"的轻响。
就像......这藤自己在"呼吸",在往屋里探。
沈知意吓得手一抖,赶紧松开窗帘,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床沿上,疼得她龇牙,却不敢出声。
那蔷薇藤怎么会自己动?是她看错了吗?还是这老房子真的有什么不对劲?
她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
"别自己吓自己......是风......肯定是风......"她小声安慰自己,可窗外的"沙沙"声总往耳朵里钻,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被吓哭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
"咔哒"一声,很轻,却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沈知意蒙在被子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谁?陈管家?还是......
她听见脚步声,很轻,一步步走近床边。
然后,被子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沈知意闭着眼睛,心都要跳出来了。
"吓着了?"
是陆靳寒的声音。
哑得像砂纸,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却比刚才窗外的声响让她安心多了。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看见陆靳寒站在床边,身上还穿着刚才的家居服,头发有点乱,眉骨的疤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陆靳寒没回答,目光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又落回她脸上。她脸色白得像纸,眼睛红红的,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这蔷薇藤老了,夜里会自己动,不是什么怪事。"
"自己动?"沈知意不敢信,"植物怎么会自己动......"
"它跟着房子活了快一百年,有点脾气。"陆靳寒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以前我小时候,半夜哭,它还掉花瓣砸我窗户呢。"
沈知意愣住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好像不是在骗她。可心里还是发毛,那么粗的藤,自己动起来,想想就诡异。
陆靳寒看着她缩在被子里,像只受惊的小兽,眼底闪过点什么,很快又消失了。他低头,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那股淡淡的草木香,比白天闻着更清楚些,混着她刚被吓到出的薄汗,竟有种让人安心的甜。
他最近失眠更严重了,刚才在自己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头又开始疼。想起她身上的味道,鬼使神差就走了过来。
站在门口时,听见她在被子里小声抽气,心里竟有点不舒服。
"你身上的味道......"他顿了顿,声音更哑了,"比安眠药有用。"
沈知意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月光从窗帘缝照进来,落在他脸上,他眼底的红好像淡了些,没刚才在楼下吃饭时那么明显了。
他是因为睡不着,才来她房间的?就因为她身上的味道?
沈知意心里有点复杂,说不上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她就像个会散发香味的摆件,对他来说,有用,仅此而已。
"那......那你要不要......"她犹豫着,指了指床头的小瓷盒,"香膏在那儿,你拿点?"
陆靳寒看了眼那个小盒子,没动。他站了会儿,说:"睡吧,没事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要是再听见声音,叫我。"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知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
窗外的"沙沙"声好像还在,可她没刚才那么怕了。
她想起陆靳寒刚才的话,想起他眼底的红,还有他站在床边时,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
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冷。
至少,他没在她被吓到的时候,不管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没再做噩梦。
只是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像藤蔓在低语,又像有人在轻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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