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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好像有救
夏暄河对着纪砚星那张写满“我什么都不会”的脸,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请问您开学这一个月干了些什么?
“行吧,”夏暄河把语文书往桌上一摊,指着《芣苢》,“这首比较押韵,就是字不太好写,等会我教,你学就是了,玉姐在你们班上课教到这没?”
“嗯。”
“好嘞,那先读一遍?”
纪砚星看了他一眼,翻开白的发亮的语文书,声音很轻地念起来。他的嗓音偏低,带着点没完全变声的青涩。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听见他语气毫无波澜地读出了“芣苢”两字,夏暄河天真的以为这人虽然不会背,但好歹是听过课的。
不一会他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采采芣苢,薄言…”
平静的声音卡了壳,纪砚星非常平静地抬眸望向夏暄河,指了指书上的“薄言捋之”,并未开口,只是眼神透露出三分不解。
十分不会。
夏暄河:“……”
还好,至少情绪还是稳定的,比唐老师家那个背不出诗就哭的单纯初中小女生好。
“薄言捋之,”夏暄河指着那个让纪砚星卡壳的字“,不是捋衣领的捋,是luo,念一声,记住了吗?我把接下来几句读一遍吧?都是些生僻字,我猜你也不会——”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变成了夏暄河一个人的单口相声。
他从怎么快速记忆生僻字扯到他们班谁上课睡觉被老师扔粉笔头,又从芣苢这首诗讲了什么聊到学校花坛里的的花都是些什么品种,试图用插科打诨把那些拗口的句子变得轻松些。
纪砚星始终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打断他。偶尔夏暄河扯得太远,他会用指尖敲敲课本,算是提醒。
爱学习,但不多。
也有可能是怕唐老师突袭检查。
直到夏暄河口干舌燥地停下来,才发现纪砚星默写本上多了几行字——字迹依旧歪歪扭扭,却比昨晚的签名多了点底气。
“写了?”夏暄河凑过去看,眼睛亮了亮,“可以啊,还写对了…孺子可教也!”
“你……”纪砚星没接话,反倒转移了话题。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成绩很好?”
“也就语文还行吧,”夏暄河挠挠头,“以前婆婆总盯着我写作业,她不认字,但就喜欢坐在旁边看我写,说字写得好看,以后能当老师,所以我语文成绩还不错。”
话说出口才觉不妥,他赶紧岔开话题:“不过物理是真不行,上次考了个位数,唐老师还说让我找时间请教你呢——装装样子就行,让我突破个位数大关,免得考完试玉姐找我谈心。”
这话听起来像在交换什么,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和昨晚在天台撒谎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纪砚星却意外地没拒绝。他收拾着课本,声音很淡:“可以。”
“真的?”夏暄河有点惊讶。
“嗯。”纪砚星背起洗得发白的书包,从教室后排拿了自己的行李箱,又弯腰捡起桌角的一个东西——是个用硬纸板做的简易星图,边角被磨得卷了起来,上面用红笔标着几个星星的位置。
“那……下周一找个时间?”夏暄河追问。
纪砚星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窗外的霞光漫进来,少年带着疏离的侧脸染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再说。”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夏暄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有种任务大功告成的轻松。
同时心中,也缓缓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个人昨晚立的高冷人设竟然还没崩诶。
那看来是真高冷了了。
夏暄河拿着语文书回到教室,背起书包,拎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
走到校门口,他恰好看见纪砚星站在公交站牌下。他背着书包,仰头望着天,手指无意识地在比划着什么。
夏暄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等车?”
纪砚星转头看他,点了点头。
“我也坐这路车。”夏暄河没话找话。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厢里人不多,夏暄河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纪砚星坐在他斜前方。
车开起来的时候,夏暄河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听见纪砚星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纪砚星看了一眼,没接,直接按掉了。
可没过几秒,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次纪砚星接了,没说话,只是把手机贴在耳边。
就算没开免提,夏暄河也能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喊,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咒骂,像是在责怪什么,又像是在哭诉什么。
坐在纪砚星前面的几个乘客不识趣地回过头来看他。
他始终没出声,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泛白。
直到对方挂了电话,他才缓缓放下手机,侧脸对着窗户,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天色渐晚,车窗外的路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一闪一闪地照进来,夏暄河看见他的眼角,好像有点红。
下一站到了,纪砚星突然站起来,几乎是逃一般地冲下了车。
夏暄河愣了一下,想着刚刚对方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担心,也跟着下了车。
纪砚星没走,只是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按动着手机按键,屏幕一会亮起,一会熄灭。
亮起的几瞬,站在不远处的夏暄河模糊地看见了手机屏保上闪烁的群星。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离开。他从书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颗用塑料包着的软糖,是奶奶生前给他买的——表面是一层酸粉,吃下去的瞬间会感受到让人龇牙咧嘴的酸,酸劲过了却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甜。
夏暄河走过去,把糖轻轻放在纪砚星旁边的台阶上。
“有点酸,”他没说多余客套的“没事吧”,只是放轻了声音,“但酸劲过去了还是挺甜的。”
纪砚星没抬头,只是手指在屏保那片群星上顿了顿。
夏暄河没再说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梧桐树下,那个清瘦的身影还蹲在那里,但台阶上的那颗糖,已经不见了。
他没由来的想起一句话:一个高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高冷。
用在这个人身上,倒是挺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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