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以西

　　伦敦。

　　暮冬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不过下午四时光景，天色已经暗沉如墨。雪花开始是零星几点，渐渐便密集成帘，无声地覆盖住屋顶、窗框、庭院…

　　“归鸿，出去看雪吗？”

　　谢安瑜的声音穿透雪幕，谢归鸿抬头看去，看见他哥站在门廊下，那双眼睛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笑，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旋即消散。
　　靠，我哥怎么这么好看。

　　这样的大雪天往外跑，实在是愚蠢。但如果是他哥，是谢安瑜。
　　就可以，他哥是最好的。

　　谢安瑜眼中那近乎灼热的光芒，没有办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好啊，哥哥。”谢归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衣柜里给谢安瑜拿围巾。

　　“外面冷，哥哥多穿点，不要着凉了。”

　　谢安瑜顺从的抬头，任由谢归鸿把围巾给他围好，整理好他的衣服。

　　他喜欢雪，大抵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基本上见不到的。前不久才刷到国外下雪的视频时，随口说了一句“想看雪”。
　　于是，他们就来了伦敦。

　　两人披上同款的深色羊毛风衣，一前一后踏入雪幕。风卷着雪花扑打在脸上，刺骨的凉。

　　谢归鸿看着走在前方的谢安瑜宽厚的背影。
　　他能看得出来，哥哥很高兴。

　　他总是这样，看着很难接近，但实际上却是温和的。谢归鸿想将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哥哥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但谢安瑜是自由的，他尊重支持他的所以选择。

　　脚下的积雪已经没及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的闷响。越往树林深处，积雪越发厚重，偶尔踩到藏在雪下的枯枝落叶，便会传来“咔嚓”的脆响。

　　“就在这里吧…”

　　谢安瑜停在一片稍显空旷的林间空地上，仰头看着什么。谢归鸿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谢归鸿疑惑的去看谢安瑜，却不料被一个雪球砸中，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雪球砸来带起的风，除了寒冷还掺杂着一丝别的味道，那味道极淡。
　　但谢归鸿还是闻出来了，是他哥哥身上的味道。

　　“…哈哈哈…归鸿……哈哈哈哈…”

　　谢归鸿回过神来，将脸上的雪擦干净，笑着：“哥哥怎么还搞偷袭呢？”

　　谢归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哥哥是故意的，故意引导他看天空，故意让他转移注意力。

　　但是看着哥哥笑的那么开心那就没事了。他抓了把雪也丢了过去，只不过基本都是砸在谢安瑜脚边。

　　两人这样闹着，直到精疲力尽。谢安瑜撑着膝盖喘气，而谢归鸿的目光落在哥哥的唇上，那里已经落了几片雪花，正在体温的烘烤下慢慢融化，像一种无声的邀请，也像一种待抹去的脆弱。

　　鬼使神差地，谢归鸿抬起手，微微抬起头，冰冷的指尖轻轻擦去那些飘雪。动作里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的轻柔。

　　冰凉的手指触上温热的唇，两人都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谢归鸿的动作极轻，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碎裂、却又无比珍贵的宝物。

　　谢安瑜吸进一口冷气，然后缓缓呼出。白雾弥漫的间隙，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抬头吻上了谢归鸿的唇瓣。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幻觉，更像试探。嘴唇干燥而粗糙，被冬日的寒风剥夺了所有水分，却又在接触的瞬间展现出惊人的、令人心颤的柔软。

　　谢归鸿几乎只愣了一秒，紧接着谢安瑜嘴里的氧气就被吸走。

　　回吻很长，但仍然克制地停留在唇瓣相贴的阶段，没有试图深入，只是在干涩的摩擦中渐渐生出一点湿润的暖意，笨拙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白雾缭绕，仿佛两个誓不两立的灵魂短暂地、奇迹般地达成了休战，融为一体，旋即又被迫分开。

　　雪花继续落下，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睫毛，试图冷却这片刻的失常。槲寄生在头顶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它的浆果在此时像极了凝固的泪珠。

　　谢归鸿稍微分开了点距离，唇瓣上还残留着对方唇上的温度与触感，那感觉灼热得烫人。

　　谢安瑜喘着气，调节着呼吸。

　　“哥哥，我们回去吧。”

　　谢归鸿看着谢安瑜鼻尖和手指已经被冻红了，凑近他，小声问谢安瑜。

　　见他点头答应，谢归鸿又在谢安瑜的鼻尖上亲了亲，拉着他的手回了屋子。

　　屋子正中有一棵小型的圣诞树，松针是晶莹的墨绿色，上面斜斜缠着铃铛状的金色小灯，零散坠着几个圆润的红色果子和几个礼物盒。顶端是一颗硕大的发光的星星。

　　那是几天前他们就准备好了的，找到一颗恰到好处的松树，然后两人一点点给它装饰好。

　　很漂亮。
　　是他和哥哥一起弄好的。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洪亮而悠扬，一声接着一
　　声，宣告着圣诞节的正式来临。钟声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涤荡着旧日的阴影，也像是在为新生奏响颂歌。

　　谢归鸿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谢安瑜，一直看着他。钟声渐息，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

　　“哥哥，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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