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生存指南

　　天亮时，宿舍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河泥腥气，像昨晚的湿痕渗进了木头里。
　　程毓刚把朱砂笔放回枕头下，就听见楼下传来施工队的噪音——操场那边又开始动工了。她扒着窗户往下看，地基周围围了圈警戒线，几个工人正骂骂咧咧地往坑里扔木板，像是在填什么东西。
　　“醒了？”慕棂嘴里塞着面包片，含糊地说，“只眯刚在群里发三条长达五十七秒的语音通知，让我们班去操场帮忙搬旧器材，说是施工队挖到了‘碍事的东西’，得腾地方。”
　　苏浔从上铺探出头：“就是昨天挖地基的地方？”
　　“不然呢。”慕棂晃了晃手机，“说是‘劳动实践活动’，算学分，不去扣平时分。”
　　章思旋正在叠被子，闻言推了推眼镜：“上周就听说要把旧器材室的东西搬到新仓库，正好在操场旁边。”
　　马语婧突然“啊”了一声，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昨天路过操场，看见施工队挖出来块黑木头，裹着草绳，扔在边上……”
　　程毓的目光顿了顿：“草绳是什么样的？”
　　“就是普通的粗麻绳，”马语婧挠了挠头，“沾了好多泥，看着挺旧的。”
　　李芸倩攥着王梦迪的袖子，小声说：“要不……我们找个理由请假？”
　　“扣学分你补啊？”程毓瞥了她一眼，已经开始穿外套，“去看看。”
　　没人再反对。
　　往操场走的路上，李芸倩一路都在念叨：“听说劳动实践要搬杠铃、哑铃，我肯定搬不动……”王梦迪被拽得不耐烦，却只是皱着眉，没说话。
　　旧器材室在操场西北角，离施工的地基不到十米。门锁早就锈死了，体育委员正拿着撬棍使劲撬，嘴里骂着：“这破锁，跟焊死了似的！”
　　程毓的目光扫过器材室的窗户——玻璃上蒙着层灰，却在角落有个清晰的手印，五指张开，小指特别短，和昨晚楼梯扶手上的湿手印一模一样。
　　“让开。”她走过去，从包里摸出张黄符，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清水，往锁孔里一抹。体育委员再一撬，锁“咔哒”一声开了。
　　“可以啊程毓！”体育委员吹了声口哨，“会开锁？”
　　程毓没理他，率先走进器材室。
　　一股更浓的霉味涌了出来，混杂着橡胶和铁锈的气息。角落里堆着落满灰的杠铃，架子上挂着褪色的运动服，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最里面的铁架，上面本该放着的旧篮球，少了三个。
　　“奇怪，”章思旋突然说，“上周我来借跳绳，明明看见铁架上摆着五个篮球，红色的，贴了编号。”
　　程毓走到铁架前，指尖划过空荡荡的位置，摸到点黏糊糊的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河泥的腥气。
　　“别发呆了，赶紧搬！”体育委员在门口喊，“先把这些哑铃搬到仓库去，快点！”
　　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搬东西。苏浔力气大，抱着两个哑铃走在前面；慕棂嘴里叼着巧克力，单手拎着个杠铃片，脚步轻快；章思旋帮着李芸倩扶着一个旧跳高垫，生怕她摔了。
　　程毓故意走在最后，目光一直没离开施工的地基。
　　地基里的黑木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堆得乱七八糟的木板，几个工人正往上面浇水泥，动作急躁，像是在掩盖什么。更诡异的是，地基周围的草叶上，都沾着点深褐色的黏液，和昨晚抽屉里的浑浊水痕颜色一样。
　　“程毓！发什么愣！”体育委员在仓库门口喊她，“把那个旧记分牌搬过来！”
　　程毓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器材室门口站着个人，是器材管理员张大爷，正背着手往地基那边看，背影佝偻，和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没多想，搬起记分牌往仓库走。
　　等所有人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体育委员开始点名：“……李芸倩，王梦迪，章思旋，马语婧……哎？张大爷呢？刚才还看见他在器材室门口抽烟呢！”
　　没人应声。
　　程毓心里咯噔一下，往器材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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