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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和莉莉丝在离村子稍远的田埂上降落了。
晚上借住在一家农户家,家里只有一个叫王水的瘸子和他的父母。
王水是个青年人,老实又腼腆。他从地里回来遇见莉莉丝和安,听说对方要借住便热情地邀请她们住下。
他看莉莉丝和安是西方面孔,更是好奇,一副特别想搭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好在田埂很长,他有很多时间组织语言,来询问这两位大山外的访客。
“你们……从哪里来?”
莉莉丝笑眯眯地回答:“罗斯。”
“罗斯?那是哪里?还是华安吗?”
安不喜欢说话,于是莉莉丝接着说: “不是。是和华安北部接壤的邻国。”
王水听到这些眼睛都亮了,他急忙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你们是不是说的话和我们不一样啊?罗斯长什么样?北边……北边是不是很冷很冷啊?我们这冬天就已经够冷了,真不知道北边的人咋过冬的……”
“罗斯语确实和华安语很不一样。我们罗斯确实非常非常冷哦,要把墙建的很厚才行,玻璃也要有好几层……”
王水听得很入迷,即使莉莉丝并没有分享什么精彩的事。他有些遗憾地说:“真想有一天能出去看看啊……可惜……”
说到可惜,莉莉丝和安都不约而同地悄悄看向王水的瘸腿。
王水注意到莉莉丝和安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倒不是腿的事……你们别看我腿瘸,走起来可不比谁慢!主要是没钱,家里又欠着债……再说,就算不欠钱,人走了,地怎么办?鸡鸭鹅也没人喂,家里一没人,黄鼠狼肯定要来……我真的不知道能随便出门的人每天是怎么过日子……”
安突然问:“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好小的时候摔的……
当时哪家贵族的下人来村里贴了告示,要招些会踢蹴鞠的人。
村里就我娘识字,看到后高兴坏了,她说给贵族踢蹴鞠可比一天天地埋在地里排场得多,就去镇上找了会踢蹴鞠的先生来教我。
结果那家伙是个骗子!我没学到什么也就算了,他还把家里的钱给偷走了。
征税时没钱,就只好借,从此就负债了。
我爹娘气坏了,但又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硬把我送去参选……去的路上下雨,从烂路上摔了,本来养两天可能就好了,但娘不死心,我们还是去参赛了……
这下彻底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走到王水家时,王水的父母已经坐在桌子旁等着王水回来开饭了。
两人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浑身晒得土地般黝黑,眼睛里满是幽怨。
王水告诉他们莉莉丝和安来借住的事,二人都冷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王水的擅作主张,但也没说什么,王水爹凶巴巴地敲了敲桌子,喊道:“吃饭!”
桌子上是清汤寡水的南瓜稀饭,和一小碟腌萝卜。
莉莉丝和安看出来这家生活条件不太好,便说路上吃过了,好让对方少费些口粮。
王水给莉莉丝和安找了床干净被子,南方多雨,被子一股潮湿的味道,冰凉凉的。
安总感觉被子湿了,可仔细着摸,又确确实实是干的。
莉莉丝和安挤在一张小床上,莉莉丝拿行李里的衣服垫着当枕头,不算很舒服,但还是没一会就入梦了。
安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安本就不喜言笑,来到这个村子后更是沉默,满打满算就只说了一句话:
“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贵族突发奇想的公告搭上了一个年轻人的一条腿、一个家庭一生的债务……
安本以为自己被李岁关在李府里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外面还有许许多多王水一样的人。
山大地大,成了无形的牢笼,一罩就是一辈子。脐带不仅连接了母子,还连接了血脉相传的命运,把孩子同自己一样拴在这片田地。
第二天早上,安告诉王水,作为借宿的回报,她可以治好王水的腿。
王水的父母听到没搭理安,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王水听了半信半疑地问:“你是大夫?”
安摇摇头,拿出了法杖。
一时间,蓝光乍起,闪得众人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还没睁眼就听到安的声音:“试着走走。”
王水震惊地走了两步,絮絮叨叨地念着:“我不瘸了……我不瘸了……”
没念两声他开心地大喊起来:“我不瘸啦!”边喊着,边兴冲冲地跑出家门往田里飞去。
王水父母先是愣住,等回过神来,变得毕恭毕敬,把腰弯得两头弓一块:“我滴乖乖哟,你……您……您是贵族?”
“只是给贵族家当差,不是贵族。”
王水的父母对视了一眼,这一眼里他们都没什么表情,可转过头面对安和莉莉丝就又是堆着笑了。
王水娘笑道:“哎呀……这样……中午留下来吃饭,怎么样?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安正欲答应,莉莉丝冷着脸拉着安往外走,急促地说:“不用了。”
王水娘笑眯眯地挡在门前,极速地拿门梢插上门,慢悠悠地说:“别急着走呀……我看你们两个,和王水也合得来,不如留下来,一个做大,一个做小……我和王水他爹定好好待你们……”
王水爹趁安没反应过来,抢走了她的法杖,对莉莉丝和安步步紧逼,也一样地笑。
莉莉丝快得人几乎看不清,她掀开王水娘,抽出门梢踢开门,反手拉着安往外面推。
“奶奶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水爹冲上来要扯住莉莉丝,莉莉丝拿着门梢朝王水爹背上狠狠抽去,一下子把他打趴在地上。
他自觉被莉莉丝打了没面子得很,整个头都涨得发红,一边骂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边挣扎着爬起来。
莉莉丝抽走他手里的法杖,踩着他的背又把他往墙上狠踢,这下他彻底动不了,昏死过去。
莉莉丝把散乱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无视掉目瞪口呆的王水娘,冷冰冰地看了眼王水爹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莉莉丝拉着安走了。
王水娘爬起来,她探了探王水爹的鼻息,莉莉丝手下留了情,没给人打死。
她把人架回房,拿毛巾擦了王水爹身上的血,又按土方子给他上了点药。
整个过程她的心跳得快得要命,那颗心似乎想逃出嗓子眼似的。
做完这些她坐在门槛上远望着莉莉丝她们离开的方向,用小声到站她面前都未必听得清的声音嘀咕着:“我要是当初也能这样……”
“我要是当初也能这样……是不是不会被这样留下来了……”
这个全村唯一识字的女人,本不属于这个村子。
莉莉丝和安骑着魔杖飞出了村子,安一语不发。
“我们不走山路了,往城镇飞吧。伯爵那边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不会来查的。”
安依旧没说话,只是稍微调了方向。
莉莉丝看着安,冷不丁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从小处境优渥没吃过苦,对他人抱有过度的怜悯,自傲地以为自己能改变他人的处境。
殊不知制度层层压迫下普罗大众的悲剧不是一两条魔法能解决的。
不防备穷山恶水可能养出来的蛇蝎心肠……
安的心理或许没有她想象的成熟,或者说安的年纪可能没她想象的大。
贵族家养的小姐或者姨太太,看着年轻甚至年幼,多半是魔法的功劳,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安也是如此。
安可是被李府关了八年。
八年,十多岁的小女孩八年前才几岁?
安惜字如金道:“十四。”
“十四?你今年才十四?!”莉莉丝想过安可能会年纪小,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小!
安六岁就被关在李府了!这李岁是畜生啊!
安没好气地说:“惊讶什么!我不像十四吗?是看着小了还是看着老了?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李岁他都能当你爹了!”
“他……等一下……”安反应过来,扭过头看莉莉丝,“你不是说你都听到了吗!你到底是听到了个啥?他就是我爹啊!你……你总不会听了一半,然后以为我是他金屋藏娇藏的小老婆吧?”
莉莉丝有些心虚地别过头:“怎——怎么会……我是思想很健康一个人……”
安一下子炸了,法杖也骑得歪歪扭扭:“我被你这样的笨蛋骗出来了?!”
莉莉丝赶紧抱住安的腰,怕自己被摇下去了,她赶紧哄小孩道:“安大人,别生气,我这个笨蛋刚刚可是救了你呢,不然你真得给别人当小老婆了……好好骑,好好骑。”
提起刚刚的事,安又垮下脸来,不满地嘟囔:“狗咬吕洞宾。”
“安小姐,贵族和愚民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只是层层剥削下,有时仅仅是活着都困难的愚民,不得不当个坏人来活下去,所以和人打交道要多个心眼。当然了,刚刚那家不是‘不得不’坏,而是贪得无厌。这种人贵族和愚民都多的是,安小姐不必为这种人动气。”
安和莉莉丝在天上远远看到了繁华的市集,街上锣鼓喧天地唱着戏,万人空巷。
安看到了指着问莉莉丝“底下怎么这么热闹?”
“还有三天是敬神日,民间会抬着神像在街上巡游表演,唱三天或者七天。我们不如去凑凑热闹?”
安看起来兴致高了些,朝下飞去。
莉莉丝和安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戏班子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安扯扯莉莉丝的袖子,似乎是感觉有些好笑,问:“那个不会是太阳神托纳蒂乌的神像吧?”
莉莉丝点点头:“当然。他是执政神君,不放他的神像放谁的。”
安笑起来,对莉莉丝说:“一点都不像他。”
“你见过托纳蒂乌本人……不对,本神?”
安点点头,踮起脚,莉莉丝很配合地弯下身子,安凑在莉莉丝耳边小声说:“托纳蒂乌是我的老师。”
莉莉丝听了一下子没收住声音,惊叹:“什么?!神明怎么……”
安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莉莉丝赶紧把嘴闭上。好在街上本就十分吵闹,她们俩的动静没引起其他观众的注意。
“请问……是莉莉丝夫人吗?”
莉莉丝和安赶紧朝声音方向看去,是一位贵族打扮的小姐,旁边跟了个丫鬟看样子都是华安人。
那个小姐有着紫罗兰色眸子,暗红色头发,烫着罗马卷,戴着一顶繁复的酒红色波奈特。白色的披肩缀着珠宝,领子上洛绣用金丝绣着莲花。看起来温文尔雅,小家碧玉。脸颊擦着浅粉的檀晕,口脂是正红色,脸上没抹粉,但依旧白得有些病态。
莉莉丝和安都没见过这号人。她们俩开始担心遇见这个人,行踪会不会被报回李府。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个人打发走。
莉莉丝知道此人定是知道自己伯爵夫人的身份,于是端出一副知书达理的贵夫人的架子,优雅地问:“敢问姑娘芳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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