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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哈?拜师?”
禅房内,桑韵警惕地盯着昆仑。
怎么会有人想收我为徒?
他图什么?
她上下打量着昆仑,看起来衣冠楚楚,也不像个人牙子。
“你天资很好,若跟我学修仙,必将有所成。”
昆仑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坐在她面前。以法力托起一枚玉牌送到她面前。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玉衡宗,昆仑。”
桑韵握住玉牌,上下打量了半天。
“那是谁?我不认识。”
昆仑一顿,身边的皈岚骄傲地说:“玉衡宗乃当今修仙界上三宗,师父是当今修仙界境界第一人。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也要来玉衡宗求师父收徒。”
桑韵捻起盘子里的糕点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感兴趣。”
皈岚皱眉。
修仙界鼎鼎大名的昆仑长老在这丫头眼里,竟还没一块糕点有意思。
昆仑倒是不恼:“跟我修仙,可保你衣食饱暖,无人敢欺。”
桑韵听了这话,才放下糕点,狐疑地看着他:“有那么厉害?”
昆仑倒出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差不多吧。”
皈岚抿嘴,目露疑惑,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自己天下第一的师尊,竟如此屈尊,近乎于求着她拜师。
“那……我就先去你那个什么宗门看一眼,要是不喜欢,我就走,不许拦我!”
桑韵捏着杯子纠结半天,才勉强同意。
昆仑:“好。”
桑韵被玉衡宗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消息传到桑府时,欣姨娘惊得摔碎了琉璃盏。
“桑韵,那个煞星?”
她嘴唇颤抖,满目茫然。
怎么会是桑韵,怎么能是桑韵!
她死死咬住嘴唇,最初的震惊嫉妒过后,内心只余恐惧。
桑韵那崽子顽劣不驯,相当记仇,自己折磨了她这么久,如今傍上玉衡宗,必得回来报复,到时候就不是咬几口踹几脚那么简单了。
还有昭儿,她的宝贝昭儿,还没来得及上学堂,就被那丫头克死了。
如今她倒是走了狗屎运,要去仙门享长生了。
凭什么!
欣姨娘呆坐了半晌,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
“修仙之后,尘缘尽断,你回家,见你父亲最后一眼吧。”
本来,桑韵是不愿意回去的。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桑老爷。
桑老爷一脸诚恳,两眼含泪,不住地朝昆仑作揖,感谢他赐桑韵仙缘。
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到底是让桑韵心里一软,别别扭扭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皈岚担忧道:“师尊,若师妹探亲一趟,不舍尘缘,该如何?”
昆仑道:“无论是去是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切以她意愿为上。”
好不容易拉过来的弟子,转头又不要了?
皈岚叹气。
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懂师尊了。
“韵娘,仙尊好心收你,你定要珍惜这福分哪。入了宗门,要尊敬师长,友爱同门,切不可像在家里那般任性骄纵…… ”
马车里,桑老爷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道。
桑韵听得不耐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明是昆仑求自己拜师,怎么到了他这里,成了自己不配了?
她想反驳,但是看着桑老爷握着自己的手,那熨贴的温暖让她张不开嘴。
算了,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她咬着牙,默默听了一路唠叨。
直至进门前,桑老爷咳了一声,面露尴尬,道:“欣姨娘听闻你要走了,特意给你做了一桌子饯别宴,你看……”
桑韵话都没听完,就翻了个白眼:“我不见她。”
“韵娘!你就要修仙了,该长大了,欣姨娘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桑老爷声音陡然拔高,手上骤然用力,疼得桑韵皱眉。
“切,我才不认。”
桑韵甩开他的手,别过头说。
桑老爷叹气,沉默半晌,又换上一副可怜的腔调:“你就当是爹求你,咱全家就在一起,吃完最后一顿团圆饭,好不好?”
桑韵沉默,半天后才松口:“就吃完这顿饭。”
“好好好,这才是爹爹的好韵娘。”桑老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呵呵地说。
吃顿饭而已,还能走之前骂她一顿解解气,没什么不好。
桑韵想。
“从前都是受了惠觉那秃驴的骗,让一家子生出好多龃龉来,韵娘如今出息了,可不能学那些小人记仇啊。”
宴席上,欣姨娘不住地往桑韵碗里夹菜,语气热络。
桑韵看着碗里的菜山,眼神冷漠,瞥了欣姨娘一眼,一言不发。
场面陷入短暂的尴尬。
桑老头努力调动气氛,搜肠刮肚地回忆桑韵在桑府有能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欣姨娘在一旁夸张地应和。
桑韵只是闷头扒饭。吃着吃着眼泪还是没忍住下来了。
破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
饭毕,桑老爷提议桑韵去祠堂里,最后一次祭拜娘亲。
昏暗的祠堂里,满室烛火摇荡,她手里捻着三根香,望着母亲的牌位,心神恍惚。
修仙,到底是什么呢?
长生,仙术,除魔卫道。
她其实根本就不懂这些。
从她懂事起,围绕在身边的只有谩骂和嫌弃。
甚至连她自己都怀疑过,娘亲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才死。
如果自己不在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开心?
可是自从昆仑说要收自己为徒后,所有人都说她出息了,不再是煞星了。
那她在这之前遭遇的算什么?
八岁的小桑韵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知道鼻子很酸,总是想哭。
她摇了摇脑袋,把胡思乱想摇出去,吸了吸鼻子,郑重地上好了香:“娘,孩儿以后就不能来看你了,孩儿……唔!”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她捂着肚子,汗流不止。
“爹!”
她扶着墙,喊了一声。
刚刚还在门口等她的桑老爷,此刻已不见踪影。
她疼得汗流不止,头晕眼花,恍惚中,却看见欣姨娘那熟悉的,阴险的笑容。
一瞬间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前世冤孽今日消!
奈何桥头不须瞧!
三魂早赴蟠桃会!
七魄逍遥——上九霄!”
桑府上下一片白,门口纸钱纷扬,道士扯着凄厉的嗓子唱《解冤咒》,唢呐一声声拉着一具小巧的棺材前行。
送葬队伍前头的桑老爷披着麻衣,表情沉重。
附近看热闹的人群唏嘘不已。
“桑府的小姐怎么就去了?”
“你没听说吗?说是她被仙师看上了,要去修仙,奈何这小姐命太硬,煞气太重,承受不住仙缘,突发急病。死在亲娘的牌位前。”
“哎,也是苦了桑老爷了,克死发妻不算,连后头姨娘生的小子也没挺住。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往府里带进多少个女子了,都生不下一个。”
“这么大的家业,都要便宜旁支了?”
“谁说不是呢……”
送葬队伍慢慢地走着,就在经过州府时,方才晴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顷刻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桑老爷脸色微变。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呢?”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道惊雷轰然炸响,不偏不倚地击中棺材,砸出一道深黑的焦痕。
扶棺材的人受了惊吓,尖叫一声撒开了手,其他人见状也大惊失色,骇叫连连。
“有冤!这是有冤啊!”
“那煞星回来索命了!”
“这可没我的事啊别找我别找我!”
队伍陷入骚乱,桑老爷正要大吼一声维持秩序,突然感觉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启律,妾室毒杀嫡女,属‘十恶’之一‘恶逆’,当判刑凌迟!”
混乱中,一道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源头,却见天空中金光刺眼,一座莲台悬空,莲台之上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少年郎。
少年神情冰冷,声音经过仙术加持,落在桑老爷耳朵里,比惊雷更令他颤抖。
“桑良文,你联合惠觉散布谣言,多年来纵容妾室虐待亲女,甚至伙同妾室谋害嫡女,州府衙门在前,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整条街上安静了一瞬,随即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般沸腾起来。
“天上那仙童说的可是真的?”
“仙童说的能有假?桑小姐是被谋害的!”
“桑小姐那可是原配嫡出啊,这么些年得遭多少罪。”
“……”
桑老爷憋得满脸通红,一感受到喉咙的禁制松动了,便迫不及待开口大喊:“你血口喷人!”
皈岚:“哦?桑老爷既然不服,便是要我请出证据来了。”
说罢,他向后退了一步,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前,让桑良文所有的辩解都堵在喉咙口。
“韵娘……”
桑韵站在莲台上,冷冷地俯视自己的亲生父亲。
人群哗然。
“桑小姐复活了?!”
“桑小姐果真得了仙缘!”
“韵娘……”桑良文看着女儿,满脸的茫然,愧疚,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爹对不起你。”
“桑老爷,这可不是一句对不起便可以了结的。”皈岚继续道,“若不是昆仑师尊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我玉衡宗长老的关门弟子,就这么死在你妾室的砒霜手里了!”
桑韵望着桑良文,内心如同冬日静湖,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爹爹呢?
为什么生了女儿,却不去爱她呢?
她缓缓闭上眼,一颗泪顺脸颊滑下,混在雨水里,没人看见。
一日前,桑韵眼看就要坐上回家的马车了,忽然被昆仑叫住。
“此为灵偶,只需取你一魄放入其中,便可共感同心,灵偶遭受的伤害也不会伤在你身上。”
昆仑指着跟桑韵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说。
“我为何需要用这个?”桑韵疑惑,随即跳了起来,满脸戒备。
“你不肯放我走!骗子!”
昆仑平静地说:“你回去,会有人对你不利。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若你在这之后想要归家,我不会拦你。”
桑韵想到欣姨娘,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之后,灵偶便随着桑老爷回了家,吃下了致命的砒霜。
毒发后,灵偶坏了,那一缕魂魄也被皈岚取走,放回了在禅房闭目的桑韵身上。
起初,桑韵还会安慰自己。
说不定,那毒只是欣姨娘下的,她向来就不喜欢自己,害自己也很正常。
一定跟爹爹没关系。
直到她通过昆仑放在桑府的共感乌鸦,听到了桑良文与欣姨娘的密谋。她才不得不绝望地相信,她的爹爹想让她死。
她的爹爹不爱她。
从回忆中抽身,桑韵看到被官差羁押来的欣姨娘。
欣姨娘满身狼狈,眼睛却还是淬着透骨的恨意,死死地盯着桑韵。
“我没罪!你克死了我的昭儿,一命还一命罢了!”
桑韵只是淡淡地说:“你的儿子不是我害死的。”
“怎么不是你!”欣姨娘歇斯底里地喊,“若不是你命硬,又怎会克死了自己亲娘,又害得这么多年老爷都无所出!你娘有个厉害的娘家,这么多年都不许老爷将我扶正,就是逼老爷把这全部的家产留给你做嫁妆!”
桑韵不再理她,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魔怔般地念叨。
“昭儿,就差一点,娘就给你报仇了,昭儿,娘没用!娘比不过她有玉衡宗的靠山……”
“你要报仇的人,从来就不是桑韵,桑韵,也并非煞星。”
皈岚手中金光一闪,一道术法飞进桑良文身体里。
“就让我们看看,这么多年的仇恨和怨愤,到底该撒在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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