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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已修完)
王刘氏又瞪了朱元璋半晌,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终究没敢再动手。
她啐了一口,抓住空了的饭碗骂骂咧咧地推门出去了,木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上,把光线隔绝在外。
脚步声和怨毒的嘟囔声远去,直到彻彻底底消失在呼啸的风里。
茅草屋里只剩下朱元璋一个人。
计划的第一步暂时成功了,不过危机还残存。
这对父母卖他之心不死,这次不成必定还会有下次。
坐以待毙绝不是他的风格。
朱元璋从潮湿冰冷的茅草铺下来,脚踩在夯实的泥土地上,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适应这具身体的虚弱,然后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困住他的囚笼。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除了他身下那张铺着茅草的床,就剩下一个用石头垒起的灶台,上面架着一口缺口陶釜,旁边散乱地放着两个豁口的粗陶碗。
墙角堆着些凌乱的干草和几块烂木头,大概是用来烧火的。
除此之外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角落,走了过去,用小手拨了拨墙角的干草堆,只有几只受惊的潮虫迅速爬开。
他的视线转开,落在所谓的床铺紧靠着的土墙根。
那里堆放着更杂乱的茅草和破布,似乎是用来垫着隔潮的,那一片灰褐色中有一点不协调的深色吸引了朱元璋的注意。
他蹲下身,忍着霉腐的气味,小心翼翼地扒开那些散发着异味的茅草和破烂。
约莫巴掌大小的物体露了出来,是个用粗糙木头钉成的小盒子,边缘已经毛糙,表面沾满了污渍,盒子开口处却挂着把生锈的铜锁。
在这穷的连老鼠都嫌空荡的家里,一个上锁的盒子本身就很怪。
朱元璋用手指摸了摸那把锁,很粗糙,但是很牢,扣不开,估计得拿东西砸。
他又掂了掂,有金属和其他东西碰撞的声音。
是钱?还是和原主身世有关的物件?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朱元璋将茅草和破布恢复原状,确保看不出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他退到床铺边坐下,目光扫视整个空间。
茅草房,容易着火。
就在朱元璋默默盘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动静。
女人尖利急促的诉说,夹杂着辱骂的字眼,紧接着,一个男人粗嘎暴躁的怒吼炸开了。
“什么?反了天了!这个小畜生,看老子不打死他!”
沉闷的脚步咚咚地迫近,带着浓重的怒气。
破木门被蓦然推开,狠狠撞在了木墙上,又弹了回来。
身材干瘦面色黧黑,穿着打满补丁短褐的男人闯了进来,带进一股外面的冷风和浓重的汗腥气。
他约莫四十上下,眉眼间带着常年劳苦和被生活压榨出的戾气与麻木,此刻却被怒火烧得有些狰狞。
王刘氏跟在他身后,指着朱元璋,脸上又是痛心又是愤恨:“当家的,你看!就是这个丧门星!好端端的事让他给搅黄了!李老爷说咱家没诚心,走了!”
王老汉,或者说朱元璋这具身体的养父,浑浊的眼睛立刻死死盯住了坐在茅草铺上的孩子。
他目光里没有半分亲情,只有被断掉财路的肉痛和长久积累的厌弃。
“狗娘养的白眼狼!”
王老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朱元璋脸上,他四下张望,一眼就瞅见了门边那根之前被王刘氏摔在地上的细柴棍,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在手里掂了掂,指着朱元璋骂道,“老子给你一口吃的,没让你冻死野地里,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断老子的活路?!”
他越说越气,额上青筋跳动,根本不给朱元璋任何说话的机会,他也根本不认为这个一向怯懦沉默的孩子需要说话。
王老汉抡起柴棍,带着风声,就朝朱元璋瘦骨伶仃的小腿上狠狠抽去!
“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腿!让你再坏老子的事!”
这一下要是抽实了,以这孩子现在的身体状况,腿骨不断也得躺上十天半月。
就在棍子即将及身的那一刹那。
朱元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了,他发出一声受惊般的吸气声,向后缩去,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从茅草铺上跌滚下来,恰好躲开了那凌厉的一击。
但在翻滚的过程中,他的脚似乎无意中勾到了灶台边靠着的一根圆溜溜的婴儿手臂粗细的短木柴。
那木柴被他一带,咕噜噜径直滚到了王老汉正要迈步追打的脚下。
王老汉满心想着要教训这个赔钱货,用力极猛,收势不及,一脚正正踩在那圆木柴上。
“哎哟——!”
只听一声怪叫,王老汉只觉得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但身边空空如也。
在身后王刘氏变了调的惊呼声中,他高大的身躯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摔在了冰冷坚硬的泥土地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与地面接触的脆响,让人听了牙酸。
“啊!当家的!”王刘氏尖叫着扑上去。
王老汉摔得七荤八素,鼻子一阵剧痛酸麻,温热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嘴里也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手肘和膝盖磕在硬地上,火辣辣的疼。
柴棍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朱元璋仿佛被吓得退到墙角,从手臂的缝隙里,安静地观察着。
王刘氏手忙脚乱地想扶起丈夫,但王老汉这一下摔得实在,又是在发力时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爬不起来,只是躺在那里哎哟哎哟地呻吟,鼻血糊了半张脸,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天杀的!你这挨千刀的小畜生!克父克母的扫把星!”王刘氏扶不起丈夫,转而将怒火再次喷向朱元璋,眼神怨毒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王老汉喘着粗气,在王刘氏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坐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到满手的鲜红,更是怒不可遏。
他死死瞪着角落里那个看似吓坏了的孩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踩到了那根该死的木柴!
是意外?一定是意外!
这狗娃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哪有那个胆子反抗?都怪这破地方,怪这晦气的孩子带来霉运!
“好……好!你个狗东西!”王老汉喘匀了气,指着朱元璋,因为疼痛和愤怒,声音都在发抖,“你给老子等着!等天一亮,老子就去找人!这回不要钱,白送!把你卖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去!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天日!看你还能不能坏了老子的好事!”
他骂得凶狠,但眼底深处却闪过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迷惑。
这狗娃……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好像……有点冷?
朱元璋仍旧缩在墙角,低着头,瘦小的肩膀轻轻耸动,仿佛在无声地哭泣,害怕到了极点。
低垂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
时间在流逝。
夜色渐深,寒风刮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哀鸣。
王老汉受了伤,再加上天色也不早了,王刘氏只好先把他想尽办法拖拽回床上,然后去灶台前忙活。
她将那所剩不多的粗糙粟米狠狠淘洗了几下,摔进陶釜,又掰了半块黑乎乎的不知是菜根还是什么的东西扔进去,添了水,塞进几把干草,气哼哼地生火。
王老汉歪在唯一的破席子上,哼哼唧唧地揉着摔疼的胳膊肘和膝盖,时不时用阴沉的目光剜一眼蜷在墙角阴影里的朱元璋,嘴里低声咒骂不休。
陶釜里的水渐渐滚了,带出一股寡淡的食物气息。
胃里烧灼般的饥饿感再次翻涌上来,比白天更甚。
朱元璋只是将身体蜷得更紧,脸埋在臂弯里,呼吸轻而绵长,仿佛已经睡着,对那点食物和那对男女的动静毫无所觉。
粥很快煮好了,稀得能照见人影。
王刘氏盛了两碗,稠的捞在男人碗里,自己那碗也稀不到哪里去。
两人就着破碗,稀里呼噜地喝起来,屋子里只剩下吞咽和吸溜的声音,没有一句交谈,更没有人看墙角的孩子一眼。
喝完了,王刘氏把碗筷往灶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用袖子抹了抹嘴,恶声恶气地对墙角道:“死东西没你的份!饿着吧!再敢搞鬼,明天就把你扔出去冻死!”
王老汉喝完最后一口,把空碗重重顿在灶台上,冲着朱元璋的方向啐了一口:“滚远点,别在这碍眼!到那边墙角去!敢靠近这边,老子打断你的腿!”
朱元璋眼中闪过狠意。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方便出手,挪到更远离灶台和床铺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更冷,地面直接是夯土,连点垫着的干草都没有,他抱着膝盖坐下,将脸埋进去,一动不动。
王刘氏和王老汉又低声骂了几句,吹熄了那盏如豆的油灯,窸窸窣窣地爬上那张铺着茅草的床,不一会儿,沉重的鼾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黑暗彻底吞没了小屋。
又过了许久,直到那鼾声变得绵长深沉,偶尔还夹杂着含糊的梦呓。
墙角那个小小的黑影抬起了头。
黑暗中,那双眼睛睁开了,没有半点睡意,清明冷静得吓人,映着从破窗和门缝里漏进来的冰冷星光。
朱元璋轻轻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脚,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先挪到门边,侧耳倾听。
屋外只有风声,远处似乎有零星的犬吠,很快又沉寂下去。
屋内,鼾声依旧。
他转过身,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张床紧靠的墙角。
朱元璋一点点拨开掩盖物,挂着生锈小铜锁的木盒子再次露了出来。
他把盒子揣在身上。
接下来……
朱元璋的目光,投向了灶台边堆放的那堆木柴和干草。
他走过去,动作稳定,抽出几根较为干燥的细柴,又抱了一捧蓬松的枯草。
抱着这些引火之物,他重新走回那对男女沉睡的床铺边。
他们睡得很沉,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知觉。
朱元璋将干草和细柴,均匀地铺洒在床铺周围的地面上,尤其是靠近他们身体和那床破絮的地方。
然后,他拿起了白天被王老汉用来打他的那根细柴棍。
这个是破旧的家中最适合点燃的东西。
朱元璋走到灶台边,灶膛里还有未完全熄灭的炭火余烬,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他将柴棍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入余烬中,轻轻拨弄。
一点火星被引燃,沾在了柴棍的顶端,开始冒出细微的青烟,橘红色的火苗安静地跳跃起来。
朱元璋举着这根简陋的火把,走回床铺边。
跳跃的火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也映亮了王刘氏和王老汉沉睡中带着点狰狞睡相的面容。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又扫过这间充满恶意的囚笼。
没有丝毫犹豫。
手腕一倾,燃烧的柴棍轻轻落在了铺洒开的那片枯草上。
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枯草,发出欢快的噼啪声,迅速蔓延,点燃了更多的干草和木柴,火舌开始向上攀爬,试图够到那低矮的屋顶。
浓烟率先弥漫开来。
朱元璋迅速退开,退到门边,最后看了一眼瞬间被火光和浓烟吞噬的床铺区域,以及那在梦中开始不安扭动咳嗽起来的两个人影。
他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寒风立刻呼啸着灌入,非但没有吹灭火势,反而让火焰爆发出更明亮的光芒,瞬间引燃了门边干燥的茅草帘子。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屋前一小片泥地。
他没有回头,瘦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投入门外。
身后,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和怒骂骤然爆发,随即被噼啪燃烧的火焰爆鸣声吞没。
“走水了!!!”
“救命啊!咳咳……着火了!”
火光渐炽,吞噬了一切。
冷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冲散了焦糊味。
哭喊和惊呼,邻居村民被惊动后的嘈杂声音混在一起。
直到确定那对男女的声息彻底被火焰和坍塌掩盖后,朱元璋才转过身,迈开脚步朝着村落后方罕有人迹的荒坡走去。
他专挑难走的地方,避开可能会被人看见的小径,瘦小的身体在荆棘和乱石间灵活穿梭。
直到远离了那片喧嚣的火光,视线中出现一片被风化的岩壁,下方是浅浅的凹处,勉强可避风寒,他才停下脚步。
安全了暂时。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粗糙木盒子。
他从附近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块,双手举起,对准那把锈蚀的铜锁用力砸下。
脆响过后,铜锁应声而断。
朱元璋丢开石块,拍了拍手上的灰,掀开盒盖,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
几枚圆形方孔的铜钱散乱地摆在盒里,泛着黯淡的金属光泽,他拿起一枚凑到眼前仔细辨认,钱文模糊,形制和他记忆中的朝代都有细微差别。
不是开元,不是五铢。
有一个猜测隐隐涌出。
朱元璋将铜钱拨到一边,露出了下面被垫着的东西。
是块玉佩。
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不凡,大小是孩童掌心那般,触手温润,质地绝不是乡野间能见到的。
他将其取出,指尖摩挲着纹路。
玉佩呈淡淡的青色,莹润剔透,哪怕是蒙尘也掩不住内蕴的光华,造型是简约的龙纹,线条流畅,龙首微昂,带着睥睨之色。
朱元璋瞳孔微缩。
这样的玉质和纹饰牵扯到礼制,是身份与等级的象征,大概率和王公贵族有关。
为几斗米就要卖孩子的村野夫妇怎么可能会有这个?
之前隔着墙听到的那些交谈话语,又在脑海中浮现。
朱元璋的目光顺着玉佩,落在了手上。
这具身体又是什么身份,和这个玉佩有何关联,那个官吏口中说的追杀是什么秘闻。
朱元璋把玉佩塞回怀里藏好。
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需谨慎。
先要活下去找到食物和水,弄到御寒的衣物,然后尽快弄清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
咸阳,甘泉宫。
夜色已深,宫阙重重。
这里是赵太后的居所,熏香弥漫在温暖的殿室中,烛火安静地燃烧,映出室内一片昏黄。
赵太后只着中衣,外罩一件华贵的金凤纹深衣,慵懒地坐在巨大的铜镜前,她保养得宜,面容依旧残留着昔日艳色,眉眼却笼着一层郁郁和倦怠。
几名侍女垂首敛目,屏息静气地侍立一旁。
嫪毐穿着一身精致锦袍,长发以玉冠束起,面皮白净眉眼细长,此时正手持一把象牙梳,站在赵姬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乌黑的长发。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穿梭在发丝间,不时低声说一两句什么,引得赵太后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些许浅淡笑意。
镜中映出一对身影,气氛旖旎。
忽然,殿门外传来轻微的扣击声,三长两短。
嫪毐梳发的动作顿了下,脸上的笑意未变,声音低缓,“太后,这发梢似是有些干了,臣去取些香泽来。”
赵太后从镜中瞥了他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嫪毐将象牙梳轻轻放在妆台上,向殿外走去,锦袍的下摆拂过光滑的金砖地面。
一出殿门,暖融香气瞬间被廊下清冷的夜风取代。
嫪毐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面色阴沉冷厉。
身着普通内侍服饰的中年人正躬身候在廊柱的阴影里,见他出来,急忙上前两步,头垂得更低。
嫪毐走远,确保声音不会传入殿内后,才停下脚步,目光刮过心腹,声音满是焦躁和怒火,“如何?这都多少时日了!为何还没有确切消息,难道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内侍惶恐,“侯爷……并非没有消息,是……是刚得的线报。”
“说!”嫪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是。”内侍的语速加快,“咱们的人顺着可能的线路暗查,前日得了信,说……说当年那桩乱事发生的时候确实有一辆载着婴孩的马车趁乱出了城,方向似乎是去赵地,但中途遭遇流民劫匪,车毁人散,那婴孩……便没了踪迹。”
嫪毐咬牙,“没了踪迹?死了?”
内侍的声音越来越低,“线人冒死递来消息,说顺着一些极为隐秘的旧痕追查,最后线索指向赵地一处乡野,似乎……似乎曾有形貌年龄相近的孩童出现,只是近日那处似乎出了意外,失了火,一片混乱,线索又断了……”
“废物!”
嫪毐低喝一声,袖中的手指猛然攥紧,“那就是还没死?不仅没死,还可能被其他人盯上了?雍城……哼!”
他眼中闪过刻骨的忌惮与杀机,“不管是谁在查,也不管那孽种是真是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必须赶在所有人前面,找到他,然后……”
他微微倾身,逼近内侍,一字一句带着森寒的煞气:“让他彻底消失,记得手脚干净些做成意外,怎么都行,总之——”
他顿了顿。
“死,要见尸,而且这尸首……最好永远不见天日。”
内侍额头渗出冷汗,连连点头:“是,是!侯爷放心,小人已加派人手撒开网去,两日,最多两日必有准信!只要那人还在人间,必定将他……处置妥当,绝不留后患!”
嫪毐直起身,眼中的暴戾缓缓压下,重新覆上一层温文的假面,“记住,此事关乎你我,关乎太后,更关乎……将来之大计,若有丝毫差池就提头来见。”
“小人明白!小人万死不辞!”
“去吧。”嫪毐挥了挥手,不再看他。
内侍如蒙大赦,躬身快步退入黑暗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嫪毐独自站在廊下,眼神幽暗。
绝不能让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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