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修仙拯救指南

　　　　剧痛是晏叙苏醒的第一个感知。

　　他的每一寸骨骼，尤其是右臂和右腿的断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洞顶部粗糙的岩石，几缕微光从缝隙透入，映出摇曳的火光。

　　他试着移动左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泥土触感。但当他试图活动右臂时，却感觉到一种完全陌生的沉重和冰冷。

　　晏叙缓缓转过头。一截银灰色的金属手臂连接在他的右肩断口处，表面粗糙，隐约可见内部简陋的齿轮结构和流淌的冷蓝色灵能回路。它不像活物，更像某种粗制滥造的机关造物。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他的手臂。上一次短暂苏醒的记忆模糊的涌现出来。

　　晏叙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扯到全身伤口，痛得他几乎窒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同样被一截金属肢体所取代，冰冷坚硬，毫无知觉。

　　“不...”

　　他意识到，昔日太初门内，执掌浮雪与春不渡双剑的晏听雪，如今竟变成了一个依靠铁块维系生命的怪物。

　　极致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试图运转灵力，却只感受到灵脉深处传来的空无和撕裂般的剧痛。曾经浩瀚如海的灵力如今枯竭得连一丝涟漪都荡不起来。

　　“嗬……”

　　晏叙喉咙发出一声奇怪的气音，猛地挥动机械右臂砸向旁边的石壁。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山洞内回荡。

　　机械臂无损，但他的肩胛断口处却因这剧烈的冲击而渗出血迹，染红了粗糙的绷带。

　　“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山洞角落传来。晏叙猛地转头，看见那个搭过他牛车的少年正满脸疲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不解和警惕。

　　刹那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是你？”晏叙的声音冰冷到极点，“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星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晏叙用左手支撑着身体，拖着那具残破的身躯向他逼近，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这傀儡一样的手和腿是什么？！拿开！毁掉它！”

　　晏叙挥动机械臂再次砸向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让我变成这等不人不鬼的模样，不如让我死！”

　　金属手臂突然转向，朝着谢星洲挥去。谢星洲慌忙向后躲闪，机械臂擦着他的脸颊砸在刚才他躺的地方，溅起一片碎石。

　　“我在救你的命！”谢星洲一边后退一边大喊，声音因惊吓而发颤，“没有它们你早就死了！你在论剑崖上一战，灵脉尽断，除了这个办法，我想不到怎么保住你的命！”

　　晏叙的动作顿了一下，但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救我？让我以这等丑陋的姿态苟延残喘，也算是救？”

　　他再次逼近，左手指着那截机械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铁疙瘩？齿轮？连最低等的傀儡都不如的造物！你让我用它？用它代替我的手臂？我的剑？”

　　【警告：目标人物情绪极度不稳定，有自毁倾向】
　　【警告：请宿主尽快稳定目标状态】
　　【温馨提示：生存物资不足，请尽快获取】

　　系统的提示音在谢星洲脑海中接连响起，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一跳一跳。

　　“活着才能报仇！”谢星洲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想让害你的人得意吗？陆呈现在恐怕正享受着所有人的赞誉，你师父枉死也没有人再会去调查真相，而你却要在这里自暴自弃？这就是太初门第一剑修的傲骨吗？”

　　“报仇”二字像一柄利剑，精准地刺入晏叙心中最深的执念。

　　他的动作停滞了，呼吸急促，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痛苦。

　　“报仇？”晏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以这副模样？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谈何追凶，谈何报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机械手臂，眼中满是厌恶：“这东西...它甚至感受不到温度，这么冰冷、僵硬...”

　　谢星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它可能不够好，但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他和你以前的手臂一样好用，甚至更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希望？”晏叙突然冷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嘲讽，“你根本不明白灵脉尽断意味着什么。就算接上这铁疙瘩，我也永远不可能再握剑了。剑修不能握剑，与死何异？”

　　他抬起左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那是他残存的所有力量了。灵力波动极不稳定，显然随时可能消散。

　　“看到吗？这就是现在的我。”晏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死寂，“连最简单的灵力运转都做不到。”

　　谢星洲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晏叙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那种绝望几乎具象化的弥漫在整个山洞中。

　　突然，晏叙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过度激动和虚弱让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但他仍然用左手支撑着上半身，像一头被困的、重伤的野兽。

　　山洞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谢星洲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步：“你需要休息。伤口还在渗血，我帮你...”

　　“别碰我！”晏叙猛地抬头，眼神凶狠，“离我远点。”

　　谢星洲僵在原地，举起双手表示无害：“好，我不碰你。但至少让我解释一下这些...替代肢体的事情。”

　　晏叙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但至少也没有再发动攻击。

　　谢星洲慢慢坐回原地，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这些机械肢体内部有一种…天材地宝，可以与你的灵脉连接。虽然现在你可能感觉不到，但它们确实能够响应你的意念让灵力流动，试试看？”

　　晏叙的表情明显表现出抗拒，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机械右臂。在他的注视下，机械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指间显现出一缕白色的灵力。

　　尽管动作生涩而艰难，但确实是在响应他的意念。

　　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掠过晏叙的脸庞。有惊讶，有厌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希望？

　　但很快，那丝希望就被更深沉的绝望所取代。

　　“所以呢？”他抬起头，声音依旧冰冷，“能动又怎样？它依然不是我的手臂，不能感受温度，不能吸纳灵力，更不能握剑。”

　　谢星洲叹了口气：“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我需要时间改进，需要材料，需要...”

　　他的话被一阵咕噜声打断。那是从他自己的肚子里发出的。谢星洲这才想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晏叙的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似乎对这个会一些机关术却又实力低微的修士能否保全自身都感到怀疑。

　　谢星洲挠头：“我确实没想到我们还得面对吃饭这样的民生问题…”

　　连续几天的续脉工作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且需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所以谢星洲特意选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要说人迹，哪怕是那只老鼠，也是来的路上抓的。

　　这个山洞附近，乃至于这整座山，都是植被荒芜的状态。远看近看都是一片土色，就算老鼠也不会光顾。

　　他摸索着从原主包裹里取出最后一点干粮：两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小心翼翼地递了一块到晏叙面前。

　　“吃吧，你需要补充体力。”谢星洲说着，自己也啃起另一块饼，艰难地吞咽着。

　　晏叙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一眼谢星洲。

　　“现在你是没有灵力的，不能辟谷。”谢星洲边嚼边收回手，“你不会想饿死自己吧？死在哪，也总比这个死法好些吧？”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这顿简陋的餐食，不过是晏叙负责沉默，谢星洲负责吃。虽然气氛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丝，但依然紧绷。

　　谢星洲偷偷观察着晏叙。尽管表面上依然冷漠，但他注意到晏叙不再试图伤害机械肢体，而是就那样坐着，长时间的静默着。这算是一个微小的进展，但总比没有强。

　　“我们得离开这里。”谢星洲最终打破了沉默，“食物不够，你的伤口也需要更好的处理。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修炼洞府，应该比这里安全。”

　　晏叙抬起头，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

　　谢星洲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那是原著中提到过的一个地点。

　　主角陆呈曾在这个洞府里得到过一些还算不错的机缘，后文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按照升级流小说的套路，主角是永远不会回到这种不太重要的地点的。

　　“我之前在青萍门的时候，听师兄们提起过。”他撒了个谎，“据说那里已经荒废多年，很少有人知道。”

　　晏叙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最后默默转开眼睛，似乎是不想回答。谢星洲全当他是默认了。

　　这个简单的同意让谢星洲松了口气，但他很快意识到下一个问题：即便那个洞府距离并不远，晏叙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无法行走。

　　“你的腿...”谢星洲犹豫着开口，“能走吗？”

　　晏叙冷笑一声，用左手支撑着试图站起来。机械腿勉强支撑住他的重量，但明显不稳定，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每走一步，他断口处的伤口就会渗出血迹，脸色也更加苍白。

　　“够了够了。”谢星洲忍不住上前扶住他，“这样走下去你会死的。”

　　晏叙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但这一次，他的反抗没有那么坚决了。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谢星洲叹了口气，取出一根他早已找好的木杖，木仗上还有个削出来的把手。

　　“用这个吧。”他将木杖递给晏叙，“至少能省点力。”

　　晏叙瞥了一眼木杖，似乎又想拒绝，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依靠木杖和机械腿的支撑，他勉强能够行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洞，刺眼的阳光让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谢星洲回头看了一眼晏叙。阳光下，那银灰色的机械臂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与晏叙原本清冷的气质形成一种诡异而又奇妙的和谐。

　　希望，这条路并不像晏叙想象的那么绝望。

　　“这边走。”谢星洲指着一个方向，率先迈开了脚步。

　　晏叙沉默地跟上，每一步都艰难而坚定。他那双曾经执剑的手，如今一只握着粗糙的木杖，另一只则化为了冰冷的机械。

　　但无论如何，他还在向前走。

　　这就够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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