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了结婚证后我失忆了

作者:苏苏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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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病房门被顾衍甩上的巨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巨石,余波在冰冷的空气里震荡,久久不散。纯白的世界重新归于一种紧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寂静,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我自己尚未平复的、急促而微弱的心跳。

      “沈小姐,别怕,他走了,不会再来了。”护士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她和医生快速检查了我的输液针头——刚才的拉扯让手背的皮肤微微鼓起一小块青紫,针头有些回血。医生皱着眉,动作利落地重新固定好。

      我蜷缩在厚重的白色被子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寒冷。是刚才手腕被那只滚烫、汗湿、带着绝对掌控力道的手掌攫住时,那种纯粹生理性的、被侵犯的恐惧感,像冰冷的电流,还在皮肤下和神经末梢噼啪作响。我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紧紧护住被抓过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作呕的残留触感。

      丈夫?

      那个眼神疯狂、歇斯底里、带着毁灭气息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这个词像一颗裹着尖刺的毒药,卡在我的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冰冷的刺痛和荒谬感。大脑深处依旧是一片拒绝回应的空白荒漠,关于“顾衍”,关于“五年婚姻”,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只有那个模糊的樱花树下的少年,和他指尖滚烫的触感,是这片荒原上唯一的光源,遥远,温暖,却又带着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割裂感。

      “沈小姐,”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除了虚弱,头部有剧烈疼痛或者眩晕吗?”

      我摇了摇头,动作牵动了颈部的肌肉,带来一阵细微的酸痛。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护士立刻端来温水,小心地扶着吸管送到我唇边。温润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我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雪白的病床——那里,还散落着几片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的、刺眼的白色纸屑。

      离婚协议的碎片。

      那个男人,他冲进来时,手里就捏着它。他嘶吼着“物归原主”,他撕碎它时那种带着残忍快意的疯狂姿态,像慢镜头一样在我空茫的脑海里回放。然后,这些承载着某个“沈微”最后尊严的碎片,如同冰冷的雪,覆盖在我身上。

      现在,它们只是垃圾。无人认领的、带着屈辱印记的垃圾。

      护士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立刻会意,拿起床头的医用托盘,动作麻利地将那些散落的纸片扫了进去。细小的碎片摩擦着金属托盘,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无言的嘲弄。

      “沈小姐,”医生再次开口,语气放得更缓,“关于你目前的情况,我们需要和你沟通一下。手术非常成功,切除了压迫脑组织的肿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手术本身,尤其是涉及颞叶和边缘系统的操作,以及术后麻醉的代谢影响,都可能对记忆功能造成暂时性、甚至永久性的损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目前表现出的,是典型的**选择性失忆**。对某些特定时期、特定人物或事件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缺失或完全空白。这种失忆,医学上认为,一方面可能是物理损伤导致的神经通路阻断,另一方面……”他看着我茫然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轻,“也可能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某些记忆带来的情感冲击过于巨大,超出个体承受极限时,大脑会主动‘关闭’或‘隔离’那部分信息,以保护主体精神世界的稳定。”

      自我保护?

      保护我……不记得那个叫顾衍的男人?不记得那所谓的“五年婚姻”?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轻轻插进了我空茫意识里某个锈死的锁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很陌生,又似乎……带着某种冰冷的、宿命般的熟悉感。

      那个男人眼中的痛苦和绝望,像烧红的烙铁,真实得不容置疑。他口中嘶吼的“五年”,他卑微的“别忘记我”,都沉甸甸的,带着血泪的重量。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被遗忘的,是怎样一段足以让人发狂、让人宁愿彻底抹去也不愿再想起的过往?

      “所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平静,带着初醒后的虚弱,却又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冷酷的疏离,“我忘记的,是让我……很痛苦的事情?关于他?”

      医生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温和地说:“记忆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让身体和大脑得到充分的恢复。不要强迫自己去回忆,顺其自然。有时候,遗忘,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仁慈。

      这个词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下,却在我心底那片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圈冰冷的涟漪。

      遗忘是仁慈。那对于那个被遗忘的人呢?对于那个在绝望中崩溃离去的顾衍呢?他的痛苦,他的疯狂,他那如同被抽走灵魂般的背影……那又算什么?

      一个模糊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画面碎片毫无预兆地刺入脑海——冰冷的、带着棱角光芒的水晶吊灯,一张温婉笑着的、与我相似却陌生的脸,还有……脖颈间骤然一空的冰凉感,像被生生剥去了一层皮。

      画面闪得太快,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强烈的屈辱和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呃……”我猛地抽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真的空了一块。

      “沈小姐?怎么了?”护士立刻紧张地问。

      那窒息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摇摇头,脸色更加苍白。颈间空空如也,只有光滑的皮肤。刚才那是什么?是记忆的碎片?还是手术后的幻觉?

      医生眉头紧锁:“别紧张,深呼吸。可能是记忆闪回,也可能是手术部位的反应。放轻松,不要刻意去想。”

      我依言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那突如其来的心悸。目光再次落在护士手中的托盘上。那些白色的纸屑安静地躺在里面,像某种无声的证物。

      离婚协议……物归原主……

      这些零碎的词语在空白的脑海里碰撞,却无法拼凑出任何连贯的画面。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感觉,像沉船的锚,坠在心底。

      护士端着托盘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托盘边缘,一片比其他碎片稍大的纸屑,因为角度的关系,被窗外的光线照亮了一瞬。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上面。

      那上面有字迹。不是印刷体,是手写的,力透纸背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签名。

      —— **沈微**。

      那两个字,清晰,凌厉,像用刀刻上去的。

      是我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和决绝感,如同海啸般从那两个字里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那不是来自现在的我,而是来自那个签下这个名字的、被遗忘的“沈微”!

      那片承载着签名的纸屑,像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沉重的黑洞,瞬间吸走了我所有的力气。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下去。耳边最后听到的,是护士惊恐的尖叫和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意识沉入黑暗前,那个樱花树下的少年身影再次固执地浮现。阳光,花瓣,他递出纸鹤时微红的耳廓……还有,他指尖那一点滚烫的、带着救赎般温度的悸动。

      为什么……独独记得这个?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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