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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惟怜看着程暶僵硬回房的背影,半晌也回了客房。
抱是没抱成的,程暶用行动拒绝了他的提议。
林惟怜懊恼自己是不是太过不知羞,话都没说多少就抱抱抱。
他郁闷地皱眉摸出手机,然后在摁开锁屏的那一秒眉头瞬间舒展。
微信里躺着一条新朋友的验证,时间在一小时之前。
程暶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时远时近的脚步声,心脏也跟着时快时慢地跳动。她突然觉得林惟怜跟烤炉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吸引人的注意。
手机嗡鸣震动,房主的消息:【睡了吗?】
程暶牙齿轻磨着手指甲,装作没看见。
五分钟后,房主阴魂不散,温柔一刀:【那晚安。】
程暶翻来覆去,心里像是有蚂蚁在来来回回跑,跑得气喘吁吁,她心痒地认命回:【晚安。】
不知是不是睡前那句晚安以及回陆家吃饭的加成,程暶梦到了以前的事。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于是像是旁观者一般看着高中入学来接她的林惟怜,拎着行李帮着收拾东西;在运动会的时候举着快要化掉的棉花糖来找她;偷摸带她溜出学校开小灶......
看陆昀煜那群狐朋狗友为讨好他撺掇着说自己的坏话,陆昀煜叼着烟,没什么表情:“那是我姐,我对她都没意见,你逼逼赖赖个什么。”
躲在墙角的少女打算离开,却在听见另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时停下。
“啧,小小年纪一股烟臭味。”那人嫌弃地皱起鼻子,嘲讽道:“这时候一口一个我姐,平常一口一个程暶的,没见得你这么懂礼貌。”
陆昀煜被气得吹鼻子瞪眼,又害怕偷偷抽烟被告状,憋了半天恶狠狠喊了句:“林惟怜,你给我等着。”
也是那次之后程暶才算是摸清了这位少爷忽冷忽热的心思,陆昀煜并不讨厌她,那些不满是针对他自己父母的,叛逆期的小孩获取关注和艳羡的方式无非是在所有人面前装逼强撑面子。
画面旋转碎裂,窗外有隐约的雷鸣,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翻书写字的声响。程暶感觉面前一片漆黑,随即感觉视野一闪一闪,片刻后逐渐清晰起来。
教室厚重的遮光窗帘出现在眼前,她看到自己伸手拉住边缘褶皱。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唰——”
林惟怜被吓到后退半步的身影在她骤缩的瞳孔里急剧变小又慢慢变得清晰明亮,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心念一转,故意将手臂迅速抻直,臂弯的篮球疾速前冲却又稳稳停在腕部,张开的手掌扬起不明显的风。
眼前的视野迅速闪了一下,而后转到那人的脸上。暴雨前的妖风呼啸,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可脸上的坏笑却是帅气张扬。
程暶的意识像是被台风席卷的风暴眼,明明外部心跳擂鼓,内心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平静。
即使再来一次,即使是在虚幻的梦里,她仍然无法控制那一刻清晰的心跳,仿佛想要通过彰显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来证明什么。
或许,是平静表象下无可救药的汹涌波涛。
-
姝言律师事务所。
今天是周日,律所寂然无声。程暶轻车熟路走进合伙人办公室,对坐在桌后的人打招呼:“今天不是休息?”
“你还知道今天休息?”楚礼繁抬眼瞅她一眼:“现在才几点,九点!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还在床上吗?”
程暶自知理亏,想着要是告诉她自己六点就起床出门了,这人估计会究根问底。
她清清嗓子:“不说这个了,不是说诽谤的案子有进展了。”
楚礼繁将卷宗抽出,抽出一堆张递给她:“被告人那边想要调解结案。”
程暶上部戏合作的男演员借着剧内CP的热度飞升,为了维持热度人设,不惜在剧外各处有意无意提起。程暶澄清过,但耐不住男方绿茶做派,在访谈节目里倒打一耙。CP粉由此提纯至男方唯粉,对着程暶冷嘲热讽地造谣。
谣言传播本就不需要成本,更何况一些吸引大众眼球的黄谣。
“证据基本就是这样。之前我也跟你说了全部起诉不太可能,这是传播范围比较广的几个。”
程暶点点头,翻页的手指一顿:“还有未成年?”
“准确来说是起诉的时候是未成年。但这不影响。”楚礼繁双手交握立于桌面:“我问过你公司的意见,他们那边希望你针对这个未成年作撤诉处理,以此卖波好感。”
“你的意见呢?按公司要求办事?”
早晨不甚刺眼的阳光通过落地窗踏入办公室,落在程暶挺直的脊背上。她今天刻意只擦了唇彩,但脸上是一贯的冷清孤峭,倒是将那几分娴静压了下去,只余些微冷硬的气场。
“我的意见是可以调解但不建议撤诉。”楚礼繁朱唇轻启,挑眉看她:“和我签合同的是你,你是甲方我当然听你的。”
“那就按你的思路来吧。”程暶点点头拿着手机就要起身:“走请你吃饭去。”
楚礼繁有点无语:“现在十点多吃早午饭吗?”
“你别管那么多。”程暶推着她往外走:“走走走一会堵车了。”
两人开车快一小时最后到了一家私厨,今天难得老板本人在,会有特供菜单。
程暶才将车停好就收到了林惟怜的消息:【午饭回家吃吗?】
她动作顿了一下,跟着进入包厢坐下才回:【不了。】
【好。】
程暶忍不住皱了皱眉,莫名觉得自己伤害到了他。回家......家......她抿住唇,心思一时有些飘忽。
“怎么了?”楚礼繁拿着热毛巾净手,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蹦出一句:“家里有人等你啊?”
林惟怜看着猫食盆里满满的猫粮,又想着自己一觉醒来人就跑了,唉声叹气点点烤炉:“你妈跑路还没忘了你吃饭的事,有人惦记真好啊。”
他盯着烤炉进食了好半会才起身走进厨房,心里安慰地想着反正猫还在这,人总会回来的。
“林惟怜回来了。”程暶说:“住在樾府那。”
楚礼繁和程暶是大学同学,两人同寝不同系,相熟起来是在程暶半夜从拍摄地回学校的一个夜晚。
她开着手机电筒循着哀嚎声往宿舍楼边的小道看去——楚礼繁手里拿着像砖头一样的东西,边往一男生身上砸边骂:“我叫你半夜堵人骚扰,遇上我算你倒霉。”她往那男生下面狠踹一脚,那人立马蜷缩着弯腰:“只挑着女生欺负,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泽,灵长类动物怎么进化出你这种东西?把你送进去我都嫌浪费隔间!”
那人痛苦道:“我要报警......”
随后就是程暶适时接上的一句:“110吗?”
楚礼繁从小巷走出,肩上架着砖头,不,最新版的《刑法一本通》。
其实她对于两人之间的事都是从程暶口中得知,这位大两岁的领家哥哥如何如何温柔帅气,她如何如何小心翼翼维持距离。直到林惟怜不告而别,程暶在寝室哭了一夜。
“嗯。”楚礼繁淡定地消化这个信息,问:“然后呢?你又无法自拔地爱上了?”
程暶:“说什么呢你。只是因为这边离他单位比较近,而且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虽然我肯定会搬出去,但肯定不是现在,所以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正常相处就好了啊,要是能看对眼也很好,毕竟你念了这么年。”
她其实能大差不差摸准程暶的想法,暗恋的人很少会像她一样精打细算每一处分寸,别人是盼着暗恋对象看出自己的心意,而程暶却希望林惟怜永远看不出,因为害怕他因此困扰。她细细揣摩维持令林惟怜舒适的距离,自己的心却忍不住因这样的距离而失落。
楚礼繁问她高中时期为什么没勇敢说出来呢?
程暶说因为怕自己配不上,豆蔻年级的相配其实很浅显,外貌、成绩外加羊水,虽然这些她都不差,但程暶自己知道,这种配不上可能是一种出于对自尊的自我保护,父母的事让她敏感尖锐,而十几岁的年纪没有人教她如何自洽,也没有一句恰如其时的“你很不错”。
她也会想以后,但每一种以后都不敢有林惟怜的影子。
“现在总没有以前那种顾虑了吧?”楚礼繁问。
毕竟一个人闯荡这么些年,内心逐渐变得丰盈坚韧。
程暶点头:“嗯,所以才说我很矫情啊,我不知道年少时对他的喜欢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又还剩多少。如果他也喜欢我,那他的喜欢能有多少。”
“那你想要他给你什么样的喜欢呢?”
“和我一样浓度纯度的爱情。”
楚礼繁笑了:“小暶,过分佩弦自急不过是矫枉过正。无论你是单方面旧火重燃还是重新爱上,只能说明你们之间需要一个结果。”
“而且......”她抱臂慢慢道:“用理性来计量感情本来就是缘木求鱼,注定得不到答案的。”
-
两人像是几百年没见,场地换了几转,一路东拉西扯到夜幕降临。
程暶冷静地解锁开门,冷静地想好了以什么表情面对林惟怜,却没想看见在沙发上睡着的人。烤炉盘着尾巴窝在林惟怜的颈边,画面和谐得仿佛林惟怜才是猫主人。
程暶走过去捞起猫,有一下没一下抓挠着猫的颈背。
她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悄悄看着林惟怜的睡脸。
柔软的黑发,浅淡却又锐利的重睑线,卷曲的眼睫,往下是嘴唇,因唇线明显的缘故而显得凉薄。
客厅的顶灯就这么开着,直愣愣照在他脸上,程暶转身找遥控,想把灯调暗些,一回头,就见林惟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呆呆望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撑着坐起身,声音还带着睡意。
“没多久。”程暶站起身,问道:“怎么不回房间睡?”
末了又想起她占着房主主卧的事,于是说:“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林惟怜愣了两秒:“不用那么麻烦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样也挺好的,你经常不在家,烤炉也需要个人照顾是吧?”他舔舔唇,自认找到了逻辑:“而且猫一时换环境也需要时间适应对不对?”
程暶沉默着,林惟怜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不急......你慢慢找到合适的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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